上博八《王居》釋譯

知北游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八）》有一篇自有篇題的《王居》，還有一篇由八支簡構成的文字，沒有篇題，整理者根據開頭有“志書乃言”四個字而擬定篇題為《志書乃言》，后經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一下簡稱讀書會）以及陳劍教授研究，這兩篇實際上應該屬於一篇；另外該書《命》篇中的部份簡文也應歸于此篇。陳劍先生作《〈上博（八）·王居〉復原》一文，將《王居》重新拼合為一整篇，使这篇文章畅然可诵。這裡根據諸家的釋讀，將釋文用寬式文本寫出來，參考諸家研究說解并參以己意做一個簡明的註釋和翻譯，就教于同好。
【凡例】
一、本文根據的研究文章主要有三篇：
1. 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王居〉、〈志書乃言〉校讀》，發佈于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1-7-20。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5
本文中凡引用此文稱1；凡引用此文下諸家跟帖內容稱1.g，于g后注明跟帖樓層，如1.g10，即此文下第10樓跟帖。
2.陳劍《〈上博（八）·王居〉復原》，發佈于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1-7-20。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604
本文中凡引用此文稱2；凡引用此文下諸家跟帖內容稱2.g，于g后注明跟帖樓層。
3.陳偉《上博楚竹書〈王居〉新編校釋》，發佈于武漢大學簡帛網2011-7-20。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16
本文中凡引用此文稱3。
二、本文《王居》釋文主要根據陳劍教授《復原》一文做出，并參考了讀書會和陳偉先生的文章。其中不能打出的異體字、古體字均用通行字代替，在簡釋中略作字形說明。
三、筆者沒得見《上博八》原書，其內容不得引述，如有重複，純屬見解相同而然。
四、本文主要在于疏通文意，對文字形義分析不過多涉及，故釋文主用寬式。簡釋中之成說均于諸家說解中則善而從，餘不具引。其它均屬個人見解，如有差謬，請大家批評指正。
【《王居》原文】
王居穌澫之室[1]，彭徒樊鄩關[2]，至（致）命[3]，郘昌爲之告，王未畣之[4]。
觀無愄寺箸[5]，乃言：“是楚邦之強梁人，反昃其口舌[6]，以刬譌王、大夫之言[7]，縱不隻辠[8]，又猶害趣事王[9]，邦人亓胃之何？”[10]
王作色曰：“無愄，此是胃死罪。吾安尒而埶尒[11]，尒亡以慮枉正我[12]，殹忌韋讒媢以墮惡吾外臣[13]。而居吾左右，不爯賢進可以屏輔我[14]，則戠爲民窮究[15]。吾聞古之善臣，不以私惠私悁內于王門[16]。非而所以復，我不能貫壁而視聖[17]，吾以尒爲遠目耳。而縱不爲吾爯睪[18]，吾父兄眚咎之又所善[19]，蟲材以爲獻[20]，又不能節暑所以罪人[21]，然以讒言相謗[22]，尒思我得忧於邦多已[23]。吾欲至尒於辠[24]，邦人亓胃我不能爯人[25]，朝起而夕灋之[26]，是則盡不穀之罪也，後舍勿肰[27]。唯我愛尒[28]，吾無如社稷何？而必良愼之。”
其昷（明日），令尹子旾猒[29]。
王就之曰：“夫彭徒一勞[30]，爲吾䛑之[31]。”
令尹畣：“命須其儘。”[32]。
王胃：“吾谷（欲）速。”[33]
