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 著 连 载 】虎公:《大国上卿:晋国诸卿家族史》 (连载之二十一)
* `; S1 ^; K% v! D/ {( G第二编:绥靖时代
: g" B% q+ K: f+ [+ ^" g% A0 f从前540年韩起执政,到前509年魏舒去世,晋国居然大体平静地渡过了三十一年的漫长岁月。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是一股股悄然涌动的暗流、一出出热闹纷呈的好戏。国内方面:一边是君权的衰微、公室的败坏,一边则是六卿所代表的晋国六大家族在逐渐坐大基础上的平衡、协调与竞争,这个过程从本质上决定着晋国的未来。国际方面,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前540年—前529年,晋国对野心勃勃的楚灵王频频让步,等到对方彻底崩盘;前529年—前509年,晋国重新开始了号令诸侯的事业。但晋国的霸权也在不可避免地衰落着,而在前522年之后,中原诸侯乃至宗周王室几乎不约而同地陷入一派动荡和混乱之中,晋国人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十几年,奋力地、疲惫地维持着这个百年霸主最后的辉煌。
& s \) v9 Y5 z: `, d- t第一章 绥靖楚国第一节 懦弱正卿 一、君子之旅 (一)访鲁 前540年春,鲁国朝廷笼罩在一片热烈而又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一位天大的贵客——刚刚上台的晋国新任执政韩起来访。 韩起这次出访,一是友好访问,二是向各国通告自己执政的消息。早在两年前,叔孙豹就提醒鲁国的执政季武子,赵武快要死了,韩起必将继任,韩起是个君子,应该早点和他联络并搞好关系。不然,我们鲁国就要早作其他准备了,因为晋君将丧失大权,朝政将被家族控制,韩起为人懦弱,其他世卿大臣们又贪求无厌,齐、楚两国不足依仗,如果不尽早争取韩起的坚决支持,鲁国的景况恐怕不妙!但这样的忠告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现在的季武子是真有点后悔了,君臣们赶紧打起精神,对客人展现出十二分的敬意来。 来到鲁国,韩起做的第一件事颇出大家的意料:他首先造访了太氏氏——鲁国的国家图书馆兼档案馆,在那里认真阅读了《易》、《象》与《鲁春秋》,感叹道:“周礼尽在鲁国了。我今天才真正知道了周公的德行,知道了周为什么能够成就王业了!” 然后是鲁昭公设享礼款待贵宾。席间赋诗,季武子赋了《绵》的最后一章,将晋君比为周文王,将韩起比作文王的贤臣。韩起赋《角弓》:兄弟婚姻,无胥远兮——晋鲁是兄弟之国,彼此要相亲相爱。季武子赶紧下拜:“感谢您的关爱和照顾,寡君有指望了!”随即又赋了《节》的最后一章,赞美对方的德行足以抚恤万邦。 享礼结束,在季氏家中设宴,宾主融融诒诒,看见庭院有一棵树十分秀美,韩起连连赞美。季武子赶紧说:“宿怎敢不用心培植此树,以铭记您《角弓》的美意?!”接着又遂赋起了《甘棠》——将韩起比为召公。韩起赶紧客气:“不敢当啊,我哪里比得上召公!” (二)访齐 结束鲁国的行程,韩起又北上访问齐国。这次来齐国还有另一件重要的国事:为晋平公下聘礼,晋、齐两国要结亲了。 现在的齐国是子雅(公孙灶)、子尾(公孙虿)两兄弟(齐倾公之孙、景公的两个堂叔)执掌大权。首先会见子雅,子雅听说韩起很善于相人,就叫来自己的儿子栾施,韩起告诉子雅:“这不是一个能保持家业的少主,他不忠。”随后会见子尾,子尾也请韩起看看自己的儿子高强,韩起的回答与对栾施的评价一样。很多齐国大臣私下嘲笑韩起的荒谬与不礼貌,只有晏婴相信,他告诉大家:“韩起夫子是个君子。君子是不会说假话的,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根据。” (三)访卫 回国途中,韩起顺路又访问了卫国,卫襄公隆重接待,席间与卫国贤臣北宫文子赋诗,韩起吟了《木瓜》中的名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这次出访无疑取得了重大成功,韩起好学、多才、礼貌、谦和的形象赢得了各国的普遍好感。 韩起早在前566年10月就以上军佐进入晋国六卿行列,任卿的时间比前任执政赵武还要早上六年。二十六年的仕途生涯,我们看到的一直是一个温良淡泊而又文质彬彬的君子型大臣,他是赵武的世交加密友,两人简直连风格、做派都是那么地如出一辙。这位新任执政骨子里到底如何呢?这个问题可真不是世人一两天就可以看清楚、弄明白的,但韩起会给大家足够长的时间来认识、来判断的。 0 Q! x# a: x5 e
二、最柔的贪心 (一)叔向贺贫 一天,叔向大夫来见韩起,闲谈间,韩起抱怨起自家的贫困来,叔向却向他表示祝贺。 韩起纳闷:“我徒有卿的虚名而没有卿的实力,穷得简直没法和同僚们交往,正发愁呢,您为什么还祝贺我呢?” 叔向:“从前栾武子穷得田不满一卒(一百顷,大国之卿本应有田五百顷),家里连祭器都不齐备,但他能够发扬美德,遵守规制,使自己的名声传遍诸侯各国,诸侯们亲近他,戎人、狄人归附他。他也因此安定了晋国,杀*死国君也不被国人责怪,最终使自己免于灾祸。后来,栾桓子骄横奢侈,贪得无厌,目无法令,肆意妄为,放高利贷囤积财富,本来应该遭到惩罚,但依仗着栾武子的德行,居然得到善终。到了栾怀子,一改桓子的恶行,而重修武子的美德,本来应该可以免于灾难,却因桓子作孽太多遭到连累,流*亡到了楚国。还有,当年的郤昭子,他家的财富顶得上半个朝廷,他的族兵顶得上半个三军,依仗着自己的富有和权势横行霸道,最终落了个陈尸于朝堂,他的家族也在绛都被灭了门。不然,当时的‘八郤’,五个大夫三个卿,权势如此之大,一个早上就灰飞烟灭而无人怜悯,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无德啊。现在您有栾武子的贫穷,我以为您也就可以实践他的德了,所以祝贺。如果您不担心美德不能建立,只去发愁财富的不足,我哀吊您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韩起听罢,扣头拜谢:“起快要亡了,全靠您的话救了我。您的大恩,我不敢一个人擎受,我韩家从先祖桓叔以下,都要感谢您的恩赐啊!” 这个故事出自《国语》,初中语文课本里就有,大家看到了一个善于劝人向善的叔向,一个善于改过的韩起,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况且,现在的韩起是晋国的执政大臣了,一朝大权在手,他“忧贫”的情绪是否还会泛滥,叔向的良言是否真的有如此奇效呢? (二)州县故事 前539年——也就是韩起执政第二年的4月,郑简公来晋国朝见,大臣伯石担任相礼。这次朝见,伯石的表现非常优异:所有礼仪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满怀着敬意和谦卑。晋平公很高兴,赐给公孙段一份策书:“听说当年你父亲子丰对晋国有功,我知道后至今没忘,现在把州田赐予你,以表彰你们丰氏的功劳。”公孙段捧着策书,兴高采烈退了出去。 听到这件事,君子们纷纷感叹:“礼仪啊,你真是人们所急需的好东西!伯石那么骄奢一个人,就因为一次守礼,就能得这样的好处,何况那些终生守礼的人呢?!” 且住!一向骄奢的公孙段真的是突然地、自然而然地守礼起来了?一向贪婪和吝啬的晋平公真的就这么突然地、自然而然地慷慨和有礼起来了?来晋国朝见的小国君臣彬彬有礼应该是常态,为什么就这个公孙段如此幸运地受赏? 我们先从这次赏赐事件的标的物——州县说起。州县的由来,前面已经叙述,原是栾氏的地盘,前550年,栾氏被灭,士匄、赵武、韩起都想得到它,最终悬而未决,州县也就成为晋国颇为敏感的一个话题。后来赵武执政,并没有利用职权去索取。现在它成为了郑国人的封地,问题似乎彻底解决了。 然而,人们随后得到风声,晋国的国君这次突然如此慷慨,是出于新任执政韩起的建议。 于是,人们又联想到,这个公孙段每次来到晋国,不都是住在韩起家里吗?一向无礼的他这次如此彬彬有礼,是不是事先得到了韩起的交代? 但这个事情很快也就过去了,关注此事的毕竟是少数人,而且,州县也毕竟不是被国内的哪个人拿去的。 人们真正弄懂这次赏赐事件的内幕,是在四年以后。 前535年夏,郑国执政子产来访。前不久,伯石死去了,子产这次前来,是替公孙段的儿子丰施归还州县的。他告诉韩起:“当年君因为伯石能胜任职务,把州赐给了他。现在他已经不幸早逝,没有福气享受国君的恩德,他的儿子丰施不敢据为己有,但也不敢去直接向君汇报——那样就等于不给君颜面了,所以想把它送给您。” 韩起赶紧推辞。 子产接着劝:“老话说,‘父亲砍柴,儿子背不起来’,丰施继承自己家族的禄位都觉得吃力,哪有能力承受大国的赏赐呢?即使在您执政期间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以后贵国有人以州县为借口在边境上找我们的麻烦,敝邑就难免遭殃了,那样,丰氏家族的罪过也就严重了。您把州拿去,是等于免除了敝邑的罪过,同时又扶持、庇护了丰氏啊。您还是答应了吧!” 按照子产的说法,韩起接受了州县,是在尊重自己的国君,是在维护晋郑两国的友好关系,还是在呵护献出州县的丰氏家族,这样一来,真个是一举三得的美事!此等助人为乐、与人为善、利国利人的事,韩起执政从来都是勇于担当的。但是,拿人好处的事,韩起执政是难于做出的,但是当不起对方的苦苦请求,韩起也就勉强答应了。 为了自证清白,韩起还把这事汇报了晋平公,平公也认可了。 然而,还是觉得不妥,韩起就拿州县,与大夫乐大心的原做了交换。这个乐大心,应该不是担任宋国右师那个乐大心,当时晋、宋两国并不交界,宋国的乐大心不会跨境在晋国享有采邑。这个乐大心,应该是晋国的乐氏,可能就是大夫乐王鲋的儿子。 就这样,经过一番漫长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运作,原县就成为了韩氏的领地。子产是何等样人,也许韩起根本不用在私下把话给子产讲透,一出好戏就这样精彩上演并圆满结束了。当韩起为自己谦谦君子的作风而自得的时候,也许子产的内心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当然,晋国也有的是聪明人,韩起也知道,这样瞒天过海,不过是在勉力堵塞大家的直接质问而已。但是,比起当年士匄肆无忌惮的蛮横型贪婪,韩起也许会认为,他还是很有理由佩服自己一下的。 (三)玉环纠纷 事实证明,韩起的贪是一贯的。 州县的表演,他体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与周折,首先自然是他的性格与技术水平使然,但也因为那毕竟是晋国的政务,标的物又是财富之母、最重要的财富——土地。在其他不那么重要和敏感的场合,以及对于其他较次要的标的,韩起对自己的手法和耐心也就不是那么特别地严格要求了。 话说韩起有一支玉环,但这玉环本是一对,未免心存遗憾。后来得知,这对玉环的另外一支在一个郑国商人手里。 前526年3月,韩起到郑国聘问,就顺便向郑定公提起玉环的事,希望得到郑国人的“成全”。不料遭到郑国执政子产的拒绝:“那玉环不是国库的藏品,属于民间财物,寡君不好去强要。” 韩起是有涵养的,自然也就没说什么,倒是郑国其他大臣被惊得冷汗直冒。 子大叔和子羽都劝子产:“韩起向咱们要一支玉环,也不算太过分,而晋国更是得罪不起的。晋国、它的执政韩起,我们都怠慢不得。您就这么拒绝人家,现在如果有人在中间谗言挑拨,再有鬼神作祟,去助长他的怨气,到时候后悔还来得及吗?干脆找商人要来给他就是了,您何必因为舍不得一支玉环而惹恼一个大国呢?”子产说:“我并非因为对晋国有二心而怠慢韩起,相反,我是打算长期事奉晋国的,这就更需要恪守忠信的原则,所以才拒绝了他。我听说君子不担心没有财宝,只害怕自己没有令名。对于治国者而言,小国事奉大国、大国爱护小国并不难,用礼来确定、规范彼此的位置才是最难的。大国之人对小国提出要求,我们不可能总做到有求必应,如果前次答应而后次拒绝,或者答应一个人而拒绝另一些人,那才是最糟糕的。大国的索求哪有个满足,对于无理要求就是要严词拒绝它!再说,如果对他们有求必应,我们就成了他们的一个边邑,郑国也就失去了作为一个诸侯的地位。从韩子个人来说,他奉命前来出使,却私自索求玉环,这样的贪心得到满足,难道不是罪孽吗?所以说,我们交出一个玉环不要紧,也就制造了两桩大罪:我们郑国失去了独*立国格,他韩起也成了一个贪婪的人,有什么好处?我们拿出玉环来买罪过,不也太不值得了吗?” 这边,韩起并没有死心,私下探访,终于找到了藏玉环的商人。但是,就在双方谈妥价钱,准备成交的时候,商人说:“这样的国际交易,必须获得我国官方的批准。”子产前番明明说官方不干预商业,现在商人又如此说,韩起心里老大不痛快。其实,商人的推托也应该是对韩起的抵制,这个玉环韩起如此喜爱,无疑是一块异常精美的玉器,价格自然不菲。要么这个商人根本不愿意出卖,要么是韩起以自己的身份压人,给的价钱过于霸道了。