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 著 连 载 】 虎公:《大国上卿:晋国诸卿家族史》 (连载之二十三) 三、鲁国风波(一)昭公出奔1.反季联盟 前517年春,鲁国亚卿叔孙婼来到宋国聘问,同时为正卿季孙意如迎亲。新娘子是宋元公的女儿。 意如的亲叔叔季公若也跟着来了,原来这个季公若是宋元公夫人的舅舅。他偷偷告诉元公夫人:不要把女儿嫁给意如,鲁国方面正在准备驱逐他呢。夫人听罢不禁担心起来,赶紧告诉宋元公,元公也很为难,又找大臣司城乐祁(乐祁犁)商量。乐祁当即判断:“把姑娘给他!如果鲁君真的这么干,被驱逐的只能是他自己。季氏已经连续三代掌握鲁国政权了,鲁君大权旁落已经四代。没有民众的支持却想要得手,哪有这样的事情?作国君的必须镇抚自己的民众,现在鲁君已经丧失了民众,怎么可能心想事成?老实待着等待命运的安排,他这个国君还可以做下去,一旦轻举妄动,只会自惹麻烦。” 季公若透漏的内幕消息绝非妄言,鲁国内部的确涌动着一股驱逐意如的暗流,而季公若自己就处于这股暗流的中心。 2.风云突变 现在,国家的绝大部分武力已经被三桓掌控,三桓之间虽然也有分歧,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合作,本质上还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所以,一旦出手,必须一击致命,否则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鲁昭公的态度十分谨慎,准备也十分精密。直到9月初,昭公才捕捉到了最佳战机:叔孙氏的当家人叔孙婼到外地办事或休假去了,孟孙氏的孟懿子(仲孙何忌)年少,去年刚刚当家。而季孙意如依然蒙在鼓里,毫无防备。 9月11日,昭公的势力对季氏发动突然袭击,人马一涌而入。季孙意如退上自家的高台困守,向昭公求饶:“您也没有核查臣的罪,就命官员用武力讨伐臣,请允许臣到沂水边去待罪,等您核查之后再治臣的罪吧”。昭公拒绝。意如又提出,先把自己囚禁于费,遭到拒绝;最后请求带五辆车流*亡国外,还是拒绝。但昭公的人一时也难以攻克高台将意擒获。 这样一耽搁,天渐渐晚了下来。昭公的心腹子家羁担心起来:“您还是答应了吧。意如执掌国家大权已经很久了,大量贫民靠他的豢养生活,甘做他党羽的人很多,天一黑,这些人会不会出来捣乱就难说了。但昭公觉得胜利在望,不甘心功亏一篑,另一名心腹郈昭伯也力劝一定要杀*死意如。为了以防万一,昭公派郈昭伯去接孟懿子前来参加围攻,那样就更加稳妥了。 但问题恰恰出在主人不在家的叔孙氏那里。 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叔孙家的司马鬷(zōng)戾也召集起家族兵力,征求大家的意见:“咱们该怎么办呢?”大家面面相觑。鬷戾又说:“我是个家臣,管不了什么国家大事。我只关心,鲁国有季氏与没有季氏,哪个对我们叔孙家更有利?”这下大家都说:“季氏灭了,叔孙氏也就完了。”鬷戾:“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救季孙!”叔孙氏的家族武装赶到现场,迅速从西北角突破昭公的包围圈,冲入季氏家里,这样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叔孙氏一家的实力就远在昭公之上了,何况昭公的队伍现在早已无心恋战,一个个手捧箭筒,坐在地上喝水——当时的箭筒也是士兵的临时水杯。一个冲锋,国君的士卒就四散奔逃。 孟氏这边,国君派郈昭伯过来争取,仲孙何忌犹豫不决,就派家人登上西北面的了望台观察形势,正好看到叔孙家的旌旗出现在现场,赶紧回来禀告,这下何忌有了主心骨,立即杀*死郈昭伯,纠集自己的武装一起攻打国君的部队。 