乃許諾：“命須後䛑。”[34]
王就令尹：“少進於此。吾一恥於告大夫[35]。述日[36]，徒自關至命，昌爲之告。吾未【之答，而觀無畏】毀惡之。是言既聞於衆已，邦人其沮志解體[37]，㥜【□□□□□□】□庶能進後人[38]。忨大夫之毋留徒[39]，以員不穀之【過[40]。願大夫之毋不穀之】言之瀆[41]。”
令尹許諾，乃命彭徒爲洛卜尹[42]。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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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釋】
[1]王，當即楚惠王，名章，楚昭王之子。說參下注[29]。“穌”字原形從魚從木。穌澫，地名，穌澫之室即筑在穌澫這個地方的王宮。陶金先生指出：“清华简《楚居》有：‘至獻惠王自美郢徙襲爲郢。白公起禍，焉徙襲和郢，改爲之，焉曰肥遺，以爲處於梄澫，梄澫徙居鄢郢，鄢郢徙居司吁。’那么‘梄澫’可能与‘蘇澫’有关”（2.g42）按：陶說疑是。“梄”是“槱”之或體，槱古音餘母幽部，然多訓為齒頭音的積或聚，如《詩•棫樸》：“薪之槱之”，《傳》：“槱，積也。”《箋》：“豫斫以爲薪，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則聚積以燎之。”積精母錫部；《文選•東京賦》注：“槱之言聚也，谓聚薪焚之，扬其光炎，使上达于天也。”将槱声训为聚。積、聚、穌三字均齒頭音，旁紐雙聲；其中聚、稣从心旁纽双声、侯鱼旁转叠韵，讀音比較接近，那么梄澫就有可能读为稣澫，這裡是一個在和郢（肥遺）附近的地方。《楚居》里說楚惠王居梄澫，而後又徙居鄢郢，也就是說楚王中居住在梄澫的只有楚惠王，則《王居》里說“王居穌澫之室”的“王”應該就是楚惠王。笔者将这个看法写出来之后（2.g43），又蒙海天（苏建洲）先生补充了通假例证，认为【蘇與槱】通假自無問題（2.g44），则稣澫即梄澫是较为可信的。又：陳偉先生云：“《昭王毀室》説‘昭王爲室于死湑（原字作【氵疋】）之淲”，後‘徙處于平澫’。“蘇”、“疋”相通。二篇所記應均在沮（雎）水之上，“穌澫”、“平澫”或實即一地。”（3.注[1]）然平澫為楚昭王所居，穌澫為楚惠王所居，二者恐非一地。存以備參。
[2]彭徒，楚臣名。樊，原字形上网下𠬜，讀書會從李守奎先生說釋為樊，读为返（1.注[1]）。按：讀為“返”感覺于文意有阻滯，說詳下。鄩，原字形左言右尋，關原字形門中加串。鄩關，地名。這裡有個問題是“樊”字之讀，如果讀為返，則說明彭徒曾來在楚王這裡，然後才能“返鄩關”；而下文又說他“致命，郘昌爲之告”，那麼他來的時候不直接向楚王面陳，卻等返回鄩關再“致命”，并通過郘昌來轉達給楚王，這個很不合情理；而且下文有楚王親口說彭徒“自關致命”，說明彭徒并未來過，自然“返”字無著落。故這裡的“樊”疑當讀為“板”，二字可通假（參《古字通假會典》P217【樊與板】條），是“設板”或“版築”的省語，“板鄩關”即板築鄩關，就是在鄩關築城，彭徒是負責管理築城事務的官員。下文楚王想讓令尹提拔彭徒，令尹回答“命須其儘”，意思是任命要等他現在的工作結束，說明彭徒在鄩關的職責是有期限的；而先秦的官員一旦任命了某項職務，一般沒有具體的任期，但是築城卻是有期限的，築城完畢職責也就結束了。令尹的意思就是要等他築城結束再重新提拔任命。