但韩起还在兀自气恼,立即找子产质问:“日前我找你们要玉环,您这个执政认为不当,我也就没敢再强求了。现在我从你们商人手里购买,他又说必须经过您的批准,那么,现在就请您批准了吧?!” 韩起万万没想到,子产不但没有理亏的表示,反而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从前我们的先君桓公,与商人们一起从宗周迁来这里;双方并肩协力,共同开发了这块荒芜的土地,并共同生活于此。为了相互信赖,我们与商人世代立有盟约,盟约里规定:‘你不背叛我,我不干预你的自由贸易,不贪求、掠夺你的财物。你占有你的商业利润、珍宝货物,我一概不予过问。’靠着这样的盟约,我们才得以相互支持,直到今天都是如此。现在您屈尊前来与我们结好,却又要我们强夺商人的东西,这等于是让我们背弃盟约,恐怕不妥当吧!因为一个玉环而失去诸侯的拥护,想必您也肯定不愿意。如果大国的指令任意超出我们交纳贡赋的规范,那敝邑也就成为晋国的一个县了,想必您也不会这么做。我现在献出这玉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也请您慎重考虑!” 经过上次的州县事件——也许不必通过那件事——子产对韩起是彻底了解透了。这是一个既贪图物质利益又贪求好名声的家伙,到了现在无法可想,也就索性把话彻底点破,直接挑明了:你就是在贪财,你就是在强买强卖,你就是在损害郑国的国格,看你怎么办! 韩起果然撤退了:“哎呀,都是我考虑不周到,因为一个玉环去犯两条大罪,我哪会做这种事呢?请允许我撤回上述请求。” 这出闹剧如此收场,是几个要素合力促就的:子产的果决睿智,郑商的维权意识,郑国的贵族与商人联合的国体以及由此形成的国家性,韩起贪婪却又虚伪的基本人格。此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外部因素:现在晋国的霸权已经是危机四伏了。就在一个月前,齐景公悍然出兵讨伐徐国,随即召集徐、郯、莒三国在蒲隧结盟,俨然成为东方霸主,这使旁边的鲁国人深感恐慌,居然发出了“诸侯无伯”的悲叹。而对此,晋国方面是毫无办法。这次出使郑国,韩起无疑带有凝聚诸侯的重大使命,这也是他不敢肆意妄为、而子产敢于针锋相对的重要前提。 这么一闹,韩起在郑国也就滞留了好多天。4月,在韩起即将回国的时候,郑国的六卿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大家赋诗饮酒,融融诒诒,这本是韩起的拿手好戏,自不在话下。临行前,韩起向郑国六卿赠送了马匹,并私下再赠与子产马匹和玉器:“您教我放弃那玉环,其实是赠我美玉、免我死罪,怎敢不以此拜谢您的大恩?” 一段从善如流的表白,与前面对叔向所说的话何其神似。 (四)韩氏之富 韩起的经营无疑是卓有成效的。 到了前537年,也就是他执政第三年的时候,根据楚国大臣薳启疆的介绍,当时的晋国共四十九县,韩氏家族的封地就占了七县,还都是大县。这绝不是一个小的比例,要知道,当时的晋国除六卿的采邑之外,还有国君的直辖区县,还有众多大夫家族的采邑。例如,当时的羊舌氏就占据两个县,而祁氏的实力远胜羊舌氏。这样看来,韩起执政期间,韩氏家族的实力在六卿中很可能是首屈一指的。 韩厥之前,韩氏不仅实力薄弱,而且人丁稀少,现在,韩氏家族的后人纷纷成长起来,并且在执政韩起的引领下纷纷开花结果。 韩起:韩氏初封于韩地,《史记》记载,韩起后来将大本营迁徙到州,但是根据《左传》,州已经被韩起拿来与原县互换,也可能后来乐大心又把州县拱手让出了。如此,韩、原、州三县应该都是韩起的封地; 韩襄:韩起的侄子,任公族大夫,韩襄之父韩无忌谥号为公族穆子,这一支可能已经独*立门户,但当时血缘关系很近,仍可看作一家; 韩须:韩起嫡子,亦任公族大夫; 箕襄:韩氏族人,应该是封地在箕; 邢带:韩氏族人,应该是封地在邢,但楚国的申公巫臣归降晋国后任邢大夫,不知邢何时归入了韩氏; 叔禽:韩起庶子; 叔椒:韩起庶子; 子羽:韩起庶子。 根据《左传》,韩襄、韩须、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每个人背后都存在着一个大的家族,韩氏真正地遍地开花地发展起来了。 韩起在韩氏家族发展历史中的地位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其父韩厥的努力使这个家族稳稳占据了晋国的一个卿位,而韩起的出现则令这个家族真正成为可以与其他家族抗衡的大族。 叔孙豹以“懦弱”二字评价韩起,确也有其独到的视角,人无欲则刚,由于韩起过分关注自己家族利益的巩固与扩张,造成了晋国在国际关系中的懦弱,在楚灵王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连连让步,丢尽了霸主的颜面;对于中原诸侯,韩起也是怀柔有余而强硬不足,导致齐景公恢复齐国霸业的努力一步步地展开。这些本不足奇,只不过是“无欲则刚”定律的具体诠释罢了。 真正奇特而难得的,是他在争取利益方面也表现出“懦弱”的一面:一是有耐心,二是能掩饰,三是有节制。这样的特征是由他既爱实利又好虚名的性格决定的,在客观上,也表现为在利益面前并不肆无忌惮、愿意妥协的优点,各个家族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并最终架空晋国公室,乃是大势所趋,在这样的历史趋势下,韩起的“懦弱”作风就显得不那么令人反感。各大家族可以在逐步坐大的同时彼此平衡和协调,至少维持了一定时期的稳定局面。韩起执政凡二十六年,这固然要靠他长寿的自然条件,而他这种“懦弱取财”的行事风格,也是他得以长期担任“太平宰相”的政治条件。毕竟,晋国六卿专权已经成了延续近百年的历史事实,现在,大家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情和精力去哀叹国君权力的零落,各个大族的竞争与发展,才是晋国未来走向的决定性要素,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主流社会关注的中心话题。从这个角度来看,韩起之贪,倒可能是颇能为时代接受的贪,甚至在此后类似时代中极罕见、极“可爱”的贪了。 ! ^- r4 _' ?" g' N% ^5 v; t1 m
三、六卿的变迁 韩起担任晋国正卿共二十六年,国家相对稳定,固然由于六大家族分担六卿之任,不必相互排挤,同时这与他的几个同僚与他同样健康长寿有关。二十六年间,六卿名单仅仅变换过四次、四个人。 (一)赵成(赵景子、赵景叔) 前540年初,韩起执政,六卿人员为: 中军将:韩起 中军佐:赵成 上军将:荀吴 上军佐:魏舒 下军将:士鞅 下军佐:荀盈 赵成,赵武之子。赵、韩两家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赵武去世,赵成直接担任中军佐,代替韩起原来的职位。这样的安排固然可以说是赵、韩两家互换职务,但六卿任免,从来是晋国最大的政治;这样的人事安排,准确无疑地表示着韩赵联手共同把持晋国政治的局面得到延续。赵成担任中军佐期间没有留下更多的功绩甚至事迹,这可能是一个谦虚低调而又相对文弱的君子。 (二)荀跞(知跞、知文子) 前533年,下军佐知盈早逝,平公有意安排自己亲信进入六卿行列,遭反对而放弃,遂任命荀盈之子荀跞(音luò或lì)代替父职。六卿调整为: 中军将:韩起 中军佐:赵成 上军将:荀吴 上军佐:魏舒 下军将:士鞅 下军佐:荀跞 (三)赵鞅(赵志父、赵简子) 前527年左右,中军佐赵成去世,其子赵鞅年纪尚轻,资历浅,故不得再在六卿中加塞,而是按部就班地担任下军佐。六卿调整为: 中军将:韩起 中军佐:荀吴 上军将:魏舒 上军佐:士鞅 下军将:荀跞 下军佐:赵鞅 (四)荀寅(中行寅、中行文子) 前519年左右,中军佐荀吴去世,没有来得及担任正卿。其子荀寅出任下军佐。六卿调整为: 中军将:韩起 中军佐:魏舒 上军将:士鞅 上军佐:荀跞 下军将:赵鞅 下军佐:荀寅 ——韩起执政期间,总共只有九人担任过六卿之职。除了赵成、荀盈两人为卿时间较短外,其他六人都先后在晋国从政长达几十年:韩起52年、士鞅约58年、荀吴约33年、魏舒约43年、荀跞约40年、赵鞅约57年、荀寅约22年后流*亡。可见,在相当一段历史时期,晋国实行的是标准的老人政治,一个家族之主能否渐次高升、能否走到政治最高端,几乎完全取决于个人身体好坏、寿命长短。而这时的诸卿大多长寿,进行着健康的马拉松长跑。这,也是晋国政局得以长期稳定的一个重要原因。 6 h$ \# p! L3 o- x& `4 [. U+ R4 S
晋政之败一、公室败坏 诸侯国的领土,可以分为国君的直辖区和群臣的封地两大部分。君主与群臣各自治理自己的地盘,领土治理的好坏也就各有不同,这同样是一种竞争,各自土地上政治的好坏,本质地决定着国君与大臣在国家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国君的直辖区乃至附随其上的经济政治制度和人员,称为“公室”;大臣的封地乃至附随其上的经济政治制度和人员,称为“家门”。一般而言,公室的实力要远远强于各个家族,公室的稳定和良好治理,是国君得以有效控制各个大臣家族,进而控制国家政权的基础。其情况类似于西周时期的王畿,王畿远远强大于各个诸侯国,而一旦王畿败落,周王也就失去了号令诸侯的实力。在诸侯国内部,公室一旦败坏,国君也就失去了控制各大家族的实力,国家的政权也就逐渐沦落入各大家族的手中了。 晋平公就是这样一位肆意透支公室资本与权威的君主,他通过一系列的恶政,不但导致自己大权旁落,还激起了诸侯各国对晋国的不满,损害了晋国的威望和霸主地位。 (一)晋齐联姻 前540年春,韩起出访中原各国,到齐国时,为晋平公下了聘礼,晋、齐两国要联姻了。作为北方最强大的两个诸侯国,通过联姻来稳固两国关系,按说是不无远大意义的,但是,现在的晋平公考虑更多的是自己淫乐生活的质量,以及自己在诸侯间的霸主威风,因而,这次联姻也就大大章显并且加剧了平公的奢靡与霸道,在政治上也成为一大败笔。
( D( Y8 Q8 G. R* {- I前540年4月,韩起之子、公族大夫韩须到齐国迎亲,齐国方面是派上大夫陈无宇送亲,新娘子叫少姜。 齐国出美*女,少姜一到晋国,就受到平公分外的爱怜,亲昵地称其为“少齐”。这原本是好事,但平公随即觉得,自己娶亲,齐国方面只派个大夫送亲,规格这么低,明摆着是对自己的不敬,一怒之下,就拘禁了陈无宇,把他扣留在中都。这下连少姜也觉得尴尬,赶紧向平公求情:“按规矩,送亲者的爵位应该与迎亲者相同,出于对大国的敬畏,我国提高了送亲者的规格,这样一来才弄乱了。”如此的恭敬和委婉,少姜果真是位贤德的女子,但平公看来,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自身威权的光环罢了,宠爱归宠爱,终究只是自己的玩偶而已,话自然也是听不进去的。 可怪可叹的是,美貌而又温柔的少姜,嫁来晋国不满半年,居然就香消玉陨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但无论如何,事情就是发生了。平公是如此地宠爱少姜,连齐国人都因此被惩处,其他国家自然不敢再触霉头。赶紧打起精神应对少姜的丧事。鲁昭公甚至亲自赶来为少姜赴丧,连晋国人也觉得过分了,赶紧以少姜并非正室夫人为由,谢绝了鲁昭公。这时昭公已经走到了黄河边,得到指示又返回了鲁国,再派执政大臣季武子来晋国送上为少姜下葬的衣服。 少姜已死,送亲的陈无宇还被扣留在晋。叔向劝平公:“陈无宇有什么罪?您只派一个公族大夫去迎亲,人家齐国派上大夫来送亲,还说别人不恭敬,您的要求未免也太贪婪了;这本来是您自己不尊重齐国,现在又扣留人家的使臣,您的刑罚也太偏颇了。这样下去,还怎么担当诸侯的盟主?况且,少姜生前就为陈无宇求过情了。”这样,晋平公才勉强答应放陈无宇回国,时间已经是这年的10月份了。 前539年正月,平公为少姜大办丧事,各国又不免派大臣前来送葬。郑国派来的是子大叔,与晋国大夫梁丙、张趯见面后,彼此都觉得滑稽。梁丙说:“你这样的一国之卿居然来干这事儿,也太过分了吧?”子大叔说:“我们有什么办法?从前文公、襄公作霸主的时候,以不烦劳诸侯为要务。让诸侯三年一聘问,五年一朝见,有事时才会合诸侯,不睦时才组织结盟。国君去世,大夫来晋国吊丧,卿来参加葬礼;夫人去世,士来吊丧,大夫送葬。一切安排,只要能昭示礼仪、完成事务、弥补缺漏就足够了,此外再不增加诸侯的负担。现在呢?国君宠妾的丧事,我们都不敢按照老规矩来办,规格超过了国君夫人的丧事,还惟恐受到贵国的惩罚,哪里敢害怕麻烦呢?您以为我来这一次就算完事了?少姜这么得宠,她一死,齐国必然再嫁女子过来,到时候我还要来贺喜呢。”张趯感叹:“您说得好啊,让我得以知道文公、襄公时期的礼数。然而,以后您恐怕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譬如火星,火星运行到了中天,寒暑就会减退,因为这时寒暑的天气已经走到了极至,能不减退吗?晋国也是如此,将要丧失诸侯的拥护了,诸侯们想要被麻烦也没机会了。”梁丙、张趯走后,子大叔对自己的从人说:“张趯很有见识,可算得是位君子了。” 子大叔的预言果然不错。