眼看大好形势顷刻间土崩瓦解,昭公也来不及懊恼了,赶紧准备出逃。子家羁提议:“您不要走,您就装作是被我们劫持才这么干的,让我们去负罪流*亡吧。意如经过今天的事情,以后也不敢不对您好点的。”但昭公是再也不愿受三桓的气了,与臧孙赐跑到公墓作了简短商议,随即决定出亡齐国。 3.叔孙之死 9月12日,也就是事变后的第二天,鲁昭公在一帮追随者的保护下逃到齐国境内。齐景公立即表示支持,要出兵护送他回国。昭公又开始信心十足了。臣子驱逐国君,这在200多年来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现在的季孙意如心里也正自忐忑不安。叔孙婼闻讯也立即赶回了国都,来见意如。意如拜问:“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叔孙婼答:“人谁不死?你落下一个驱逐国君的名声,将来你的子孙都会牢记不忘,不是太可悲了吗?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意如表示:“要是您能让我有机会改过自新,重新辅佐国君,就等于让死人复活、白骨生肉啊!” 于是,叔孙婼又赶往齐国来找昭公,洽谈回国的事宜。叔孙婼与昭公秘密会晤,表示要说服国内民众,迎接昭公回国。叔孙婼满怀希望回来了,不料季孙意如突然变卦,又不想迎昭公回国了。叔孙婼伤心已极,躲在自己卧室斋戒,让祝宗祈祷自己快点死。10月11日,叔孙婼去世。 依靠国内力量回国的路断了。 昭公流*亡,又是宋元公第一个出来打抱不平。本来,作为季孙意如的岳父,这样的结局对自己的女儿是有利的,但元公的心是和昭公在一起的。一听说鲁国的事变,元公不顾病体,坚决要到晋国人那里为昭公寻求支持。11月13日,刚走到曲棘,宋元公病死在路上。 (二)羁旅生涯1.景公失算 现在的齐景公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取代晋国的霸主地位,看见鲁昭公来依靠自己,这等于把自己当大救星了。前517年12月,齐国出兵围攻鲁国的郓,次年正月,顺利拿下,3月,将昭公*安置在这里。 前516年夏,齐景公召集兵马,准备以武力送昭公回国。他知道鲁国国内必定要有所动作,所以事先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接受鲁国的贿赂,大家要齐心协力把事情办成。 敌强我弱,三桓现在只能同仇敌忾了。成,是孟孙氏的采邑,公孙朝是成邑大夫,向季孙意如献计,请求由自己出面向齐军诈降,把敌人吸引过来再设法与其周旋,意如欣然采纳。齐军果然上当,立即向成邑扑来,而且毫不防范。一些齐军士卒在河边饮马,遭到鲁军的突然袭击,齐国人*大怒,派人来质问,公孙朝回答:“这都是做做样子,为了欺骗鲁国人的。”耽搁了好久,直到成邑的防御工事完全到位,齐军才收到公孙朝的“情报”:群众的策反工作真难做,他们硬是不愿意,现在我也归降不成了,对不起哦!——双方在炊鼻展开一场激战,齐军硬是没占到什么便宜。齐景公一看不顺,也就下令收了兵。 2.士鞅之贪 前515年春,鲁昭公再次跑到齐国,请求景公援助,又是白跑一趟,悻悻回到了郓,又去向晋国人求援。近来晋国正在为平息周王畿的内乱而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顾不上东方的事务。终于,周天子的事情基本底定,这才腾出部分精力,准备处理鲁国的纠纷。 秋,晋、宋、卫、曹、邾、滕六国大臣在郑国的扈集会,会议有两项主题:一是要求各国出兵为周天子护驾;二是研究如何帮助鲁昭公回国。本来,会议形势对昭公还是十分有利的,宋国代表乐祁犁、卫国代表北宫喜都力主出兵护送昭公回国复位,但糟糕的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晋国上军主将、主管东方事务的士鞅大人早已收受了季孙意如的重贿,此行的目的就是阻止任何人帮助昭公。 