[3]至命，即致命，傳達言辭的意思。從本文的內容來看，應當是楚王徙居穌澫之室的時候，彭徒受王命負責在鄩關築城，可能工程比較大，滯留在鄩關時間比較長，所以他致命楚王，傳達自己的一些請求。因為此時他仍然在鄩關，不可能向楚王面陳，故由郘昌代為轉達。“致命”的內容，根據下面觀無畏的話“又猶害（還）趣事王”來推斷，是彭徒請求回到楚王身邊為王辦事。張崇禮先生認為“訓‘致命’為求取任命，文意乃能貫通”（2.g34），從文意上講是對的，但“致命”本身沒有求取任命的意思，只能說這是彭徒致命的內容而已。
[4]畣，同答。
[5]觀無愄，人名，當是楚王的近臣。愄，同畏。寺箸，陳劍先生認為當讀為“侍書”， “觀無畏侍書”是說觀無畏此時在楚王身邊侍候、其職責是幫助處理文書之事。（2.g15）按：寺箸疑當讀為“時書”。蓋當時楚王接受處理的政務都要記錄在案，觀無畏就是當時的一位負責記錄的官員。“觀無畏時書”，意思觀無畏當時正在記錄這件事，也就是彭徒致命的這件事，他知道了彭徒的請求內容，就開始說彭徒的壞話，故下接“乃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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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反昃，昃通側，反側，《詩•關雎》：“輾轉反側”，這裡是搬弄、調動之義。
[7]刬，字本從丵從又，讀書會認為“除去‘又’的部分，可與楚文字中用爲‘察’‘竊’‘淺’之字、‘對’字、‘僕’字、‘辡’字等所从聯繫起來。”并認為此字與“譌”字讀為“變化”。（1.注[一四]）劉洪濤先生認為“丵”字實象鏟形，金文、簡帛文字中從廾從丵的字象雙手捧鏟形，是鏟除之“鏟”的本字，古作“刬”，（劉洪濤《叔弓鐘及鎛銘文“剗”字考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0-5-29.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164），所言甚是。這個字從又從丵，當是“刬”字的省構。“刬譌”當讀為“遷譌”，《後漢書•方術傳贊》：“如或遷譌，實乖玄奧”，漢代以後謂輾轉流傳而失真，這裡當是用為曲解的意思。反側其口舌以遷譌王、大夫之言，即調弄其口舌以曲解大王和百官們的話，意思是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解釋王和百官的命令，不按照上級命令辦事，所以說他“強梁”，屬於有罪的行為。大夫，本來是官職名，在這裡指楚國的官員們，即百官。
[8]隻辠，即獲罪。
[9]猶，謀也，打算。害，原字上旡下止，從蘇建洲先生釋讀，用為還。“還趣事王”就是回來侍奉君王的意思。（2.g6）趣，同趨。
[10]亓，同其。胃，通謂。下同。
[11]吾，原字寫法是上虍下壬，即從壬虍聲，下同。埶，讀書會讀為“設”（1.注一五），可從。尒，同爾，下同。安爾設爾，給你安排了位置、設置了官職。
[12]亡，同無。慮，原字形左膚右又，讀為慮。小松先生認為當讀為勴，幫助的意思。（1.g10）蘇建洲先生認為此字可直接讀為“助”。（2.g30）枉，假為匡，枉正即匡正。
[13]殹，同抑，表示轉折的語氣詞，無義。忌，原字的寫法是上亓下心。忌韋，即忌諱。讒，原字形左言右邊上下兩個虫，此从读书会释读。《莊子•漁父篇》：“好言人之惡謂之讒。”《荀子•修身篇》：“傷良曰讒”。媢，原字形左言右毛，陳劍先生從黃杰先生說读为媢（2.注7），嫉妒。墮，原字形左左土右上土下又，陳劍先生釋墮，訓毀（2.注8）；蘇建洲先生認為可徑讀為毀（2.g12），墮惡即毀惡，詆毀、誹謗之義。外臣，在外供職的大臣。
[14]爯賢進可,爯通稱，推舉；可，陳劍先生云：“‘可’猶言可用之人、適合之人。”（2.注[9]）屏輔，即弼輔，輔佐。