少姜的丧事刚刚办完,齐景公就派晏婴大夫提亲来了:“我们这里还有先君的嫡生女儿和遗姑姊妹若干人,请您再来挑一个吧!”这样的好事,平公自然是从善如流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定亲之后,在款待晏婴的席间,叔向与晏婴,两位当今的贤大夫见面了。谈起彼此国家的景况,不免都是叹息不已。 叔向:“齐国的状况如何?” 晏婴:“今天的齐国已经处于季世(末世)了,真的难以预料。齐国也许要落到陈氏手里了吧。国君抛弃了他的子民,使他们纷纷跑到陈氏那边去了。齐国原来有豆、区、釜、钟四种量器,四升为一豆,四豆为一区,四区为一釜,十釜为一钟。在陈氏那里,五升为一豆,五豆为一区,五区为一釜,十釜为一钟。这样,他们家的钟就要大出来一些。陈氏以自家的量器向民众借贷粮食,而用公家的量器来回收。陈氏把山上的木材运到集市,价格与在山上一样;海边的鱼盐蜃蛤等物产,价钱与在海边一样。而国君这边呢,民众的劳力,三分之二都用来给国君服务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为自己谋衣食。公家聚集的东西堆积如山,都生虫坏烂了,民间的三老却在受冻挨饿。国家刑罚泛滥,在集市上,鞋子便宜而假肢昂贵(被砍脚的罪人多)。民众被煎迫得痛心疾首,只要有人来安抚、资助,他们自然是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了。这样一来,陈氏即使不想获得民众的归附都难了。看来,箕伯、直柄、虞遂、伯戏(以上皆为陈国祖先),恐怕要和胡公(陈国始封君)、大姬(胡公夫人)一起,在齐国享受祭祀了。” 叔向:“是啊。就连我们晋国的公室,现在也一样是季世了。公家的战马不驾战车,卿不率领公家军队,公家的战车没有了战士,军队没有了将领。庶民疲敝不堪,而国君的宫室却越加奢华。道路上饿殍相望,而国君的宠臣却敛财如山。人民一听到国君的政令,就如同逃避盗寇和仇家一样。栾、郤、胥、原、狐、续、庆、伯,这些原来的公族家人,今天已经沦落为下层的皂隶。国政掌握在各大家族手里,人民无所依靠,国君却毫不收敛,用行乐的方式来应付眼前的忧患。公室衰落到如此的程度,这在以前哪里有过?谗鼎上的铭文说:‘天不亮就起来劳作,也难免后世的怠惰’,何况国君是这样的日益胡来,怎么能长久呢?” 晏婴:“哦,这么严重?!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叔向:“晋国的公族已经衰亡殆尽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落,作为公室枝叶的宗族会率先零落,然后是公室这个树干随之倾倒。我们家这一宗共有十一族,现在只剩下我羊舌氏一族了,我又没有儿子。公室现在败坏不堪,只要能得到善终我就很庆幸了,哪里还敢奢望享受后人的祭祀?” 通过叔向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出晋平公时代的公室已经破败到何种程度: 军备废弛,国家的军队已经基本丧失了组织力; 第二,生活腐化,大量聚集财富,挥霍无度; 第三,怠惰国政,国君放任朝政的败坏; 第四,宗族零落,与国君同姓的家族日益沉沦,国君丧失了可以维护自身地位的依凭力量; 第五,家族势力膨胀,掌握着国家的军政大权。 而叔向用“以乐慆忧”四个字,传神地勾勒出了晋平公当时的心理和行为。以晋平公的智慧,自然不会对公室的岌岌可危没有认识,然而,他没有力挽狂澜的勇气与斗志,好在以目前的状况,自身的优裕生活还是可以保障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这是无数末代统治者极其神似的自我解嘲。就是这样一种消极放荡的心态促使着他,不断用荒淫奢华的生活方式来回避严峻的政治现实。 不知为何,晋平公在位已经十九年,而且女人众多,现在却没有正室夫人。少姜得到宠爱而早死,这次再娶齐国之女,平公干脆决定,就立这个新娘子为君夫人了。 前539年5月,亲自到齐国迎亲的韩起遇见这么件事:得知这次的新娘将成为晋国的夫人,齐国执政之一的子尾来了个偷梁换柱,把原定的新娘嫁给了别人,而将自己的女儿作为齐国的新人送到晋国人手中。而韩起也就来了个不闻不问,有人问:“子尾欺骗了晋国,为什么还要娶他的女儿?”韩起说:“与齐国结亲本来就是为了与他们搞好关系,得罪了齐国的宠臣,还怎么会得到齐国的拥护?”面对平公的奢靡,赵武是无可奈何,而韩起则是顺势配合,可见两人的不同。但韩起对此事的处理,则显示了他老到的政治策略。 7月,平公又在大办喜事了。各国自然又是纷纷派大员前来祝贺。郑国这次来的是首席大臣罕虎,贺喜之后又请示:“楚国方面不断要求寡君前去朝见,我们很为难:去吧,怕贵国怪罪;不去,又违背了弭兵的盟约。”平公正在兴头上,别的也就不大关心了,立即批准。 张趯大夫本来期望着跟子大叔再次相聚,很失望,派人到郑国送信:“自从上次您回去以后,我在这里打扫先人的居室,准备迎接您的再来,现在来的却是子皮,真是让人失望!”子大叔回信:“我的班位低贱,所以没有资格前去。这也是为了表示对贵国乃至贵国夫人的敬意啊。况且您上次说了,我以后就不必再麻烦了,这不是很好吗?” (二)虒(sī)祁落成 平公的生活是豪华和惬意的,但是几年之后,他又感到不平衡了。南方的楚灵王筑起一座章华台,据说极其雄壮。自己的铜鞮宫虽说也有数里方圆,堪称华美,可似乎还是被人压了一头。于是,平公决定再建一座虒祁宫,与楚灵王分个高下。到了前534年夏,虒祁宫终于宣告完工。 虒祁宫坐落于今山西省侯马市附近,背向汾河,面对浍河,有长廊、通道、亭榭横架河上。南北朝时期的郦道元在这里考察,看见附近的汾河水中还留有三十根直径五尺的巨柱,柱身与水面齐平,想必就是当年晋平公所建虒祁宫的残留,可见宫殿的浩大与坚固。 前534年春,在晋国的魏榆发生了一件怪事:人们纷纷传言,一块石头居然开口说话了!平公奇怪,就问师旷:“石头怎么会说话呢?” 师旷:“石头是不会说话的,也许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上面了,要不,就是人们的错觉了。臣还听说:做事不合时令,激起民间的抱怨,就会有不说话之物说出话来。现在的晋国,宫室高大奢华,民力凋尽,怨声载道,人民难以安生。这时候石头出来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当时,平公的虒祁宫正进入如火如荼的收尾阶段,师旷是在利用机会进行劝谏。叔向也对师旷的这番话大加赞赏,认为是君子之言。并且预言,这所宫阙建成的时候,也就是诸侯纷纷背叛的时候,平公本人也将身遭灾难。 夏,虒祁宫建成,中原诸侯纷纷来贺,鲁国来的是大臣叔弓,郑国方面则是郑简公在子大叔陪同下亲自赶来。史赵见了大叔,说:“太过分了!你们这是在蒙蔽晋国啊!这样的事情,本来是应该哀吊的,你们却来祝贺。” 子大叔:“为什么要哀吊,这样下去晋国必然丧失霸地位,不但我们要祝贺,天下人都会拍手称快的!”
! z5 o5 ?$ P" ^% i: _二、君权旁落 (一)平公失权 晋平公纵心于奢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出于对无奈现实的逃避。平公也曾试图在国内加强君权、左右晋国的对外政策,但均以挫折与退让而收场。 第一次是在前538年,楚国提出要求,试图单方面会集诸侯,平公明确准备拒绝,但无人支持,只得作罢,将争霸主动权拱手让与楚国。晋楚关系,一直以来都是晋国最重要的国际关系,面对这样的问题,平公已经丧失了最终的决策权。 第二次挫折发生在前533年。这年,晋国下军佐荀盈到齐国为自己迎亲后返回,6月,刚走到戏阳,年纪轻轻的荀盈竟突然去世了,随从只好将他的尸体运回。荀盈生于前565年,刚刚三十三岁,在六卿中职位最低,知氏可算是家门不幸了,当然,更可叹的是那位几乎还没过门就守寡的齐国女儿。这个事件倒是让平公觉得是个机会,盘算着如何取消知氏在六卿中的职位,从而安排自己的亲信来继任下军佐的事情。 荀盈的灵柩停在绛都,知氏、中行氏两家人悲痛不已。而这边的晋平公心情倒很不错,在宫中饮酒作乐。膳宰(厨房总管)屠蒯快步来到席前,请求为平公把盏助兴,平公很高兴。只见屠蒯先给乐工的樽里倒满一樽酒:“你是国君的耳朵,听力一定得好吧?应该知道甲子、乙卯这两个日子是国君的忌日。这两天是不能为国君设宴奏乐的,因为甲子是商纣的灭亡日、乙卯是夏桀的灭亡日,国君要进行反思。国君的卿佐也叫作股肱,现在股肱已经折损,这是多么沉痛的事啊,你居然置若罔闻,还为国君奏乐,你的耳朵也太不聪慧了吧?!” 随即向平公的宠臣嬖叔敬酒:“你是国君的眼睛,视力一定很好吧?国君的服饰是用来章显礼仪的,礼仪是用来完成事务的,各类事务都有它的不同类别,面对不同的事务,国君的面色也应该不同。现在国家有丧事,而国君有喜色,事务和面容如此不协调,而你却视而不见,你的眼睛也太不明亮了吧?!” 随即又自罚一杯:“膳食是让国君气血通畅的,气血通畅才能意志充实,意志充实才能拟定言论,拟定言论才能发布政令。臣是主管供应膳食的,乐工和嬖叔二位失职,而君也没有下令纠正,这都是我的膳食提供不对,我也有罪啊!” 这位大师傅话里有话,平公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只得装作欣然采纳,并从善如流,打消了原先的念头。8月,任命荀盈的儿子荀跞继承父职,为下军佐,而自己的打算也就这样寿终正寝了。 看上去好奇怪:平公陷女色、起宫殿,闹得百姓流离,即使有师旷和叔向的良言相劝,他都是那样的“日不悛”。这次面对一个小小的厨官,为何就这样“悛而止”——乖乖就范了呢?还有,难道这个地位卑微的屠蒯真有如此的胆量和正气?当初他为什么不来劝谏平公的其他恶政,而偏偏要出来为一家大臣鸣不平呢?一切都在真切地表明,这个屠蒯的背后,是实力强劲的大家族,是武功赫赫、为人强硬的上军主将荀吴——荀盈的堂兄、荀跞的伯父。同时,其他的四大家族也不愿意看到国君开这样一个用自己人替换六卿职位的先河。“政在家门”,在今天的晋国,已经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个不容挑战的既成事实了。 平公的“欣然”撤宴和“悛而”罢手,除了他的怯懦,也反映了他在政治上的经验。他不会不知道当年的晋厉公采取特殊手段对付大家族的结果。于是,在对内、对外大权都难以有效行使的夹缝中,平公不得不充分行使国君的另一项权力——作乐权。这个,大家族们是无法阻止的,也许他们还乐得出现这样的场面。 (二)大夫之忠 然而,平公时期的政治,并没有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其原因,一是六卿之间相互的制约,二是平公本人尚存有一定的清醒意识,第三,就是晋国还有一个相对忠于公室、忠于国君而又人才辈出的大夫阶层。相对于六卿而言,大夫的领地面积和家族势力要弱小很多,他们需要一个公室来维护国内秩序,以避免本身被大族所兼并。因此,晋国的公室,主要还是靠这个大夫阶层来支撑和保证运转的。六卿已经成为各自家族利益的代言人,这个大夫阶层的存在,对于国君和公室的生存,是尤其重要的。正因为存在这么个忠心而又能干的大夫阶层,晋国政府才得以一种有机组织的形式继续存在,从而延缓了国家走向分*裂的步伐。其中最典型的代表是叔向。 前528年,韩起决定清理国家历年积压的案件。当时担任晋国司法长官的士弥牟恰好在楚国出差,由叔向的弟弟叔鱼代理其职务。叔鱼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但是过于贪婪。果然,在处理一件大案的时候出了问题:诉讼双方都是晋国的大夫,并且原来都是楚国人。一个是邢侯,著名的申公巫臣的儿子,一个叫雍子,也是早先投奔晋国,立有大功。两家的封地邢和鄐相邻,发生边界纠纷,互不相让,官司已经拖了好久。这次叔鱼审理此案,本来错在雍子,但雍子行贿,把女儿送给了叔鱼,叔鱼枉法裁判,判决邢侯败诉。邢侯一怒之下,公然在朝堂杀*死了叔鱼和雍子。这样一来,本案的影响扩大到了朝野震惊的程度。 韩起咨询叔向的意见,叔向回答:“三人的罪行同样严重,应该处死活着的邢侯,并将已经死去的叔鱼和雍子陈尸示众。雍子自知有罪却行贿其买直,叔鱼贪赃枉法,邢侯擅自*杀人,三个人都是死罪。有罪而想掠取美名叫作昏,贪污而败坏职守叫作墨,杀人而毫无忌惮叫作贼。《夏书》里说:‘昏、墨、贼,杀’,这是皋陶确定的刑罚,希望您依此办理。”最终,韩起采纳了叔向的意见。 与渊博的学识相比,叔向的正直无私尤其令人钦佩。叔向本人与叔鱼、刑侯两人关系都不一般。叔鱼是亲弟弟,刑侯是大舅哥或者岳父(叔向娶巫臣家的女儿为妻)。韩起征求叔向的意见,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特别是对还活着的邢侯,叔向能够秉公议论,人格上确实是可敬的。 孔子这样评价此事:叔向,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直人(古之遗直)啊!治理国家、判定刑罚,不包庇自己的亲人(不隐于亲),三次指责弟弟叔鱼的罪恶,不为他减轻开脱,合乎大义,可算是正直了。在平丘之会斥责叔鱼受贿,使卫国得以宽免,使晋国避免了施暴;放回鲁国的季孙,称道叔鱼的聪明,使鲁国得以宽免,使晋国避免了施虐;邢侯的官司,明言叔鱼的贪婪,以维护刑法的尊严,使晋国执法公正。三次发言而除掉三项罪恶,带来三项利益,处死了自己的亲人而荣誉更加显赫,同样是义啊!” ——当时的孔子还年轻,才不到三十岁,现在的孔子还对叔向“不隐于亲”赞赏不已。后来,他就在宣传“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的妙论了。