士鞅发言:“季孙意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而国君突然出兵伐之,意如先请求入狱、再请求流*亡,国君就是不准。最后是鲁君不能获胜,自己出国去了,要不,意如事先没有任何防备,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国君驱逐出境呢?季氏能够转危为安,完全是因为老天帮着他平息了国君士卒的怒气,启动了叔孙氏的怜悯之心。不然,国君的士卒会在征伐别人的时候悠悠闲闲拿着箭筒喝水吗?叔孙氏害怕祸乱蔓延,他们与季氏又同出一祖,帮助季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鲁君想依靠齐国的帮助回去,三年了,也没有任何进展。现在季氏很得鲁国民众的拥护,淮夷也愿意帮他,国内积累了十年的战备,还有齐、楚两个大国作为外援。有上天的保佑,有民众的帮助,有坚守的决心,有相当于国君的权力,即使这样,人家还是那么低调,事奉国君就象国君依然在国内一样。综上所述,我个人认为,这个事情很难完成。你们二位(乐祁犁、北宫喜)都是为自己国家打算的人,既然你们坚持要做,我完全同意嘛!我愿意跟从二位去围攻鲁国,不能成功,咱们都以身殉职好啦!” 一看士鞅如此蛮横无理,乐祁犁、北宫喜赶紧收回意见。宋、卫两个相对的大国一熄火,曹、邾、滕三个小国也自然不在士鞅话下。 3.三面夹击 扈之会一散,三桓顿时有了底气,随即派仲孙何忌、阳虎率军伐郓,直接攻击昭公。昭公一方面派子家羁再次赶往晋国求援,一面还不自量力地开门迎战,在郓附近的且知被鲁军打得大败。 前515年冬,昭公再次来到齐国求齐景公帮助。景公事情没办成,心里虽然懊恼,甚至有点厌烦,但多少还有点歉意。现在昭公又去求晋国人,终于找到了翻脸的机会,也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开了。前514年春,昭公又前往晋国求助,想直接进入晋国境内,子家羁说:“咱们是来求人家的,这么心安理得进入人家国境,还有谁会怜悯你?还是在边境上等着吧。”昭公不听,直接进入晋国的乾侯打尖。这下果然惹怒了晋顷公,派人过来斥责:“上天降祸于鲁国,您流*亡在外,也没有想着派一个使者来通告寡人,而安心地在您的甥舅之国待了下来。现在,就给我们个机会迎接您吧!”昭公只得再退到边境,晋国方面再派人迎接。随即派人在乾侯与昭公接洽。 在乾侯,昭公一呆又是一年,眼看晋国先是动*乱(祁、羊舌两家大夫被灭),接着执政韩起去世,魏舒掌权,忙着处理善后,鲁国的事情根本没人搭理。前513年春,昭公只得离开乾侯,返回了郓。看着昭公这次晋国之行又是白跑一趟,齐景公又乐又气,派大臣高张前来“慰问”,现在齐国人更加傲慢了,高张居然称昭公为“主君”——这是当时家臣对卿大夫的称呼。子家羁说:“人家现在已经不拿您当国君了,再呆下去,只能受到更多的羞辱。”于是,君臣只得离开郓,经晋国人的许可,暂时在乾侯落脚。现在,昭公才一心扑在了晋国人身上。 (三)老死他乡在乾侯,昭公一住又是两年。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最后的、也是最好的——终于来了。 时间来到前511年春天,晋国的情势发生了改观。晋顷公去疾于上年去世,今年是晋定公(名午)元年,晋定公年轻新立,颇想有所作为,决心出兵送昭公回国,而现任执政魏舒与季孙的靠山士鞅关系也颇有些不谐,也就支持国君的立场。这样一来,方针基本确定。但士鞅既然满足了自己拿人钱财的胃口,也就必须开动他替人消灾的脑筋。他向晋定公提议:“我们可以先招季孙意如自动来晋国受审,他不敢来,就说明他确实有不臣之心,然后我们再理直气壮地去讨伐他,如何?”