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上理解的基础上,《盘庚上》前面的一节应释解为:
盘庚将都城迁到殷以后,百姓们不习惯新居。百姓相互呼吁一些贵戚出来讲话,说:“我王来到这里,既已在这里定居下来,是爱护我们百姓,不想叫百姓尽遭杀戮。现在我们不能相互救助生活下去,占卜的吉言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先王谨慎地敬尊天命,这样尚且不安宁。不能长期在一个城邑里居住下去,到现在已经换了五个城邑。现在不承古而徙,就不知道天实是要断绝殷人之命。更何况真能继承先王的伟业,象伐倒的树上抽出新芽吗?上天真是命令我们永久住在这座新城,继承并复兴先王大业,安定四方吗?”
贵戚这样大胆地怀疑天命,好像不可理解,但由于先王谨慎地遵守天命,这样仍得不到安宁,不能长久居于一邑,也难怪贵戚会发出“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的怀疑了。尽管如此,那时的人们是不会放弃宗教的安慰功能的。古代宗教信仰可以说是统治者的精神支柱,恪谨天命,逢事占卜与商王的统治密不可分。由于甲骨占卜是商王与帝(或天)沟通的途径,因此卜辞中是不会有非帝或非天的言论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众戚百姓没有非天的言论,更何况创造了光辉灿烂青铜文明的商民族在敬尊天命的同时又事事不顺的时候,不对卜筮、帝(或天)命产生怀疑是不可想象的。《盘庚上》即为我们展现了这生动的一面。
文辞语气对于《盘庚》三篇次序问题的解决也大有帮助。《盘庚中》为未迁之时,盘庚迁徙之情急切,动用了“乃祖乃父”、“我先后”信仰世界的力量,且言辞激烈,甚至说:“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盘庚下》“奠厥攸居”为初迁之时,盘庚说:“无戏怠,懋建大命。”又说:“朕不肩好货,敢共生生。”营建新都的热情溢于言表。只有“奠厥攸居”才会“民不适有居”。因此,《盘庚上》与《盘庚下》虽同为迁后,但从时间早晚来看,《盘庚下》为初迁之时,《盘庚上》为迁殷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在《盘庚上》还可以找到大量证据。盘庚对于贵戚“胥动浮言”忧心如焚,他殷殷劝导臣民:
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
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
邦之臧,惟汝众。
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
自今以后,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诲。
盘庚动员臣民安定生产,处理好各自的事情,并且推心置腹,勇于承担责任,显然是既迁之后解决殷民众戚不习惯新居的问题。与迁前气氛不同,《盘庚上》决非迁前,乃是迁后。
以上通过对文意语气的分析,可以肯定地说,《盘庚中》应为上,《盘庚下》应为中,《盘庚上》应为下。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整理者已不能分清三篇诰词的先后次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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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陈梦家.尚书通论[M].北京:中华书局,1985.
原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 2007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