/ B' i8 V1 f0 @" @+ Q三、平公之死 (一)平公病逝 平公的病,早在前541年秋就犯过一次,其病因,子产与医和都说得很明白,就是过于沉湎于女色,肾太虚了。对此,平公自己也应该很清楚,但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他是有资本为女色而肾亏的国君呢?谁叫他除了这方面的快意之外再没有更宽阔的舞台呢?所以,女色还是要继续亲近,身体还是要继续垮下去。 平公第二次犯病,是在前535年的夏天。郑国执政子产又一次来晋国朝聘,韩起迎接,私下向子产请教:“寡君这次病了很长时间了,为此,我们遍祭晋国的山川神灵,病情却只见加重。最近,寡君又梦见一只黄熊闯入寝宫的门,这是什么恶鬼呢?”子产答:“以国君的贤明,加上您担任正卿,哪里会有什么恶鬼?往昔,尧在羽山诛杀了鲧,鲧的神灵化作黄熊,进入羽渊,后来成为夏代郊祭所祭祀的神,三代都祭祀他。现在晋国成了盟主,可能是没有祭祀他吧?”韩起于是下令祭祀了鲧,平公的病体居然真的慢慢好转起来,感激之下,平公将两座莒国的鼎赐予子产。子产这次再也不说什么远女色的话了,他很清楚,平公根本做不到。病体好转,无非是身体垮到不得不停止淫乐,修养一段也就恢复了一些罢了。身体一旦允许,平公还是要在女人身上耗干自己的生命。 第三次犯病,是在三年之后,前532年秋,现在的平公真的是熬干了,再没有恢复过来,7月3日,晋平公彪终于油尽灯灭,与世长辞,享年约四十岁。 其子夷立,是为晋昭公。 (二)昭公即位 晋国是霸主,霸主的丧事也就是诸侯们的大事。郑简公亲自来晋国吊丧,走到黄河边,被晋国人谢绝了:诸侯不相吊,此时寡君已经去世,就不必如此劳动诸侯了。 9月,安葬平公,齐、宋、鲁、卫、郑、许、曹、莒、邾、薛、杞、小邾十二国诸侯纷纷派重臣来晋国会葬。 葬礼结束,大家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见一见晋国的新君。这样的举动,一是出于尊敬,但主要还是想见识一下这位新一代霸主,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君。毕竟,霸主个人的性情、风格、才具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晋国的未来,从而也就影响着诸侯的未来。申请递交上去,晋国方面由叔向出面,以晋昭公的名义回复:“大夫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又命孤会见各位。孤正沉浸于守大丧的沉痛之中。如果穿吉服会见,孤的服丧之礼还没有完毕;以丧服会见,就等于两次接受诸位的吊唁了。你们要孤如何是好呢?”这样一来,大家也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历史经验表明,晋国新君即位,是楚国采取强硬措施的大好时机,也是齐国蠢蠢欲动试图脱离领导的诱因。前530年,齐景公、卫灵公、郑定公一起来到晋国朝见新君,宴会间,齐景公就透漏出与晋国分庭抗礼的苗头。 不幸的是,晋昭公夷命不长寿,仅仅在位六年,于前526年8月20日去世。其子去疾立,是为晋顷公。顷公年幼,晋国的公室更加衰落,六卿更加强悍了。 3 e) y7 J( ` t7 X$ A* `# Q
第三节 对楚妥协 前541年冬,楚国令尹王子围在伍举的陪同下,前往郑国聘问。还没走出国境,就听说楚王——也就是自己的侄子熊麇得病了。王子围大为兴奋,命伍举继续出访,自己则立即返回都城。11月4日,回到郢都,进宫问候国君病情。就在王宫之中,阿围解下头上的冠缨,把楚王生生勒死;楚王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幕,一个叫平夏,也被随即处理掉了。 政*变之后,王子围的两个弟弟,担任楚国右尹的子干出奔晋国。担任宫厩尹的子皙与大宰伯州犁正在奉命修缮犨、栎、郏三地的城防,闻讯后,子皙迅速逃往郑国,伯州犁则在郏被就地处死。楚王麇被埋葬在郏,阿围并不承认这位侄子是楚国合法正式的国君,也就没有给取谥号,只称之为“郏敖”。 随即,阿围改名熊虔,正式登上楚国王位,任命薳罢为令尹,薳启疆为大宰。这就是历史上以“好小腰”而闻名的楚灵王。 灵王雄心勃勃,一即位就卜了一卦,祷告上天:我希望得天下。但结果是不吉,灵王愤怒地把卜龟扔到地上,呼天大骂:“这样小小的请求你都不满足,我自己去拿好了!” 一、楚获诸侯 (一)伍举访晋 前541年底,郑国大臣子大叔来楚国参加“郏敖”的葬礼和楚国新君的践祚仪式。回国后告诉子产:“快准备行具吧!新楚王骄奢强横而又沾沾自喜,一定会忙着纠合诸侯的,过不了几天咱们就得过去了。”子产判断:“没有几年的时间,他办不到的。” 前539年秋,郑国大臣子皮到晋国贺喜,顺便请示能否按照楚国的要求前去朝见,晋国方面正忙着给国君办喜事,也就批准了。随后,郑简公在子产陪伴下来到楚国。前538年春,许文公也来到楚国。灵王正准备召集诸侯,就把两位国君留了下来,一同到江南打猎。一面派伍举到晋国,提出单方面召集诸侯的要求。 伍举来到晋国,向平公转达楚灵王的请求:“寡君派我来向您汇报:上次您赐惠于楚国,允许楚国参与宋国之盟,盟约里说到:晋、楚双方的与国要交相朝见。现在,因为楚国多事,寡人希望与诸侯们结欢,派我来请示什么时候方便。如果您的四方边境没什么忧患,楚国希望借助您的威宠,邀请诸侯们前往楚国,与寡君相会。” 听到这样的要求,晋平公的第一反应就是准备拒绝,但女齐表示反对。 女齐:“不可。现在的楚王正狂妄得不可一世,这也许是上天要满足他的欲望,使他恶贯满盈之后再降罪于他吧;或许上天会让他得到善终,也未可知。晋、楚两国争霸的结局,完全要看上天帮助谁,我们不可与之强争。您最好还是答应他,修明自己的德行,再坐观对方的归宿。如果楚王最终能够归宿于德,连我们晋国都要事奉他,何况是其他诸侯呢?如果他追求的是淫欲和暴虐,连楚国人都会背弃他,又有谁还能和我们晋国相争?” 平公:“为什么不能针锋相对?晋国有三不殆,第一,国家地势险要;第二,多产马匹;第三,齐、楚两国多难。有这样三个优势,天下哪有敌手?往哪里打会不成功?” 女齐:“依靠自己地险、多马,把希望寄托于邻国的灾难,这其实是三种危险啊。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这些都是九州中著名的险要之处,但这些地方也先后被多家所征服。冀州北部是产马区,那里也并没有强国。地险与多马,是不能保证国家稳固的,自古皆然。因此,先王们都是务求修明德政,以取悦于神灵和民众,从来没听说过依靠地险与多马的。对于邻国的灾难,也不可幸灾乐祸,有的国家恰恰是因为多难之后才使稳固下来,并且开拓了疆域;而有的国家恰恰是因为无难才导致政权沦落,并且丧失了领土。齐国有仲孙之难而得到了桓公,国家至今依赖他的功业;晋国有里克、file:///C:/Users/wxy/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png郑之难而得到了文公,最终成为盟主。卫国、邢国无难,同样曾被敌人灭亡。所以说,别人的灾难,是不可以寄托自己的希望的。您如果只知道依仗着地险、多马、邻国多难这三个条件,而不修明自己的政治与德行,等着亡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成功呢?您还是答应他吧!从前商纣淫逸暴虐,而周文王仁惠和顺,商因此而亡,周也因此而兴。兴亡的关键,难道只在于争夺诸侯吗?” 最终,平公采纳了女齐的建议,派叔向回复:“寡君因为国事缠身,不能在春、秋两季按时与您会见。至于诸侯,本来就应该去事奉您,何必再来征求我的意见?” ——口气极为和顺,并且,双方还订下婚约:将平公之女嫁与楚灵王。 经过此番外交较量,楚国得以单独号令诸侯,这件事对于晋、楚两国争霸局面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根据弭兵协议,晋、楚双方作为诸侯的共同霸主,对于各国有平等的支配权,赵武时期的两次结盟,也都是双方共同召集诸侯。而从这次变化之后,楚国得以以自己的名义单方面号令诸侯,召集各国为自己出力,原来晋国的盟国也不得不参与进去,这就等于晋国把争霸的主动权拱手让与了对手。自己近百年辛苦团结的盟友,今后很可能在楚国的号令下作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因此,晋平公的抵触情绪绝不仅仅是虚荣心在作怪,而是出于实实在在的利益考量。 女齐力劝平公自己修明德行而观望楚灵王的走势,也就是劝他采取被动姿态,他只列出了两种可能性,其实未来的可能性应该是四种:第一,晋国有德而楚国无德,结果是晋国将胜;第二,晋国有德而楚国也有德,如果将诸侯拱手让于对手,还是力量大增的楚国将胜;第三,晋国无德而楚国有德,楚国将胜;第四,晋国无德而楚国也无德。这种情形女齐没有提到,但实际上,在他的算盘里主要算的还是这笔账:平公是无德之君,作为他的师保,在女齐心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双方都是无德而又势均力敌,究竟是张扬一方有利还是低调一方稳妥呢?无德而骄横贪婪,往往会要加快崩溃的步伐;而楚灵王就是这样一个骄横贪婪的家伙,这一点,早在几年以前就被很多有识之士看穿了,叔向就是其中的一位。那么,既然本方君主无德,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采取低调,培养、鼓励对方去作恶、去崩溃,就成为一招尚佳的好棋了。出面答应楚国请求的是叔向,可见叔向、女齐两个坚决的晋国忠君派意见是一致的,以二人的智慧和深思熟虑,第四种局面无疑是他们最现实的追求了。 再考察晋国目前的现状就会明了,女齐的主张,其实也是在选择面很窄的情况下采取的无奈举措。楚国人来势汹汹,这时候,作为晋国中军主将、执政大臣的韩起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韩起“懦弱”的特色此时也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作为国家正卿的韩起保持沉没,根本没有为国家荣誉与尊严挺身而出的姿态,其他五个世卿家族自然也就不会争先恐后地出头。晋国的将军们为了国家尊严誓死力争的情况,已经成为历史了。这时如果断然拒绝楚国的请求,接下来就很可能是晋楚之间的新一轮激烈热战。而对此,晋国的卿们是没有兴趣的,平公也已经没有了如此的号召力。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女齐在充当韩起等人的传声筒,他的建议,只是在对晋国情事深入洞察之后的无奈之下的最佳方案。面对实力派的可耻的沉默,他又能如何呢? 晋国是光荣的。九十四年前,狐偃“战也,战而捷,必得诸侯”的果决;五十七年前,先縠“由我失霸,不如死”的狂暴;以及三十七年前栾书“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的霸气,甚至八年前赵武“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的自尊。所有这些,我们都可以看出晋国人无比的尚武、自豪与自尊的精神,但是今天,在韩起执政的懦弱之下,一切都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更加可叹的是,“韩起精神”似乎正在日渐成为时代的主旋律。 (二)申之会 楚国方面,灵王也正自心里没底。他向子产咨询:“你说晋国会答应我召集诸侯吗?” 子产:“会答应您的。晋君只求苟且偷安,心思没放在天下诸侯上。他的大臣们大多忙着自利,不会帮助他们的君主。再说,宋之盟又强调晋楚‘如一’,如果不答应,就算违背盟约了。” 灵王:“各国诸侯都会过来吗?” 子产:“会的。遵守了盟约,得到了您的欢心,又不必害怕晋国的怪罪,他们为什么不来?不来的,大概只有鲁、卫、曹、邾四国吧?曹畏惧宋,邾畏惧鲁,鲁、卫被齐国压迫,需要对晋国表示特别的亲附,所以可能不来。其余的诸侯,都在您威权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谁敢不来呢?” 