建议合情合理,定公采纳,派人到鲁国去招意如。士鞅赶紧派人私下通知意如:“你一定要来,我保你平安无事。”这样,意如只得壮着胆子来到晋国。 这次,晋定公命一向分管周晋关系、与鲁国没有过深纠葛的上军主将荀跞处理此案,办案的地点不在晋国的绛都,而是选择在一个叫适历的地方,颇有排除一切干扰、隔离审查的味道。荀跞公事公办,质问意如:“寡君派我告诉你:‘为什么赶走你的国君?有国君而不事奉,大周对此有明确的刑罚,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现在的意如自然是奋力装出一副冻蛇的可怜状,头戴练冠、身穿麻*衣、光着双脚(服丧的装束),拜伏在地上为自己申辩:“事奉国君,我是求之而不得啊,怎么敢逃避大周的刑罚和霸主的命令呢?君如果以为臣有罪,就请把臣囚禁于费,等君明查之后,任凭君的处理;如果考虑到臣的先人有功于鲁国,就请赐臣一死,而不要灭绝季氏家族;如果既不处死也不流放,那就是君的大恩大德,臣将死而不朽;如果能够和国君一起回国,那就正好满足了臣长久以来的心愿,我怎么敢有异心啊?” 意如的姿态,放得比当年被昭公包围在季氏台上的时候还要低了很多,他知道,今天的对手与当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面对这样的姿态,荀跞自然是可以满意的。4月,荀跞带着意如来到乾侯,准备以和解的方式解决这一陈年旧案。 喜讯传来,昭公及其追随者们自然是雀跃不已,子家羁劝:“您还是答应和意如回国吧,不想忍受一时的屈辱,难道您就想忍受终身的屈辱吗?”经过六年的羁泊生涯,昭公的心态多少也发生了转变,随即答应了。但其他追随者不这么看,他们要乐观得多:“现在有晋国人支持,只要您一句话,问题就解决了。您一定要把他赶出鲁国!” 来到乾侯,荀跞首先代表晋定公对昭公进行了慰问,随后商量解决方案:“寡君派我以您的名义惩罚意如,意如不敢逃避一死,现在请您回国去吧。”昭公回答曰:“君如果惠顾两国先君的旧好,施恩于我这个流*亡在外的人,让我得以回国主持社稷以事奉君,那么请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绝对不能与那个人共处。河神为证,我绝不能再看见那个人!”荀跞原本觉得自己事情办得挺漂亮,昭公还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感恩戴德呢,一听这话,气得捂着耳朵就跑:“寡君只担心自己有罪,哪里敢去管鲁国的祸乱啊!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寡君的!”随即告诉意如:“你们国君的怒气一时也难以平息,你先回去主持国政去吧。” 弓拉得太满,终于绷了弦。昭公一下子傻了。还是子家羁在一旁劝:“现在还有机会,您就以一辆车直接驶入鲁国的队伍,意如不敢不带您回去的。”昭公觉得有理,想这么做,但在其他追随者的要挟之下,还是没能如愿,也错失了他今生的最后一个机会。 前510年,也就是鲁昭公32年12月14日,昭公裯(chóu)客死于晋国的乾侯,享年51岁。 前509年夏,叔孙不敢(叔孙成子,叔孙婼之子)来乾侯迎接昭公灵柩回国。6月21日,回到国内。 26日,意如立昭公的弟弟公子宋为君,是为鲁定公。 四、镇抚宗周前770年,西周灭亡,周平王在外祖父申侯与晋、郑、卫三国的护送下迁都洛邑,建立东周。 东周时期,天子丧失了西部的一半王畿,以洛邑为中心,还剩下方圆六百里的土地。后来有的赐给立功的诸侯,有的被诸侯侵夺。如晋国在北面占有了黄河以北、太行山以南的“南阳”地区,郑国在东面占据了虎牢,西、南两面,楚国灭了申、吕两个周的屏障国。在这样的四面挤压之下,王畿面积急剧收缩,仅剩下伊洛盆地及其周边统共二百里见方的土地。