[15]戠，通職，陳劍先生云：“職，適也，古書常訓，即《詩•小雅•巧言》‘無拳無勇，職爲亂階’之類‘職’字。”（2.注10）窮究，“究”原文字形上穴下周，即從穴周聲，當是“究”之異構。窮、究古音近義同，《爾雅•釋詁》、《說文》并訓“究，窮也”。陳劍先生認為“窮究”當讀為“仇讎”。（2.注10）按：《詩•羔裘》：“自我人究究”，傳：“究究，懷惡不相親比之貌。”《爾雅•釋訓》：“居居、究究，惡也”，注：“相憎惡也。”窮究與究究、仇讎應當是同一詞語之變，義訓相同。
[16]惠，《說文》：“惠，仁也”，又曰：“仁，親也”。悁，通怨。內，通入。私惠私怨，即個人的親疏和個人的恩怨。
[17]貫，原字形左耳右串。聖，通聽。
【未完待续】

知北游

[18]睪，通擇。稱擇，推舉選拔。
[19]兄，原字寫法是左兄右往，即兄之繁構。眚咎，讀為甥舅，父兄甥舅，指親族。又，同有。
[20]蟲，讀為掄。陳劍先生認為楚文字獨立的“蟲”字和作偏旁的“蟲”都有“䖵（昆）”音，“䖵（昆）”與掄材之“掄”沒有問題音近可通。（2）所言當是。《說文》：“掄，擇也”，段注：“《晉語》：‘君掄賢人之後有常位於國者而立之’，韋注：‘掄，擇也。’《周禮》：‘凡邦工入山林而掄材，不禁’，鄭注：‘掄猶擇也。’”蟲（掄）材即選擇有才能者。獻，陳偉先生認為“獻，賢者”（3.注[11]）,掄材以為獻，意思是選擇有才能的人當作賢者。
[21]暑，從讀書會所釋，讀為處。張崇禮先生認為“‘節處’或當訓為‘節止’，即控制。‘又不能節處所以罪人，然以讒言相謗’是說觀無畏不能控制自己歸罪別人的行為，竟然‘以讒言相謗’。”（2.g29）
[22]讒，原字形左言右上下二虫。謗，原字上方下心，當是 字，《集韻》訓“忌也、害也”，則是“妨”的或體，《說文》：“妨，害也”，訓同。在這裡讀為謗。
[23]思，讀為使。忧，原字上尤下心，即从心尤聲。此字與今之憂愁之憂非一字，這裡用為罪尤之尤，謂過失、罪過。“爾使我得忧於邦多已”意思是你讓我在國家大事上犯得過錯太多了。
[24]至，同致。致尒于罪，即治你的罪的意思。
[25]爯，同稱，舉也。
[26]起，原字形從辵己聲，這裡是提拔之義。灋，即法字，這裡讀為廢，謂免職、罷官。
[27]舍，捨弃、改正。肰，同然。後舍勿然，陳偉先生認為“似是要無畏從今改正，勿復故態。”（3）意為以後你要改掉你現在這種行為，不要在這樣了。
[28]唯，讀為雖，雖然。愛，原字上旡下心，即愛之古體。
[29]昷，“明日”之合文。令尹子旾，亦見《上博八》之《命》篇。令尹，是楚国最高的官職，执一国之柄，为百官之长，有考察、任命官員的權利。旾同春。子春，令尹之名。《命》篇言葉公子高之子與令尹子春談話，稱其父葉公子高為“先大夫”，說明此時子高已死，故子高之子與令尹子春當皆楚惠王時期的人。猒，從讀書會釋，認為“也許可讀爲厭祭之“厭”，謂明日令尹主持厭祭”（1.注[七]）；蘇建洲先生認為：“簡文‘猒’可以讀為‘攝’，……李家浩先生曾解釋其中聲韻關係，請參看。‘攝’即‘攝行’之意，即令尹子春攝行‘蔽’官員之事。”（2.g31）按：感覺此于文意似皆不甚順暢。疑當讀為《列子•湯問》：“越日，偃師謁見王”之“謁”，厭、謁同影母雙聲、盍月通轉疊韻，音近可通。令尹子春謁，也就是來謁見楚王的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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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原字寫法是是上羽下能，這裡用為副詞，表示非常、很的意思。勞，原字上炏下衣。一勞，非常辛苦。