灵王:“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是我所想的,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 子产:“只想从别人身上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不行的;与大家一起追求共同的欲望,都能成功(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 前538年夏,各国诸侯纷纷赶来楚国,果如子产所料,只有鲁、卫、曹、邾四国未到。曹、邾两国推说国内动荡,鲁昭公推说要举行祭祀,卫襄公推说身体不好。 6月16日,楚灵王在申大会诸侯。参加此次集会的有楚、蔡、陈、郑、许、徐、滕、顿、胡、沈、小邾11国国君,此外还有宋国的世子佐以及淮夷的代表,共计13国,一向喜欢排场的楚灵王这次算是出尽了风头。 会后,郑简公与宋世子先行回国,两国臣子继续留下来效力。 7月,灵王率领13国联军出兵讨伐吴国,8月,攻克吴国的朱方,杀*死朱方领主庆封,灭其族。 回军途中,又顺便灭了小国赖国。 灵王“取天下”的宏图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 K, U( ^$ D. d二、韩起送亲 前537年春,根据去年的婚约,楚国的令尹子荡与莫敖屈生来晋国迎亲,平公的女儿要出嫁了。 楚灵王去年召集诸侯,又伐吴、灭赖,威风大振,晋国方面既然选择了低调,也就只能继续贯彻其绥靖政策。晋平公爱女心切,亲自将女儿送到晋国边界的邢丘,随即,与郑简公在邢丘会见后返回,由上卿韩起、上大夫叔向继续送女儿到楚国去。 送亲队伍经过郑国时,郑国的子皮、子大叔在索氏迎接并进行慰劳。其间,子大叔提醒叔向:“现在的楚王骄奢蛮横已经到了极点,您一定要小心些啊。”叔向倒不以为然:“骄奢蛮横已经到了极点?那是他自身的灾祸,哪里还能危害到别人?只要献上我们的礼品,呵护我们的威仪,恪守国家信用,严格按礼仪行事,一开始就保持恭敬,并考虑到结局,就没有做不好的事。对楚王,我们顺从而不违背礼仪,恭敬而不丧失尊严,奉行先贤的训词,遵守既有的法则,参照先王的旧事,衡量两国的实力对比、利害关系,纵是他骄奢蛮横,又能把我们如何?” 到达楚国边境,韩起一行并没有遇见前来迎接的楚国人——这是相当不礼貌的,但既然已经来了,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赶往郢都。 现在的灵王也的确自我膨胀得不着边际了。他召集群臣商议:“晋国从来都是我们的仇敌,只要能在他们身上获得满足,没什么好顾虑的。这次,来送亲的是他们的上卿和上大夫,如果让韩起做楚国的门子,让叔向做楚国宦官,足以让晋国蒙受耻辱了。大家都说说,寡人这个主意怎么样?” 群臣被这个惊天妙想惊呆了,无法迎合又不敢反对。 最终,还是大宰薳启疆义正词严地开口了: “可以。您只要准备好了,有什么不行的?羞辱一介匹夫都不可不备,何况羞辱一个大国?所以,自古的圣王都务求以礼待人,而不求羞辱他人:朝见聘问时有珪,享礼会见时有璋;小国对大国述职,大国对小国巡查;设置了机而不靠,倒满了爵而不饮;宴会时有精美的礼物,吃饭时有充足的菜肴;宾客入境时则在郊外慰劳,出境时有礼物馈赠——这些都是国家交好的礼仪。国家的败坏,无不是因为礼仪的败坏,礼仪败坏,祸乱必然兴起。 “当年晋国在城濮战胜楚国,因为不认真戒备,又在邲被楚国战败;邲之战后楚国没有好好防备晋国,又在鄢陵吃了败仗。自鄢陵大战以来,晋国方面从没有放松戒备,同时又以礼对待楚国,寻求与楚国的和睦,所以楚国无力报复人家,这才请求和人家结亲。既然已经结亲,您却又要羞辱人家,必然招来对方严厉的报复,请问:您准备得怎么样了?谁能负得了这么严重的责任?您如果准备好了这样的人,您就去羞辱他们;如果没有,还是请您再考虑考虑吧!要臣来说,晋国人对您,也真的是很不错了:跟人家求诸侯,诸侯就纷纷前来;跟人家求婚,人家马上应诺,国君亲自护送出国境,上卿和上大夫亲自送来。即便这样,您还想羞辱人家,您真的要准备好了啊!” “那样做后果如何,您考虑过吗?韩起之下,晋国还有赵成、荀吴、魏舒、范鞅、知盈五卿;羊舌肸之下,晋国还有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等大夫,这些人都是当今天下的杰出人选。韩襄担任公族大夫,韩须也已经在晋国担当重任,出使于四方;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雄厚的家族!韩氏在晋国拥有七个邑,每个邑都是大县。羊舌氏有四族,都是强大的家族。晋国人如果失去了韩起、叔向,以上的五卿八大夫辅佐着韩须、杨石(叔向之子),带领着以上十家、九县的武力,足以出动战车九百乘;除此之外,晋国还有其余四十县,在留足国内守备军的前提下,仍可出动战车四千乘。晋国*军队凭借他们勇武的精神和仇恨的怒火,前来报复您给予他们的奇耻大辱,由伯华出谋划策,荀吴、魏舒作为统帅,大概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吧? “现在,您非要把晋楚之间的亲情变成怨恨,用自己的无礼来招致仇敌的到来,而自己又没有作好准备,让楚国的群臣去做人家的俘虏——如果只有这样您的心里才会满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席话训得灵王大不自在,赶紧道歉:“是我错了,您不要再说了。” 这样一席话未必传到了韩起那里,但是韩起发现,自己来到楚国,受到的款待还是相当优厚的。 灵王听说叔向是晋国有名的大学问家,又想通过“文斗”羞臊一下,但还是没有得逞,最后叔向也得到了一份厚礼。前536年,灵王派自己的弟弟公子弃疾回访晋国,平公准备采取反报措施:同样不派人在国境迎接,还是叔向出面解劝:“楚国人邪,我们晋国人正,何必去效仿邪的呢?《书》曰:‘圣作则。’您应该做以身作则的圣人,怎么能反过来去效仿邪人?匹夫做了好事还要被别人效仿,国君做善事就更是‘作则’的圣贤了。” 平公听得高兴,欣然采纳。 ) D5 ~# q3 G4 P9 O* _
三、楚灭陈蔡 陈、蔡两国长期以来一直是楚国的与国,而且对于楚国的依附关系,甚于中原各国之于晋国。但楚国向来以灭国拓土为荣,现在又碰上好大喜功的灵王,两个小国的命运就不那么妙了。而此时的晋国无心多事,也就不能对事情的发生发生本质的影响。 (一)灭陈 陈哀公是个懦弱而又善良的国君,在位时间已经很长了,问题就出在他自己家室的身上。 哀公的元妃是郑姬,生下悼大子偃师,二妃生下公子留,下妃生下公子胜。其中二妃最得宠爱,公子留也就子因母贵,得到哀公分外的青睐。但问题是,哀公既没有决心废黜大子偃师,同时又想让公子留在陈国过得好。于是,就把公子留托付给自己的两个弟弟:公子招与公子过。前534年春,也就是哀公在位的第三十五个年头,哀公得了重病,眼看活不多久了。公子招、公子过两人一商量:咱们都不是大子的人,一旦国君去世,大子即位,作为公子留的人,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于是,二人决定早早下手。3月16日,二人发动政*变,杀*死大子偃师,立公子留为君。这边的陈哀公还没有咽气,眼看着自己“好意”的安排居然酿成如此悲剧,伤心绝望,干脆自缢而死了。其实,这一切恶果都是哀公自己一手造成的,三十五年的国君,真不知他是怎么做过来的。 陈国紧密依附于楚国,这种事情要特别汇报,公子招与公子过就派干徵师来到楚国,通报陈国立新君的情况。偏偏公子胜看不过去,带着悼大子的儿子孙吴跑到楚国告状,揭发二哥与两个叔叔杀*死大哥、气死父亲的罪状。楚国方面决定主持公道,就把使者干徵师给处死了。这样以来,等于公子留的君位没有获得楚国的认可,公子留害怕,赶紧逃亡到了郑国。 陈哀公的大儿子已经被杀,二儿子逃亡,三儿子在楚国,陈国陷入无君的混乱状态。眼看楚国人要怪罪下来,公子招与公子过两人也在试图寻找替罪羊了。公子招毕竟是司徒,军权在握,干脆杀了公子过,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这样一来二去,时间已经是这年的秋天了。 半年下来,陈国宗室相残,二死二逃。 9月,楚灵王命公子弃疾打着拥立哀公之孙吴的旗号,领兵讨伐陈国,为了显示公正,还特意邀请宋国人一起出兵平乱。10月17日,攻陷陈国都城宛丘。 然而情况表明,楚国人根本没有为陈立新君的意思,反而正式宣布:陈国从此亡国,成为楚国一个县。这边哀公的尸体还没有下葬,为哀公主管车马的下大夫袁克看着实在悲凉,就私自*杀马毁玉,以国君的礼节草草安葬了哀公。楚国人*大怒,准备处死他,袁克借出恭之机逃跑。 接着,楚灵王任命穿封戌为陈公。这个穿封戌,就是十三年前在郑国战场上和灵王——当时的公子围——争夺俘虏,拿着戈追得灵王满地跑的将军。灵王算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心胸,问穿封戌:“当初你如果知道我有今天,还敢和我争吗?”穿封戌答:“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结果了你,免得你活到现在祸害楚国!” 次年春,楚灵王召集宋、鲁、郑、卫四国大臣来到陈,正式宣布了陈国灭亡并归入楚国版图的既定事实。这次集会的召开,也就等于这一既定事实得到了天下诸侯的正式承认。 晋国方面,了无声息。 (二)灭蔡 前531年2月,洛阳的周景王问大夫苌弘:“今年哪家诸侯倒霉,哪家诸侯吉利?”苌弘回答:“蔡国要倒霉。现在岁星在豕韦方位,正是蔡侯般(蔡灵侯)当年弑其君的方位,他活不过今年了,蔡国将被楚国占据,但是时间也不会太长。岁星运行到大梁的时候,蔡国就会复国,楚国就要倒霉。——这都是上天注定了的。” 上天虽已注定,人世还须演绎。 楚灵王灭陈已经三年,更南面的蔡国自然更让他心痒,但无论如何,蔡毕竟是姬姓国,周王的同姓,晋国的兄弟国,动起手来难免有所不便。现在,晋平公刚刚过世不久,正是动手的大好机会。 对陈是巧取,对蔡就只能豪夺了。 楚灵王来到申,邀请蔡灵侯过来玩,灵侯准备赴约,有大臣提醒:“楚王贪婪而毫无信用,整天想着吞并我们,现在为邀您过去,送的礼这么重,说的话这么甜,明显是在诱您自投罗网,还是不要去的好!”但灵侯不听,如约前往。3月15日,楚灵王在申款待蔡灵侯,席间设下伏兵,准备突然袭击,不料灵侯太没出息,居然被灌醉了,楚国人毫不费力就将他抓了起来。4月7日,蔡灵候被杀*死,灵侯带来的70名卫士也一同被害。 随即,灵王派弟弟弃疾领兵伐蔡。 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蔡国虽然失去了国君,但国人在大子姬有的率领下,抵抗十分坚决,战事从夏季一直延续到秋天,看着实在是让人同情。荀吴就对韩起的懦弱十分不满:“三年前我们不能救陈,现在又不能救蔡,这样下去,别人谁还会来亲附我们?晋国的无能,现在已经是天下人尽知了!作为盟主却不能体恤正在灭亡的国家,要这个盟主有什么用?!” 荀吴是一位作风强悍、善于作战的将军,韩起受了这样一顿抢白,简直是颜面扫地。再说,面对这样的事件,如果一点姿态也没有,晋国的脸面也太受伤了,大国形象也没办法维持了——只好硬起头皮做做样子。 这年秋,晋、齐、宋、鲁、卫、郑、曹、杞八国大臣以及周天子的代表单成公聚在一起,探讨蔡国事件的处理方案。但是,韩起毕竟还是执政,晋国的大事还得由他来左右。这次集会的地点选择在厥慭,在卫国境内,黄河附近,距离事发现场如此遥远,可见韩起是多么害怕引起楚国方面的“误解”。郑国代表子皮出发前,子产就预言:“这次出差走不了多远,根本不能援救蔡国。” 果然,这么多人在一起商议了好久,最终作出了一个怯懦得让人啼笑皆非的决定:派晋国大夫狐父去找楚国人,以联名的方式为蔡国求情。其结果,当然是楚国人充满轻蔑的拒绝。 蔡国人依然在进行着无助但又顽强的抵抗,直到11月20日,楚国大军才攻陷蔡国都城上蔡,隐大子姬有被擒。为了泄愤,楚国人居然在冈山将隐大子杀*死,充当人牲。 现在,蔡国又正式并入楚国领土,公子弃疾担任蔡公。 12月,楚灵王下令修缮陈、蔡、不羹城墙。至此,楚国的国土范围进一步拓展,锋芒继续向北方逼来。
6 a% W$ q1 J" \; d5 J1 V8 z% q第四节维系中原 楚灵王的咄咄逼人,迫使晋国方面不得不打起精神,一方面谦恭地绥靖着楚国,一方面也较为用心地笼络北方诸侯,维护着中原的局势。 这里介绍前540年—前529年这十二年之间晋国在维护中原局势方面的努力与情势发展。 一、周 既然对楚采取守势,搞好与宗周的关系,就成为晋国人面临的重要任务。 前533年春,宗周与晋国发生了一起领土纠纷。宗周的甘大夫名襄,晋国的阎大夫名嘉,甘、阎两地接壤,甘襄与阎嘉就领地问题发生严重争议。现在的晋国人哪里还把周天子放在眼里,自然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于是,晋国来了个围魏救赵,大夫梁丙、张趯率领阴戎的队伍攻打宗周的颍。戎人本居瓜州,远在甘肃,后来在晋惠公的支持下东迁,成为晋国人的帮手,其中允姓戎人一部的阴戎迁到东周王畿附近,又叫陆浑之戎。现在,晋国人不便直接对周王用兵,就利用阴戎侵伐宗周。 宗周虽已衰落不堪,但如今在位的周景王是个相当精明强干的人物,不愿意再这么窝囊下去,派大臣詹桓伯来找晋平公评理。景王方面的严词控诉让晋国方面十分被动,现在对楚国已经是劣势,再把周天子得罪得太苦,于晋国、于中原局势将更加不利。叔向劝韩起:“我们怎么能更改文公作霸主时确定的制度?对于天子,文公是辅助、拥护并给予足够的尊敬。自文公以来,历代国君的德行都有所亏欠,却又通过伤害周室来宣扬自己的骄奢,闹到诸侯背叛我们,不是很自然的事吗?而且这次周王的控诉理直气壮,您必须认真对待了。”韩起深表赞同,不久,恰巧周景王的一个亲戚去世,就派中军佐赵成到宗周吊丧,送上死者入殓的衣物,顺便把晋国人所侵夺阎邑的土地,以及前不久抓住的颖邑战俘一并归还给周王。周景王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见好就收,还抓捕了甘襄送到晋国,算是自己的高姿态。晋国人对甘襄厚加款待后放了回去。这样,双方共同上演了一出尊王的好戏,皆大欢喜。 此后,对于晋国的工作,周天子也是积极地支持。前531年秋,晋国为楚国围攻蔡国之事召集诸侯,宗周方面就派出大臣单成公前往助阵。