更糟糕的是,一部戎人(陆浑之戎)又在晋国人的支持和怂恿下进入这个地区,与周天子争夺原本狭小的生存空间,天子直接统治的地区进一步缩小。 按照周制,天子食贡,诸侯们的供赋是周王的主要经济来源,但现在天子沦落到这个田地,诸侯们自然不会象西周时期那样孝敬了。比如,鲁国与天子关系最亲,但根据《春秋》记载,整个春秋时期的二百四十二年间,鲁君朝见周王仅三次,鲁大夫聘问仅五次,其他诸侯的情况可以想见。在领地大大收缩、贡赋基本断绝的情况下,周天子的生存状况陷入严重危机,如周桓王驾崩(前697年),因财政枯竭,居然七年之后才得埋葬。 在这样狭窄的生存空间和窘迫的生存条件之下,周王还要分配土地作为王族和公卿们的采邑,王畿内的利益分配矛盾自然容易激化。西周时期,周、召、毛、毕几个家族地位显赫,但东迁后日益衰落,现在,政权和财富集中在单、刘两个卿士家族手中。此外,历代天子照样生子,天子之外的王子王孙们也难以得到满意的利益分配。“百工”也是周代一个独*立的利益阶层,掌握制造技术,世代操持本业,经济、政治地位较高,但到了东周时期,天子哪还有足够的就业岗位提供给他们,于是“百工”也成为一个地道的没落阶层。这样,在如此狭小的生存空间之内,当权派和没落贵族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几乎到了不能并存的地步。这样的矛盾导致双方各自聚集在一个王位争夺者的身边,一旦条件具备,矛盾就能够以王位争夺的斗争形式爆发,并迅速扩大和延续开去。 前520年,导火索终于被点燃,王畿进入了一场激烈而持久的内乱之中。最终,还是在晋国的帮助下,这场前后历时十八年的内乱才得以平定。 (一)王子朝之乱1.诸位之争 灵王、景王在位的五十年间,周王畿大体平静,特别是景王,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天子的地位和尊荣还颇有重振的势头。但这种形势在前527年发生了变化:这年6月,周景王的大子寿去世,8月,王后(穆后)去世,景王只得立穆后的小儿子猛为大子。从此,王位继承问题就成为景王的一个心病,这个心病也就迅速引发了一场惨烈的嗣位争夺战。 斗争的一方自然是王大子猛,猛虽然年少,才具也未见出奇,但他得到了单、刘两家重臣的拥护;更重要的,大子的名分已经确定,这是不可否认的巨大政治优势。 另一方,是景王的庶子王子朝。大子寿去世后,王子朝是景王的长子,同时,这个王子朝非常有才干,很得景王的赏识。王子朝和他的傅宾起紧密团结,积极争取嗣位;王子朝周围,还聚集了一批灵王、景王的王子王孙,召、毛、尹、南宫等几家失势贵族,此外,没落的百工阶层也成为他的忠实拥趸。 景王的心里其实是偏向王子朝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才干、他的实力,更重要的,他看到单、刘两个卿士家族权力逐步膨胀,天子乃至王族的权威和利益也受到威胁。但猛毕竟是嫡子、也是自己确定了的王位继承人,废立、特别还是废嫡立庶,牵涉到王朝的根本,景王一时犹豫不下。犹豫生祸乱,王嗣问题是天子最大的政治,一切细微的变化也都难免透漏出风声,这弄得单、刘两家十分紧张。年老的刘献公倒还没什么,而他的庶长子刘蚠(fén,伯蚠、刘狄、刘文公)对宾起的上窜下跳极其反感,时时准备杀之而后快,对王子朝的图谋和不轨言论也十分憎恶,决心把他驱逐出境。同时,刘蚠毕竟是庶子,尽管父亲没有嫡子,但为了确保自己家族继承人的地位,他还是与单穆公(单旗)密切接触,以寻求支持。这样一来,一边是大子猛和单、刘两家,一边是王子朝及其众多*党羽,双方的矛盾逐步进入了白热化和接近公开化的程度。 前520年4月,景王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他命令所有公卿跟随自己,到王城北边的北山围猎。