[31]䛑，濮茅左先生《上博四•柬大王泊旱》释文注释中跟据《正字通》以为即“謐”之省文（P198），當是。关于这个字的解释比较多，值得重视的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讀書會云：“原整理者皆讀爲‘謐’。（211—212頁）按：《上博（四）•柬大王泊旱》有‘尚䛑而卜之於大夏’、‘䛑而卜之’、‘既䛑而卜之’（簡3—5）等語，戰國竹簡又見‘䛑志’等語，沈培先生指出‘䛑’當讀爲‘蔽’，即古人占卜前之‘斷志’（沈培：《從戰國簡看古人占卜的“蔽志”——兼論“移祟”說》，陳昭容主編《古文字與古代史》第一輯，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7年9月）。其說甚是。簡文‘爲吾䛑之’、‘命須後䛑’之‘䛑’顯然也應該讀爲蔽志之‘蔽’。”（1.注[九]）陳劍先生亦括讀為（蔽？）（2）。二是張崇禮先生認為“此字或當讀為‘畀’，訓為‘賜’。‘爲吾畀之’即替我賞賜他，含有賜予職位、爵祿之意。”（2.g34）按：二說哪一個合乎文意需要進一步分析，畢竟楚簡中同一義項用不同的字來書寫、同一字表示不同義項的情況太多了，都需要根據文意分析，不能一概而論。這裡是楚王對令尹說了彭徒在外勞苦，要求令尹“爲吾䛑之”，令尹答覆是“命須其儘”，意思是任命要等彭徒現在的工作完成；王說我要快點辦，令尹又答覆“命須後（退）䛑”，意思是任命要等我回去以後“䛑”，楚王還是不滿，希望再快一點，并對令尹說了一番理由，文章最後的結果是令尹聽從了楚王的建議，“乃命彭徒爲洛卜尹”。可見從楚王與令尹子春對話開始，都是圍繞任命彭徒的官職來說的，而不是評判其政績，如果訓“䛑”為“斷”，從文字、訓詁角度來說固無問題，但放在文中理解就很不順暢，因此疑張說為是。《爾雅•釋詁》：“畀、卜，予也”，都是給予的意思。《詩•大田》“秉畀炎火”，據《釋文》《韓詩》“秉”作“卜”，即以“卜畀”連文，二者應該有義項上的聯繫，故《柬大王泊旱》中亦以“䛑”與“卜”同舉，均與決斷事務有關，䛑為蔽有斷義，而卜也是用以決斷的，所謂“卜以決疑”，后又皆用為給予義。而在本文中的“䛑”當讀為“畀”，訓賜予、給予，這是楚王認為彭徒在外比較辛苦，需要嘉獎賞賜，也就是提拔，所以他來找令尹讓他“畀之”，就是賜予、給予他個官職，文意比較順暢。
[32]命，任命。須，從讀書會釋讀，等待。儘，同盡，終結，指彭徒的工作結束。命須其儘，即要等到彭徒完成現在的差事，才能予以任命新的職位。此參考陳劍（2.g14）、張崇禮（2.g34）二先生之說。
[33]谷，通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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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命須後䛑，後，當讀為退，指這次謁見王完畢之後回去。意思是任命等我回去考慮一下再給，并不是馬上任命；而楚王還不滿意，說“少進於此”，就是比這還要快一點，意思是要他馬上任命。
[35]一，這個字的寫法是左邊是鼠右邊是一，即從鼠一聲，讀為一，與上面從羽從能的一字同，也是非常、很的意思。吾一恥於告大夫，意思是我非常恥于把這事兒告訴官員們。
[36]述日，張崇禮先生認為“‘述日’之‘述’當讀為‘遂’。《廣雅•釋詁一》：‘昔、遂，往也。’（《廣雅疏證》8頁下）‘遂日’即昔日、往日。”（2.g33）
[37]沮志解體，沮，敗壞。志，思想。解，通懈，懈怠、渙散。體，本來是指身體，這裡指行為。這句的意思是“觀無畏讒言在楚國傳開，導致邦人的不滿。”（陳偉先生說，3.注[4]）