; u( y0 f& G# O二、齐 (一)景公亲政 前548年5月,大臣崔杼弑杀齐庄公,立庄公异母弟公子杵臼为君,是为齐景公。即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齐国都是在频繁的内乱中度过的,年轻的齐景公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大局,显得十分无助。 一开始,是崔杼与庆封共同执政。 前546年,崔氏家族内部发生火并,崔杼的儿子崔成、崔疆杀*死崔杼的心腹东郭偃、棠无咎,崔杼邀请庆封出兵协助,结果一家人都被庆封*杀*死,崔杼一看儿子们全死了,才知道后悔,上吊自*杀了。 庆封独把朝政,自己荒淫无度,把国政托付给儿子庆舍。前545年10月,借庆封外出围猎的机会,齐惠公的两个孙子、景公的叔叔子雅、子尾在陈氏的帮助下袭击并杀*死庆舍,庆封匆忙赶回国都,但为时已晚,只好流*亡吴国。从此,子雅、子尾共同掌权,两人精明强干,彼此又亲密无间,同时也相对忠于公室,齐国状况逐渐好转。这种稳定局面维持了十年。 前539年冬,子雅去世;前534年7月,子尾去世,子雅之子栾施与子尾之子高强执政。这时,陈氏在齐国发展已经一百五十年,不断积蓄实力。陈无宇(陈桓子)立即抓住机会,挑拨子旗与高强的关系,但没有得逞。子旗与高强虽然关系紧密,但二人都是嗜酒如命,整天迷迷糊糊。 前532年夏,陈无宇终于抓住机会,联合鲍氏发动突然袭击,栾施、高强想挟持国君镇*压陈、鲍两家,遭到失败,二人流*亡鲁国,后来又到了晋国,辅佐中行氏。二人的家产被陈、鲍两家瓜分。这时候,忠于国君、德高望重、智谋突出的晏婴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在他的劝说下,陈无宇主动将获得的财产、土地上缴国君,自己请求告老,景公将高唐赏赐予陈氏,陈氏家族的实力进一步增强了。 陈无宇的谦让,绝不是出于对国家的忠诚,而是在对齐国局势认识基础上以退为进的策略。在齐国,国、高两家世代担任上卿,根基深厚,鲍氏从鲍叔牙起,也已经在齐国发展了近二百年,这时候的齐国,陈氏还远远没有压倒这三家的实力,保持低调是明智之举。另一方面,这次政*变之后,国氏的国弱执政,但景公经过十六年的波折,年纪已经不小,政治经验也很丰富,开始较为牢固地掌握了齐国的政权。 此后的四十年,这位雄心大、寿命长的齐景公将逐渐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风云人物之一。 (二)雄心初露 前536年11月,齐景公到晋国朝见,请求霸主允许自己讨伐北燕。 原来,燕简公由于重用自己的宠人而疏远大臣,前540年,大臣们联合起来,杀*死简公的宠人,简公害怕,只好流*亡到齐国。燕人另立悼公为君。 按说,讨伐诸侯这样的事情需要霸主亲自组织,但现在的晋国已经被楚国逼得步步退让,晋平公又沉迷于享乐,齐国人提出申请的时机还是很好的。另外,现在的齐国是子尾执政,晋、齐关系良好,子尾又是晋平公实际意义上的老丈人,自然也有面子。最后一层:北燕虽然是独*立的诸侯国,但春秋时期还很弱小,基本没有融入中原的政治格局;一百多年前,国家险些被山戎所灭,幸亏当时的霸主齐桓公出兵赶走山戎,才得以稳固。因此,春秋时期,齐、燕两国关系十分密切,燕在很大程度上听从齐国的指令。出于上述几重原因,齐景公的请求也就被晋国批准了。 前535年正月,齐景公亲自领兵伐北燕,大军压境,北燕人前来求和,首先是诚恳承认错误,随即献上瑶瓮、玉椟、斗耳等宝贝,燕悼公还将女儿嫁给了景公,景公心满意足地回国了。 齐国要想恢复当年的霸业,必须先稳固东方,要稳固东方,则必须取得邻居鲁国的支持。景公的志向是远大的,他的计划也在一步步地实施着。 在晋国称霸的格局下,鲁国的选择必然是依靠晋国来反抗齐国的压迫,在这个基础上谋求自身的利益——也就是侵略自己周边的莒、杞等小国。在晋国的包庇下,鲁国不断侵夺莒国的土地,齐国原是莒的庇护国,这样一来,必然导致齐鲁关系日益恶化,而晋鲁关系日益紧密。但情况逐渐发生了转机,晋平公的母亲是杞国人,因此鲁国对杞国的侵略遭到晋国的惩罚,勒令鲁国归还杞国的土地。这样以来,晋鲁关系就出现了裂缝。齐景公抓住机会,促成了齐鲁结好。 前535年初,齐国人来鲁国,主动请求和好:鲁国在晋国人的放纵下屡屡侵犯莒国,应该是两国因此发生了不快,才有和好一说。齐国人放弃对莒国的庇护,鲁国自然高兴,2月,齐、鲁两国在濡水边结盟,3月,鲁国方面派叔孙婼到齐国莅盟。东方联盟阵线就这样悄然形成了。 上面的工作——无论是伐燕还是联鲁,都是在承认晋国盟主地位并与晋国搞好关系的基础上进行的,没有突破既有的国际关系框架,也就在晋国方面的容忍限度以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景公的雄心越加旺盛,前532年,晋平公去世,景公跃跃欲试的心态更加难以控制,终于,直接的不愉快也就发生了。 前530年夏,齐景公与卫灵公、郑定公一起来晋国朝见新君,为了笼络齐国,晋昭公亲自设宴款待景公。席间,两位国君玩起投壶游戏。投壶,就是将箭杆投入壶中的比赛,它从射礼演变而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贵族远离疆场和生活腐化,许多人已经拉不开弓了,原来在各种大宴会上都要举行的射礼已经渐渐无法进行,便有聪明人发明了投壶以代替。这样一来,大家既不用费力拉弓,也不要平时练习,很快受到各国诸侯的普遍欢迎,投壶迅速成为了贵族宴会上流行的新时尚。 晋昭公先投,担任昭公相礼的是上军将荀吴,昭公出手前,荀吴祷念:“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我们国君投中了,就是诸侯领袖。 昭公一投而中。 齐景公接着也拿起箭来,自己祷念:“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我投中了,就代替你的霸主地位。 景公也是一投而中。 宴会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士瑕赶紧埋怨荀吴:“哎呀您说错了!我晋国本来就是诸侯领袖,干吗还要通过投壶来定?投壶只是游戏而已,有什么意义?齐君是轻视咱们国君了,以后再不会来朝见了!”——士瑕的话多半还是说给齐国人听的,意图就是直接点破齐景公的野心。这样的哑巴亏,以士瑕的聪明自然不愿意吃。 荀吴也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木讷少文但性格刚猛的武将,马上接过话来:“我晋国将猛兵强,现在和从前都是一样,齐国人能怎么样?!” 这下,轮到齐景公被动了。接下来就必须直接表态了:你到底是说错了还是有野心? 景公身边的公孙傁赶紧出来和稀泥:“哎呀,天也不早了,两位国君也累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拉起景公退了席。 应该说,齐景公这次的表现是相当冒失的。第二年,晋国就组织诸侯会盟,压迫齐国明确承认其霸主地位。 而这次宴会也成了齐景公未来几十年争霸事业的生动缩影:有冲动而少霸气。 6 K/ y) @- a# T5 ~4 e% m/ s
三、鲁 (一)鲁国情势 前538年底,忠于国君的叔孙豹去世,叔孙家族发生内乱,最终,幼子叔孙婼继承家业,是为叔孙昭子。鲁国国君早已丧失实权,鲁昭公即位刚刚五年,更是不足挂齿。这下季武子没什么顾及了,前537年正月,三桓正式废除鲁国中军并进行了瓜分,将公室军队一分为四,季孙氏得其二,叔孙氏、孟孙氏各得其一。从此,鲁国国君算是没有了正式军队,国家一切资本尽掌握于三桓手中。 前535年,季武子死,其子季悼子早死,孙子意如立,是为季平子。 南蒯(kuaǐ),季孙氏家族的实力派家臣,费邑宰。费,早在前659年就由鲁僖公赏赐给季文子,可谓季孙氏家族的老巢,由此也可见南蒯在季孙家族的地位。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季平子上台后,对南蒯很不礼貌,南蒯就准备搞掉季孙氏。不料计划败露,前530年 10月,南蒯以费邑为根据地,宣告背叛季孙氏。 前529年春,鲁国派大臣叔弓领兵围攻费邑,但南蒯父子在费经营多年,根基相当牢固,一时不能攻取。 (二)鲁晋关系 长期以来,鲁国依赖晋国的支持,在东方免受齐国的压迫,还能不时出兵侵略莒、杞等小国,捞得实惠。而晋国方面也以鲁国为牵制齐国的力量,对鲁国的侵略行为多有包庇,双方关系十分紧密。特别是前538年,楚国向晋国请求单方面召集诸侯,晋国虽不情愿但也不敢拒绝。这时候,考虑到对晋国的依赖关系,鲁国方面最后决定不到楚国赴会,以国君要主持祭祀为由回绝了楚灵王。这样一来,在晋国人看来,鲁国更是自己人了。 到了前535年春,两个事件的连续发生导致鲁晋之间的信任关系发生动摇—— 这年正月,齐鲁结盟。按说齐、鲁两国都算是晋国的盟友,但其中的关系十分奥妙,晋国人是不希望齐鲁过于密切的,齐景公刚刚向晋国申请单独讨伐北燕,这样连贯起来,不由晋国方面不多想。 3月,鲁昭公居然前往楚国,参加楚灵王的章华台落成典礼,这个典礼,中原的其他各国都拒绝了,只有鲁君去捧了场。其实,昭公这次访楚国,也是在楚灵王的严词威胁下才去的,但无论如何,这个事情都让晋国人心里很不高兴。 霸主的惩戒是迅速的。4月,晋国的使者就来到鲁国,勒令继续退还原先侵占而又没有完全退还的杞国领土。 杞国暂时不用担心鲁国的侵略,而莒国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前532年7月,季孙意如、叔弓、仲孙玃联袂帅鲁国大军讨伐莒国。攻取了郠,大获全胜而回,杀莒国战俘用作牺牲。礼仪之邦的鲁国如此凶残,大概是把晋国人给的气转嫁过去了。
% L) B7 K6 E3 W四、宋 前542年左右,宋国执政、司城子罕去世;前535年左右,另一位名臣向戌也去世了,宋国的政治也开始不如先前,宋国几十年的黄金时期渐渐结束。 现在的宋国同样面临世卿权力过大的问题,宋国的大子佐又是一位个性强硬的人,前532年,宋平公去世,大子佐立,是为宋元公,宋国的君臣矛盾也在酝酿之中。 宋国是晋国人最可靠的盟友,国家实力与地位也略高于鲁、郑、卫三国,由于子罕与向戌的优秀,宋国在国际间很有作为,也很受尊重。弭兵之后,宋国又拥有了盟约召集人、主持人和见证人的身份,国际地位更加稳固。 前538年楚灵王召集诸侯,宋国只派出大子佐前往,显示出与其他诸侯的不同,灵王虽不高兴,但还是表示了欢迎。前534年楚国打着平定内乱的旗号围攻陈国,也邀宋国出兵合作——但这些并不影响晋国人对他们的信任。这十几年的时光,宋国的日子还是相当好过的。
+ k% A" E, K- Y& x' j O五、卫 卫国同样是晋国的坚定伙伴,楚灵王召集诸侯,卫襄公以身体不好相拒绝,这无疑进一步巩固了晋国人的信任。 前535年8月26日,卫襄公病逝。一位晋国大夫向士鞅建议:“卫国事奉晋国如此恭顺,但我们晋国并没有以礼对待卫国,而是庇护他们的叛臣,获取他们的土地,所以诸侯才纷纷背离我们。晋、卫本是兄弟之国,兄弟之间都不能和睦相处,何况是关系更疏远的人呢?现在又对卫国的新君不加礼遇,卫国人一定会背叛我们的,这样,我们岂不等于自绝于天下诸侯了吗?”士鞅觉得有理,就转告了韩起,韩起欣然采纳,派士鞅到卫国吊丧,并将原来孙林父归降时带来的戚邑归还给卫国。 孙林父携戚邑归降晋国在前547年,大概此时孙林父已经去世,无论如何,这样的处置自然使得两国关系更加融洽了。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长子公孟絷是个跛子。执政大臣孔成子与史朝商定,立六岁的公子元为国君,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卫灵公。