准备趁机下手,杀*死单穆公、刘献公两个绊脚石,为自己改立王子朝铺平道路。景王是能干的,准备是充足的,策划也是周密的,但人算还是不如天算,就在动手前夕的4月18日,景王心脏病突发,撒手归天了,王子朝和宾起也只有着急的份。 4月21日,刘献公去世,单穆公立刘蚠为刘氏家族继承人,是为刘文公。单、刘两家更加团结了。 景王一死,大子猛作为王位的法定继承人,立即成为新一代周王。5月4日,利用群臣第一次拜见新王的时机,单、刘两家率先发难,由刘蚠出面,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杀*死宾起,并胁迫王子们在单氏家中结盟,发誓拥护新王。 2.王子朝发难 但是单、刘两家的突袭并没有给对手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王子朝周围,早已聚集了一批王子王孙以及众多失势的贵族和百工阶层。 6月11日是为周景王举行葬礼的日子,群臣又一次聚齐。王子朝一*党带领郊、要、饯三地的武装,对刘蚠发起猛烈反击。刘蚠侥幸逃脱,混乱中,单穆公多了个心眼,进入王宫(庄宫),把新天子迎入自己家里当夜,天子又被王子朝的同党王子还抢回庄宫。接下来,王子朝的同党们又想设计诱杀。由于泄密,单穆公侥幸逃脱。王子朝一看计谋败露,干脆出兵前来讨伐。不料,置之死地而后生,单穆公拼死抵抗,居然大获全胜,一举杀*死还、姑、发、弱、鬷延、定、稠七位王子,王子朝赶紧撤退,一路逃上北山才站住脚跟。刘蚠也从自己的老巢刘出兵,迅速占领王城,政权再一次落入单、刘两家的手中。 3.晋国出兵 在当时,周王朝的实力连一个中等诸侯国都远远不如了,这样的战争,在大国看来几乎是小打小闹。但作战双方在长期的积怨和严峻现实的刺激下,也是打得如火如荼,战争虽不宏大却极其惨烈。胜败多次转换、兴衰易手,弄得外人眼花缭乱。 单、刘得势,立即追击。双方进入无休止的拉锯战之中。 10月13日,晋国的援军终于到达。大夫籍谈与下军主将荀跞率领陆浑之戎以及晋国焦、瑕、温、原(四地与周仅隔一条黄河,便于迅速集中力量抵达)的武装赶来救驾,将周王重新送回王城。有了生力军的支援,单穆公、刘文公顿时底气十足,率领周王的部队立即反攻,但战事进展并不顺利,16日,两人在郊被杀得大败,陆浑之戎也在社被打败。11月12日,王子朝的部队再次攻入王城,即位刚刚半年的王子猛也死于乱军之中。 关于王子猛的死,《春秋》只记“王子猛卒”,而《史记•周本纪》记载是“子朝攻杀猛”。可怜的王子猛死在乱中,丧事也没人料理。因为即位还没有转过年来,所以也没有改元,前520年依然是周景王25年,但周人事后还是为他取了一个谥号——周悼王。 11月16日,景王的另一个儿子王子匄被立为新一任周王,是为周敬王。刚刚即位的周敬王暂时寄居于大夫子旅氏家中。 晋国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开来。12月7日,晋国的籍谈、荀跞、贾辛、司马督分兵四路,分别驻扎于阴、侯氏、溪泉、社;周王的军队则分别驻扎于氾、解、任人,从东、北两面对王子朝实施战略包围。闰12月,晋国再次增兵,箕遗、乐征、右行诡渡过伊、洛,攻取了洛阳东南的前城,王师也向前推进到洛阳附近的京楚,29日,伐京,摧毁了京的西南部。 这是一场跨越年度的战争。前519年、周敬王元年正月初一,晋、周军队包围了王子朝的根据地——郊。次日,郊、鄩两地守军溃逃。随即,晋军进驻平阴,周军进驻泽邑。敬王方面觉得形势已经大体稳固,就通知晋军,下一步的工作自己可以胜任了。 正月9日,晋军撤兵而去。 (二)二次平乱1.二王并立 事实证明,周敬王和单、刘两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战事一开始倒颇顺利,但最接近最后胜利的关头,也就是最容易骄傲和大意的时候。