[38]㥜，陳劍先生括讀為（喟？）（2.g14）庶，庶幾。後，陳劍先生括讀為“退？”（2.g14）。“庶能進後人”或“庶能進退人”，由於文字殘缺，此句意義不很明朗。
[39]忨，通願，希望。留，原字的寫法，上面是屮，中間是卯，下面似月，單育辰先生指出應該是從茆、從肙（1.g9），當是，故這個字釋為“留”仍值得商榷。疑是“坐”字的或體，根據《說文》，“坐”本從留省從土，這個字所從的茆當是蒥字之省，為義符；下面的肙是聲符。坐古音歌部，肙是元部，歌元對轉音近。《左传•昭公二十三年》：“使与邾大夫坐，”杜預注:“坐，讼曲直也。”徒即彭徒，“願大夫之毋坐徒”意思是希望官員們不要再為彭徒的事兒爭論不休了。
[40]員，通損。過，此據陳劍先生說補（2.g14），過失。
[41]“願大夫之毋不穀之”八字據陳劍先生說補（2.g14）。此八字與上面的“過願大夫之毋不穀之”同屬於第7簡，據陳劍先生推斷此處應當殘缺了8-9字，故補出“過願大夫之毋不穀之”，其中“大夫”為合文算一字（2.g14）。不過，疑“大夫”當作“令尹”或“尒”，楚王最後這句話是對令尹子春說的，而不是對大夫，故下文接“令尹許諾”。瀆，輕慢，這裡當是輕視意。願令尹（或尒）之毋不穀之言之瀆，意思是希望令尹你不要把我的話不當回事。
[42]洛卜尹，“洛”從讀書會所釋。卜字原寫法是從辵卜聲，疑是“赴”之或體，這裡用為卜。卜尹是楚國專門負責占卜的官職，如《左傳•昭公十三年》記載楚平王任命觀從為卜尹。洛卜尹疑是洛這個地方的卜尹。
【未完待续】

知北游

【白話試譯】
楚王居于穌澫之室的時候，彭徒在鄩關築城，向楚王傳達言辭，郘昌代他轉告給楚王，楚王沒有答覆。
觀無畏正在記錄這件事，就對楚王說：“彭徒是楚國一個很霸道的人物，他調弄口舌以曲解大王和官員們的話，不治他的罪就不錯了，還打算回來侍奉大王，國人該怎麼說啊！”
楚王生氣地變了臉色，說：“觀無畏，這個可是死罪！我安排你做事并為你設置了官職，你不能幫助糾正我的過失，還心術不正、滿懷嫉妒來詆毀我在外做官的大臣。你在我左右，不推舉賢人和可用之才來輔佐我，就已經成為國民的仇敵了。我聽說古代那些賢良的大臣，都不會懷著個人親疏和恩怨之心進王門。不是你們向我彙報情況，我又不能穿透牆壁去看、去聽，我是把你們當成遠處的耳目啊。你縱然不能為我推舉選擇也罷了，我的父兄甥舅這些親人有喜歡的人，選擇有才能的當成賢人使用了，你又不能控制自己歸罪別人的行為，竟然製造讒言來誹謗他們，你讓我在國家大事上犯得過錯太多了。我打算治你的罪吧，國人會說我不能起用人才，早晨起用了到了晚上又罷免了，這都成了我的罪過了，以後你要改掉這種行為，不要再這樣了。雖然我喜歡你，可讓我拿國家大事怎麼辦？你一定要好好地謹慎一下自己的言行。”
到了第二天，令尹子春來見王。
楚王對他說：“那個彭徒非常辛苦，你替我赏给他（一個官職）。”
令尹回覆說：“任命要等他現在的工作結束。”
楚王說：“我想快一點。”
令尹同意說：“任命等我回去再給吧。”
楚王對令尹說：“比這再快一點兒。我非常恥于把這事兒告訴官員們。前些日子，彭徒從鄩關那裡傳達來要求，郘昌代替他轉告給我，我還沒回覆，而觀無畏就說他的壞話。這話已經讓眾人知道了，國人都因此思想敗壞行為散漫，……庶能進後人。我希望官員們不要再為彭徒的事情爭論了，以減少我的過失。希望令尹別把我的話不當回事。”
令尹同意了，任命彭徒為洛卜尹。
【完】

知北游

原首发于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简帛网2011-08-21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