9 M! S4 t# F7 Q4 U六、郑 (一)子产改革 前543年,子产在子皮的支持下开始执政,郑国逐渐走出内乱与动荡的深渊,开始走向自己的黄金时代。在政局逐渐稳固之后,子产开始推出自己的各项改革措施:前538年,作丘赋,改革经济军事制度;前536年,铸刑书,颁布春秋时期第一部成文法。这些改革都是领时代风骚的重大举措,是春秋二百年来社会生活变革的反映,也为战国初期先期法家的进一步改革开了先河。 崭新的改革措施在郑国出现,与郑国活跃的经济生活土壤是分不开的,这是一个贵族、商人联合的政权;同时,这与子产本人杰出的学识、优异的政治才干,以及崇高的国内外声望也不可分割。子产堪称当时天下最渊博的学者,当时天下最热心的改革家。春秋战国时代,几乎所有的改革先锋自身都难得好的结局,而子产却得到善终,而且得到当时贤士的崇高评价,可见他在郑国的业绩、在国际的声望和人格魅力。 (二)郑晋关系 郑国夹在晋、楚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外交就成为国家最大的政治。子产执政时期,吸取了以前数十年的教训,处理国际关系十分成功。子产的外交政策体现出以下特点: 一是周到。前546年弭兵大会到前530年的十六年间,郑国的国君、大臣频繁前往晋、楚两国,礼数周到,从不疏忽。每次国君前往楚国,都事先派人到晋国请示,避免误会;到晋国之前同样照会楚国。此外,晋、楚双方的使臣往来经过郑国,也都能得到周详的款待。如此,让两家霸主都无礼可挑。 二是善意。郑原来亲附晋国,弭兵之后,既要保持与晋国的亲密关系,形式上又不能体现出亲疏差别,这就更需要外交程式之外的功夫。无论对楚还是对晋,姿态上都能做到以诚恳的善意相待。子产到晋国,两次为晋平公说病,与晋国卿、大夫交游,关系十分融洽;前535年,郑国大夫罕朔流*亡到晋国,当时子产正在晋国聘问,韩起还与子产商量,晋国应该给罕朔什么样的待遇,可见彼此关系的紧密与融洽。即使在楚国,面对骄奢蛮横的楚灵王,也是真诚相待,为他分析形势,有机会还进行委婉地劝谏。这样,让双方对自己、对郑国都存有好感。 三是自尊。子产一改从前本国面对大国一味取媚的姿态,在以礼仪、以善意对待大国的基础上,敢于坚持原则,维护郑国的独*立与尊严,有时甚至不惜冒着得罪大国的风险,这样的姿态反而增加了对方对自己、对郑国的敬意。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子产本人杰出的学识、谋略与崇高声望的基础上。 " {0 H0 S( F4 q: Q* \9 [4 U- Q; W
七、秦 春秋中后期,秦国参与中原地区的活动逐渐减少,虽然维持着与楚国的战略伙伴关系,但与晋国的关系也有所改善,前547年结盟之后,秦、晋的正面冲突也基本消失。前541年,秦景公的弟弟秦后子流*亡晋国,前537年冬,秦后子返回秦国。次年春,东方的鲁国也派大夫参加了秦景公的葬礼,可见秦国与中原诸侯的关系很有改善。
, | ~- i V" ^第五节 楚灵崩盘在这里,作者的主要任务自然着重介绍晋国的内政外交,但是在最近的十年,处于天下焦点、吸引天下眼球的,绝对是晋国的对手、南方的楚国,甚至只是一个人——楚灵王熊虔,他个人的光华耀得天下人眼疼,以致天下人产生了强烈的审美疲劳。经过他恶意透支的十年,一直到余下的春秋时期,楚国的任何一位国君、乃至整个楚国,都再也难得如此的风光了。让我们暂时偏离晋国人的视角,以南方为中心,仔细端详一番前540年到前529年,这以楚灵王一个人为天下焦点的十年。 一、豪华开场 (一)申之会 时间:前538年周历6月初; 地点:楚国申地,今河南省南阳市北; 人物:楚灵王熊虔; 状态:兴奋。 兴奋之余,灵王还颇有点紧张:由他主持的天下诸侯大会即将开幕了!自先君楚庄王去世,到现在五十余年了,南方的楚国再也没有过那样的业绩,父亲共王、哥哥穆王为了恢复楚国霸业苦苦搏斗了五十年,而结果呢,还是被老对手晋国人占了上风。而现在,他,熊虔,即位刚刚两年,两代国君难以完成的伟业就要实现了!八年前天下诸侯在宋国弭兵,约定晋楚同为诸侯霸主,但晋君胸无大志、诸卿各怀心事,居然把领袖诸侯的荣耀拱手让给了灵王。弭兵的和约,现在居然成了楚国人独领风骚的法律依据,真的是太幸运了。 为了促成这次大会,灵王自己也煞费了苦心,原先,只是郑、许两国国君到楚国例行朝见,是灵王瞅准时机,果断留置了他们,随即派自己的能臣——伍举到晋国,请对方根据弭兵盟约,允许北方诸侯参加由楚国单方面召集的诸侯大会。一开始灵王心里还没底,不料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尽管鲁、卫、曹、邾四个北方诸侯推脱不愿前来,但是郑、宋,这两个实力不俗而又坚决站在晋国方面的诸侯国,现在也要听从楚国的号令了,这是纯粹的进步!为了这次大会成功举办,灵王也算是够宽宏的了,比如宋国方面只是派大子前来,规格低了半格,而且竟敢迟到,灵王很生气,本打算不见他了,但最后还是在伍举的劝说下以礼相待。越国大夫常寿过赶来与会,可能是因为恨其国君没有亲自前来,常寿过也受到惩罚,并被取消了参会资格。 伍举自然深懂国君的心情,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兴奋,只是多了几分慎重。他劝勉国君:“我听说,诸侯不会归服于某个人,他们只归服于礼。这可是您头一次召集诸侯,礼节方面一定不能马虎。您的霸业能否成就,关键就取决于这次大会能否成功举办了!说到召集诸侯的礼仪,有夏启的钧台之享,商汤的景亳之命,周武王的孟津之誓,成王的岐阳之蒐,康王的酆宫之朝,穆王的涂山之会,齐桓公的召陵之师,晋文公的践土之盟,这些都是召集诸侯的成功典范,您准备效法哪一个呢?宋国的向戌、郑国的子产都来了,两人都是天下知名的良臣,这方面可以让他们提供支持。”灵王想了想:“我要效法齐桓公。”向戌、子产十分爽快,向戌提供了公会合诸侯的六项礼仪,子产提供了伯、子、男会见公的六项礼仪。 6月16日,诸侯大会隆重举行,参加大会的有楚、蔡、陈、郑、许、徐、滕、顿、胡、沈、小邾11国国君,以及宋国的世子佐、淮夷的代表,共计13国代表。一切礼节都进行得一丝不苟。为了保证质量,灵王还特意让伍举站在自己身后,随时指出自己礼节上的疏漏,但伍举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事后灵王问其原因,伍举答:“这些礼仪,有六项我从来就没见过,怎么知道对错啊。” 灵王一贯坚信,既然召集诸侯,就一定要表现得大气,一切环节都要舍得花钱,一是表现出自己的好客,二是让诸侯们见识一下楚国的雄厚实力,把他们镇住。因此,这次聚会的每个环节,楚国方面都展现出超级的豪华。伍举提出不同意见:“臣前面说的六王、二公组织活动,都是因为对诸侯示之以礼,诸侯才为他们出力。还有失败的例子呢:夏桀组织仍之会,有緍(mín)背叛了他;商纣组织黎之蒐,东夷背叛了他;周幽王组织大室之盟,戎狄背叛了他。这些人都是以骄横奢靡对待诸侯,导致诸侯纷纷叛离。现在您搞这么奢侈,恐怕不成吧?”但这一问题涉及到灵王的生活信念乃至人生观,没有被采纳。 灵王在演戏,天下人也在认真地看戏。集会仪式一结束,子产与向戌两个人精就凑在一起嘀咕上了。子产说:“今后我再也不担心楚国了,如此骄奢,又如此刚愎自用。不出十年,他肯定会完蛋的”。向戌:“您说得对!没有十年的骄奢,他也到不了恶贯满盈的地步;恶贯满盈之后,他必定神人共弃。行善也是这样,善行流传远了才会兴盛。” (二)耀武功 集会算是“文治”,然后是武功。集会仪式结束后,宋大子与郑简公先行回国,但是留下军队参与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秋7月,楚灵王率领13国联军出兵讨伐吴国。8月,联军在屈申的指挥下攻克吴国的朱方,杀*死朱方领主庆封,灭其族。庆封原是齐国执政,在国内斗争中失败而流*亡吴国,吴国将朱方赐予他。但无论如何,这里还是吴国的领土,一向强横的吴国人这次眼看朱方的陷落而不敢援助,可见联军的规模和声势。 处死庆封之前,为了章显“正义之师”的形象,灵王把他背上负着斧钺,在诸侯营中巡游示众,让押着他的楚国士卒喊话:“大家都不要跟这个庆封学,杀害自己的国君,欺负国君的幼子,还强迫臣子们与自己结盟!”庆封则针锋相对,也喊:“大家都不要向这个楚共王的庶子围学,杀害自己的君主、自己的亲侄子麇,然后取而代之,还强迫诸侯与自己结盟!” 眼看戏越唱越丑,灵王叫人赶紧杀*死了庆封。 攻破朱方,联军胜利班师。灵王感觉意犹未尽,又挥师攻赖,赖是小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赶紧屈服,国君把自己捆起来,抬着棺材,口里衔璧,其他人则袒裸上身,出城投降。灵王效法当年楚成王攻克许国的故事,亲自解绑,受璧,烧掉棺材。这样装模做样表演一番,算是展示自己的霸主气概。其实灵王也并非完全是无聊之举,他是准备把许国迁到这里,而把赖国迁到鄢。因此,灵王随即派鬥韦龟与公子弃疾修缮了这里的城垣。 活动结束,楚国的有识之士同样焦虑起来。申无宇就这样判断:“这次行动算是为楚国的灾难开了头了。召集诸侯,诸侯就来了;讨伐国家,国家就攻克了;在边境筑城,也没人敢说二话。没人敢违背王的心愿,人民还能安居乐业吗?人民难以安生,国家怎么受得了?人民难以承受王命,这就是祸乱啊。” 7 Y) g! I2 R% ]6 v
二、华美生活 (一)筑台 申无宇的担心很快变为现实。 实际上,在雄心勃勃开展事业的同时,灵王一直在着力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上台伊始,一项堪称春秋时期最宏伟的工程——章华台建设工程——就已经破土动工了。根据伍举的介绍,为修建这座章华台,弄得楚国人民疲敝、国库亏空、田地歉收、百官忙碌,直到前535年,工程才宣告完成。根据《水经注》记载,这座章华台“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极其雄壮。1984年开始试掘的湖北龙湾遗址,有人认为就是当年的章华台遗址。遗址位于湖北潜江县龙湾镇东,呈长方形,南北宽1000米 ,东西长2000米,发现有十余座宫殿基址 ,其中以放鹰台为最大 ,长约300米 ,宽约100米 ,高约5米——可见它当日的盛况。 生活中的楚灵王还是个唯美主义者,不仅衣食要华美,宫阙要华美,对人也有要求。他最著名的一个喜好就是“好小腰”:无论男女臣妾,腰杆一定要细,为此,不少楚国人甘愿咬着牙忍饥节食,取悦于国君。此外,章华台内,男的要有长胡子,身材要健壮;女的要婀娜貌美,自不待说。 (二)争阍 战国初期的墨子说:楚是一个土地有余而人口不足的国家,春秋时期更是如此。台子筑起来了,灵王又开始嫌用人的不足。在当时,庶民是种田的,在法律上虽非后来意义上的自由民,但只依附于土地,身份上并不依附于贵族,灵王只好打群臣奴仆的注意。根据《史记》记载,章华台建成后,灵王“下令,内亡人实之。”就是收罗群臣逃亡的奴仆扩充自己的队伍。灵王是否确实下过这样的明令可以存疑,但他实际上是这么做了。这不,申无宇家的一个阍人(守门人)就逃到章华台,成了灵王的奴仆。 这个申无宇可不是好惹的,想当年,灵王还担任令尹的时候,打着国君的旌旗出来打猎,申无宇看见,立刻斩断旗上的流苏:“一个国家两个国君,谁受得了?!”这次,面对已经是国君的灵王,依然毫不畏惧,带人直接闯上章华台要人,管事的不给,申无宇干脆下令抢人;而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找灵王论理:“自古以来,天子经略天下,诸侯治理国家。你是国君,国家的一切当然都是你的,但你也无权破坏既有的体制。天有十日,人分十等,所以,下级要事奉上级,上级要恭敬神明。王管公,公管大夫,大夫管士,士管皂,皂管舆,舆管隶,隶管僚,僚管仆,仆管台;圉人放马,牧人放牛——只有这样各司其职,国家的百事才能做好。刚才,您的部下责问我为什么要在王宫抓人,试问:不来这里,我还能到哪儿去抓?周文王曾经规定:奴仆逃亡,要尽力搜捕,因此,他才得了天下。我们楚国的先君文王也曾制定仆区之法,规定:窝藏盗贼之赃物者与盗贼同罪,所以他才能进军到了汝水边上。如果按照您部下的说法,大家就没办法抓捕逃亡的奴仆了。台逃跑了不许抓,就等于根本没有陪台(台是低等奴仆,台逃跑后被抓回为陪台)了。这样的话,国家不就缺了一个阶层吗?周武王对诸侯历数商纣的罪行,说:‘纣作为主持天下追捕逃奴的主人,却招揽别人的逃奴’,所以,天下人才冒死攻打商纣。现在您寻求诸侯的拥护却效法纣的罪行,这怎么可以?如果按照两位文王(周文王、楚文王)定的法律,谁是盗贼,很清楚!” 灵王本来心情不错,正准备饮酒作乐,被申无宇这么劈头一通指责弄得理屈词穷,兴致全无,只好连连摆手:“带着你的奴仆回去吧。至于你说的那个盗贼嘛,他现在正得到上天的宠爱呢,抓不得哟!” 这一事件表明,楚灵王在劳民伤财之余,对于楚国群臣利益的侵犯也已严重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收藏他人的奴仆,绝不意味着灵王是解放奴隶的仁人;对申无宇的让步,也绝不意味着灵王是善于纳谏的明君。整个楚国,也就一个申无宇敢于挺身而出指责,正因为少,所以才值得记载;其他的楚臣不是没有受到侵犯,只是因为不敢忤逆罢了。灵王的让步,也是他已经感受到了群臣的怨气,看到了他的对面绝对不止一个申无宇。 (三)庆典 章华台落成,灵王很希望能召集诸侯们开一个落成庆典仪式,不料各国诸侯,尤其是中原诸侯,纷纷婉拒,这搞得灵王很难看。最后,大宰薳启疆挺身而出,保证把鲁国国君弄来,灵王大喜。薳启疆来到鲁国,搬出五十多年前楚国主持的蜀之盟的盟约,要求鲁昭公到楚国去,否则就是背盟,就要遭到武力的惩罚。鲁国人害怕,只好于前535年3月动身前往楚国,为此,鲁国受到了晋国人立竿见影的惩处。 灵王的排场终于有了展示的对象,在章华台上盛情款待,高兴之余,将一张宝弓——大屈——赠给客人。酒劲过后,灵王又觉得心疼,让薳启疆去要回来。薳启疆见了昭公就道贺,昭公问原因,薳启疆说:“这宝弓,齐国人、晋国人、越国人都抢着想要,我们国君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给谁呢,现在落到您的手里,您可一定要好好保护,提防您的这三家邻居来抢啊!所以,我当然要祝贺您了”。昭公害怕,赶紧把弓还回。 ' l: B \6 k. K- r