单、刘现在是胜利在望,随即又有一个特大喜讯传来:尹文公(尹圉)答应弃暗投明,将王子朝交出来。单、刘大喜,派刘佗领人前去办理,刘佗到了尹才知道上当了。13日,刘佗被尹文公诱杀。这下激怒了单、刘。16日,两人分兵两路来伐,结果盛怒之下又失去了冷静。单穆公的人马首先赶到,不待与刘文公会合就与敌决战,被打得大败。刘文公闻讯,也就主动撤军了。这样一来,战局又发生逆转。形势危急,20日,单穆公、刘文公、樊顷子只得保护着敬王退守刘氏的老巢刘。 24日,王子朝进入王城。7月9日,由大夫鄩罗主持,在世卿、实力派大臣尹文公的支持下,王子朝正式进入王宫,坐上周王的宝座。这样,狭窄的周王畿内,居然出现了两个周天子。双方战事再次进入相持状态。 8月28日,王城一带发生强烈地震,王子朝死党南宫极死于这次地震。听到这个消息,大夫苌弘赶紧来鼓励垂头丧气的刘文公:“您要振作啊,先君会出力保佑咱们的。(西)周亡的时候也是三川(泾、渭、洛)皆震。现在西王的大臣也被震死了,表明上天在抛弃他啊!东王必定大胜。”——王子朝在王城称王,周敬王流*亡在东面的刘,所以王子朝是“西王”,敬王被称作“东王”。 2.晋国立场 现在出现了两个周天子,双方都来请求支援,都声称自己是正宗,而对方是非法的。晋国方面也感到为难,前518年3月,派司法大臣士弥牟来到王城,晋国的DF官现在成了两个周天王的主审法官了。 士弥牟站在王城北门之上,让双方的人士以及王城居民都来说理,经过这样一番临时法庭的审理,士弥牟作出判决:敬王胜诉;反对王子朝,晋国方面不再接纳王子朝的使节。 王子朝对这样的判决自然无法接受,6月8日,王子朝的部队攻击敬王的瑕、杏两邑,并顺利拿下。 王子朝的强硬态度让晋国人很头疼,这个人有才干,有实力,很难缠,晋国本身现在也是烦恼不断,宋国的内战刚刚平息,鲁国也快闹起君臣斗争。因而,对于王室的问题,晋国国内也是意见不一,难以作出决断。 就在这个当口,郑国的执政子大叔(子产已于四年前病故)陪着郑定公来晋国朝见。士鞅询问子大叔的意见:“王室的事情怎么办才好呢?”子大叔回答:“老夫连自己的国家都顾不过来,哪敢操心王室的问题。不过常言说得好:‘寡妇不担心织布的纬线不够,却担心宗周的没落——她害怕战乱波及到自己’。现在王室动荡,我们小国也很害怕呀,但这是大国需要担忧的事情,我们哪里有什么发言权?您还是及早考虑为好。《诗》也曰:‘酒瓶子空了,是酒坛子的耻辱(瓶之罄矣,惟罍之耻)’,王室不宁,也是晋国之耻啊。” 士鞅听了,感觉问题严重,就和执政韩起谋划。通知各国诸侯,明年举行会议,专门处理王室问题。 前517年夏,晋国的赵鞅、宋国的乐大心、鲁国的叔孙婼、卫国的北宫喜、郑国的子大叔,以及曹、邾、滕、薛、小邾共十国代表在晋国的黄父召开王室问题专题会议。赵鞅通知各国代表,各国都要立即提供粮食支援周王,拨调军队保护周王,并决定明年出兵,护送周王回到王城。 3.王室暂安 前516年4月,晋国再次收到单穆公的告急书:周王所在的刘邑真的就要守不住了! 王畿那里依然打得火热。 5月5日,刘文公一度在尸氏打败前来进攻的王子朝部队,乘胜追击,但十天之后,又在施谷被王城的部队杀得大败。随即,战事急转直下。7月17日,刘文公被迫放弃自己的根据地刘,保护着周敬王出逃。敌人在愤怒之下,一把火将刘邑烧为平地。敬王君臣仓皇奔逃,直到29日,在滑遇见晋国派来救急的荀跞、赵鞅,这才算安置下来,晋军随即派大夫女宽(女叔宽,女叔齐之子)防守阙塞。 在晋军的支持下,10月16日,周敬王从滑起师,21日,再次进驻尸氏。11月11日,晋军主力攻克巩。眼看大势已去,王子朝的大臣召简公反戈一击,赶跑了王子朝。晋国人一旦下了决心,王子朝就再也没有了对抗的实力了,只好带领召氏的其他族人、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嚚逃亡到了楚国,此外,还有王子朝的党羽阴忌跑到莒负隅顽抗。