三、盟国灾难 楚国好战,历代国君不断开拓疆土,整个春秋时代,楚国灭诸侯最多,疆土最广;同时,还有陈、蔡、许等中南部诸侯,长期以来已经成为楚国的忠实盟友,关系密切,但依然保留着独*立国家的名分。楚灵王志在一统天下,以楚国之力自然觉得不足,从国的负担也就日益加重,甚至保持原来诸侯的地位也不可得了。 赖国:前538年,灵王灭赖,迁其国人于鄢。 陈国:前534年春,陈国发生政*变,楚灵王以平叛为由出兵伐陈,10月,攻入陈国,随即宣布这里成为楚国的一个县,任命穿封戌为陈公。 许国:许国原在今河南省许昌市,由于被郑国压迫,于前576年迁于叶。现在,对于楚国而言,北方与晋国已经弭兵,东方与吴国战事正酣,许国在叶已经没有什么战略意义。楚灵王灭陈后,将陈国的城父居民迁入陈都,将城父城腾出来,再加上州来淮河以北的土地,作为许国的新国土。前533年3月,命伍举迁许国人于此,对付东方的吴国。 方城:方城历来是楚国北大门,后来楚国势力继续北进,到达方城以外。在搬迁许国人之后,灵王将方城之外的楚国居民迁入许国原来的所在地——叶。 蔡国:前531年,楚灵王诱杀蔡灵侯,随即出兵围攻蔡国,年底,蔡国灭亡,任命公子弃疾为蔡公。 经过这样一通折腾,楚国完全控制了上述地区,再不用费力去协调盟国关系了,国力也因此大增。但当时的诸侯国,特别是陈、蔡、许三国,立国已有数百年,国家观念比较牢固,又有一定实力,通过直接占领或者搬迁,楚国国力固然大增,但三国人民难免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尤其重要的是,无论是直接占领还是搬迁,灵王绝不是为了他们的幸福,而是强迫他们在劳碌搬迁之后马上出更大的气力为自己服务。如此一来,上述地区的人心势必更不稳固,反而成为极易产生动荡的敏感地带了。 前531年12月,楚灵王下令修缮陈,蔡,东、西不羹四城(《国语》称陈、蔡、不羹为三城,与《左传》不同)。灵王得意地炫耀:“中原诸侯不服我而去归依晋国,不就是因为我楚国偏远吗?现在我的这三座大城,每座都能出战车千乘,已经与整个晋国相当了,再加上楚国本部的力量,还怕诸侯不来?”但申无宇还是不以为然,他指出:边城规模过大,对本部形成的离心力也一定巨大;而且,灵王任命自己弟弟弃疾为蔡公,更是犯了国君的大忌,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的情况。
; ~, X5 v( o h/ Y9 ?4 m& ?四、华而不实的对吴战事 灵王的业绩看似轰轰烈烈,其实仔细盘点起来,也只是对于自己北部几个原来的盟国实施了占领和控制,这也是由于晋国方面的软弱才得以实现的。实际上,灵王的华丽本是一种浮华,很大程度上只是自恋的工具而已,真正碰到难办的事情,难缠的对手,外强中干的本质就显现无余了。例如,面对东方强悍的吴国,灵王在位期间,就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最终的倒霉,也与吴国的战场密不可分。 前538年秋,灵王组织诸侯攻克吴国的朱方,吴国人敌进我退,暂时避让;这年冬,马上来了个“敌退我追”,大肆反攻,攻陷楚国的棘、栎、麻三座城。前537年10月,楚灵王率领楚、蔡、陈、许、顿、沈、徐、越八国联军再次伐吴,越国也派大夫常寿过赶到琐与灵王会合。吴军迎战,诈败,薳启疆领兵追赶,由于疏忽,在鹊岸被吴军战败。眼看正面战场受挫,灵王快速进至罗汭,准备开辟第二战场。吴王夷末闻讯,赶紧派弟弟蹶由来到楚营犒师——慰劳楚军,让对方知道,自己这边早有准备了。灵王气急败坏,抓捕蹶由,继续进军,但吴军防守严密,灵王在坻箕山阅军示*威,最终不得不带着唯一的俘虏——蹶由——撤兵回国。撤军之前,深怕吴国再从屁*股后追击过来,命沈尹射率部待命于巢,薳启疆率部待命于雩娄。 徐国,嬴姓,属于东夷国家,西周时期曾经阔过,还曾一度称王,雄霸东方。后来周王利用楚国伐徐,徐国战败,从此衰落下来,成为楚国的与国。徐国地处今江苏省泗洪县南,现在吴楚关系紧张,徐国介于两国之间,非常尴尬。前538年灵王召集诸侯,徐国国君也赶来听命,因为徐君的母亲是吴国人,灵王怀疑徐国投吴,一度还把他抓了起来。 前536年秋,徐国大夫仪楚来楚国聘问,又被扣留下来,但仪楚又越狱逃回了徐国。现在,灵王又怕徐国真的被迫投靠吴国,就派薳泄领兵伐徐。这下真把徐国人逼得不得不倒戈了,向吴国求救,吴军果然出击。灵王一看这次又逼叛了徐国,羞愤不已,派令尹子荡帅师伐吴,大军前进,驻扎于乾谿,但随即在房钟被吴军打败,宫厩尹弃疾也被俘虏。子荡推脱责任,硬说薳泄配合不力,将其处死。 房钟之败后,灵王几年再没出兵吴国,这样的战斗既艰苦又没有成效,显然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随后的几年中,他先后灭陈、灭蔡、迁许,感到东方的战线已经十分稳固、自己的实力也已大大加强了。于是,前530年初冬,灵王终于再次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出兵讨伐徐国。 灵王的部署是:派荡侯、潘子、司马督、嚣(áo)尹午、陵尹喜帅军围攻徐国以“惧吴”,目的在于震慑吴国,或者诱使吴军救徐,在附近与之决战。灵王坐镇乾谿,作为总接应。不知道是徐国难以攻下还是决心寻找吴国主力决战,直到年底,灵王还是没有撤军回国的意思。
! b8 r) ?8 u6 O+ ~$ {& X2 c五、失败的反省 乾谿。 前线似乎毫无进展,但这似乎也毫不影响灵王的心情。这天傍晚,天降大雪,灵王头戴皮冠,身穿秦国产的羽衣,外披翠鸟羽毛织就的彩色披风,脚踩豹皮靴,手提马鞭出营赏雪,太仆析父跟随身后。华美的衣冠最能带给灵王好心情,灵王顿时自恋不已。 在帐外遇见右尹子革,灵王优雅地摘下皮冠,解下披风,脱掉羽衣,放下马鞭,两人聊了起来。 灵王:“从前我们的先王熊绎,与吕伋(音jí,姜太公之子)、王孙牟(卫康叔之子)、燮父(唐叔虞之子)、禽父(周公之子伯禽),一起辅佐周康王,齐、卫、晋、鲁四国都得到周王赐予的宝器,唯独我们没有。如果现在我派人找周天子去要,周王会给我吗?” 子革:“会给您的!先王熊绎被封在荒僻的荆山,筚路蓝缕,在草莽中穿行,在山林中跋涉,忠心辅佐天子,还将桃木弓、棘枝箭进献天子。齐国,是周王的舅舅,晋和鲁、卫,是周王的母弟,所以分得宝物。楚国关系疏远,所以没有。现在就不同了,周天子与齐、晋、鲁、卫四国都来事奉您,对您唯命是从,怎么会舍不得一座宝鼎呢?” 灵王:“从前我皇祖季连的兄长昆吾,居住在旧许。现在那里被郑国人占有了,而不还给咱们。如果我去要,他们会给我吗?” 子革:“会给您的!周天子都不敢不给您宝鼎,郑国人哪敢舍不得土地呢?” 灵王:“从前诸侯疏远我而害怕晋国,现在我的陈、蔡、东、西不羹几座大城,都能出千乘战车——这里面也有您的功劳——诸侯该怕我了吧?” 子革:“当然怕您了。仅仅这四座大城的实力就足以让他们恐惧了,何况再加上一个楚国?” 正聊得开心,工尹路过来汇报:“您命我刨玉圭装饰斧柄,请您指示一下具体样式。”灵王进帐视察。析父劝子革:“您在楚国德高望重,现在连您也只一味奉承国君,楚国还有什么指望啊?”子革答:“你等着,我的剑已经磨好了,王再出来,我就要斩下去了!”一会儿,灵王出来,两人继续闲谈。 看见左史倚相从旁边快步走过,灵王告诉子革:“这是位良史啊,您要对他好些。《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些古典他全能读。” 子革:“臣问过他,从前周穆王要放纵自己,周游天下,想让全天下都留下自己的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作了首《祈招》诗,劝穆王抑制自己的欲望,正因为这首诗,穆王才幡然醒悟,落了个善终。臣问他知不知道这首诗,他居然不知道。如果问更远的事情,他又如何晓得?” 灵王:“您能背诵此诗吗?” 子革:“能。诗是这样的:祈招和悦安心,德音宏大遥深。想那先王法度,如玉,如金。爱惜民力,不存醉饱之心(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灵王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子革的意思,对他作一个揖,转身回到帐中,连续几天不吃不睡,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奢欲。 子革的谏言的确锋利如剑,但战胜自我,从来都是人生最困难的事,灵王一生骄奢,能有这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已经是很有觉悟了。孔子评价此事:“古人说得真好啊:克己复礼,仁也。楚灵王若能做到这一点,也就不会蒙受乾谿之辱了。”
* Z- j3 ]' H4 p! `- U' z% i五、闹剧的豪华收场 前529年新正,灵王留连于乾谿不想回国。而此时,楚国内外的潜在敌人已经被他培养成熟,新年又是大家相互走动频繁的节骨眼。这次,楚国内外的敌人终于从潜伏走上台面,从单干走向结合——灵王的末日到了。 叛乱首先爆发于国内。一帮被灵王欺压、掠夺的贵族集团,联络曾受过灵王惩处的越国大夫常寿受过,出兵包围固城,并攻克息舟,打响了楚国政*变的第一枪。 更致命的威胁来自外部:陈公穿封戌已死,灵王的弟弟公子弃疾兼任陈、蔡两县的县公,实力雄厚。一些力图复国的蔡国人、陈国人与弃疾合谋,招回流*亡国外的公子比和公子黑肱,一同起事。三个公子与灵王具有作楚王的同等资格,政治号召力无疑是强大的,再加上陈、蔡、许、两不羹、以及叶地的武装纠结起来,浩浩荡荡杀向国内。 听到内乱的消息,灵王赶紧回师。但这时人心已经彻底乱了,行进途中,三公子就派人前来放风:国都已经被占领,灵王的大子禄和另外一个儿子罢敌已经被杀;公子比已经成为新一任楚王,公子黑肱任令尹,公子弃疾任司马。军士们务必立即脱离灵王,先回国者,保留一切待遇,后到者,劓(yì,割鼻)!这样,刚走到訾(zī)梁,灵王的军队就溃散了。 听到自己两个儿子惨死,灵王当即从车上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沿着汉水前进,三天不得食物。最后,还是申无宇的儿子申亥念及当年灵王对自家父亲的好处,收留了他。5月25日,灵王在申亥家中自缢而死。
& U- x8 R- v, d4 _# P六、楚国积弱 这段时间,楚国内部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一切都不明朗,人心惶惶,楚国都城流传着灵王即将领兵回国复仇的谣言,都城内人心浮动。有人劝新任楚王公子比杀*死实力雄厚的弟弟弃疾,公子比没忍心下手。 5月17日深夜,弃疾派心腹向公子比禀报:“大事不好啦!灵王的军队冲进来了,司马已经被杀*死了,马上就来杀您了,您早点自我了断,还可以少受些折磨。”公子比将信将疑,外面弃疾的人又奔走呼号:“不好了,大军杀来了。”惊恐之下,公子比与公子黑肱双双自缢。 次日,弃疾即位,改名熊居,是为楚平王。公子比被埋葬于訾,没有正式谥号,称为“訾敖”。又杀了一名囚犯,穿上楚王的衣服扔进汉水,再打捞上来,冒称是灵王的尸体,埋了。这样,国都才稍微平静一点。不久,申亥来报告灵王自*杀的消息,又改葬了灵王。 平王履行承诺,宣布陈、蔡两国复国。此外,灵王灭蔡时,许、胡、沈、道、房、申几个小国也被迁入楚国境内,前529年秋,几个小国重新迁回故地。蔡国隐大子之子庐、陈国悼大子之子吴也分别回国为君。 楚平王的聪明似乎全用在了阴谋上,楚国在他的治理下日益衰败下来。 即位之初,平王也曾摆出一副励精图治的架势,不久,大家就失望了,这是一个只追求个人享乐的君主。 平王最宠信的是另一个阴谋家——费无极,两个人相互配合,一个害人,一个默许,楚国内政一团漆黑。前523年,费无极怂恿平王强占大子的新娘。次年,诬陷大子建与伍奢父子谋反,大子建流*亡宋国;伍奢一家被害,伍奢次子伍员流*亡吴国,立志报仇。 前516 年,平王死,昭王即位。楚国内政依然混乱,令尹子常贪婪自私,昭王又对吴国采取强硬态度,楚国形势更加危险了。
5 k P$ n) N' N# r G3 r——《新诸子论坛》学刊编委会,2015年元月15日星期五,23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