召简公随即来到尸氏迎接周敬王,并与单穆公、刘文公结盟。 11月23日,敬王进入成周,次日,在襄宫与群臣结盟。当天,晋军留下成公般帮助天子防卫,主力班师回国。12月4日,蒙尘了三年的周敬王终于重新住进了王城的庄宫。 (三)老子的下岗与出关至此,宗周的王位之战终于暂告平静。这场战争,把当时的中原霸主晋国、从而自然地将中原各诸侯国牵扯了进来,南方的楚国也因接纳王子朝而成为这一历史事件的参与者。然而还不仅于此,这场战事中,当时的两位杰出人物——老子、孔子,也就是在这场战争的风尘中完成了他们的伟大会晤。 1.前518年的宗周战局 前518年,孔子与鲁国大夫南宫敬叔出访京师。老子、孔子,中国古代最伟大的两个思想家会晤了。洛阳真是文化的圣地,1270年之后,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位诗人——李白与杜甫,也是在这里碰的面。但这里不是要探讨孔、老思想碰撞的火花,重要的是这个时间——前518年。 前518年,正是宗周的王子朝之乱的时期,关于这一年周室战争的状况,前面已经作了比较周详的交代,这里再简要勾勒一下: 前520年11月,王子朝的部队攻入王城,即位刚刚半年的王子猛死于乱中。11月,景王的另一个儿子王子匄被单、刘两家立为新一任周王,是为周敬王。随后,晋国出兵助敬王,王子朝被逐出王城。前519年6月,王子朝再次攻陷王城。7月9日,王子朝在尹文公的支持下正式进入王宫,坐上“周天子”的宝座。同时,王子朝的武装还在继续推进。周敬王只得在刘文公的采邑刘落脚,战事进入相持状态。狭窄的周王畿内出现了两个周天子:“西王”王子朝、“东王”王子匄。 2.老子的立场问题 事实很清楚,在孔子访周的前518年,都城洛阳的主人是王子朝。 根据《孔子家语》记载,在宗周,孔子不但与老子进行了学术上的切磋,而且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明堂等著名景点,发表了一系列心得和感慨。 会不会时间出了问题?即孔子访周在前520年——宗周内乱以前呢?不大可能。因为根据《孔丛子》等资料的记载,孔子访周的时候,还提到已经担任卿士的刘文公,刘文公的父亲是前520年去世的,所以,孔子出访应该在前520年之后,前518年这个时间点还是比较可靠的。 还有一个问题,这次访周,不但会见了老子,还会见了苌弘——这个苌弘可是坚决站在周敬王和刘文公一边的,当时也不在洛阳而在刘。对此,合理的解释是:这次出访,鲁国代表团把东、西两位周王都照顾到了。 孔子毕竟是宗周的过客,可以相对超然地以旁观者的身份面对这次战乱,但身在宗周的老子就很难置身事外了。现在分析一下老子在这场动*乱中的立场:第一,作为守藏室之史——类似于国家图书馆的负责人,他停留在洛阳而没有跟随周敬王到偃师,是职责所在,并不代表他是王子朝集团的骨干。第二,从思想上看,老子的保守趋向与王子朝团结没落贵族的阶级立场有一定的相通性,老子作为思想者和学者,直接参与动*乱的可能性不大,但在思想上同情乃至支持王子朝集团,则是完全符合逻辑的。 3.前516年的下岗与归隐 前516年,晋国第二次出兵,王子朝于11月带领一帮支持者逃往楚国。 王子朝奔楚,还将宗周的所有典籍一并带到了楚国,这是整个东周时期最大的一次文化转移。如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认为,原来周、鲁、宋是春秋时期的三个文化中心,而楚国的文化要落后于中原。此次事件以后,楚国就取代周成为一个新的文化中心:鲁国产生出儒学,宋国产生出墨学,而楚国产生出老子与道学。虽然道家思想产生于楚国的说法值得商榷,但这批典籍无疑灌溉了楚国的文化,战国时期的屈原、宋玉,很可能就是依靠这些典籍的灌溉才有那般才华的。 经过这次事件,周王的图书馆里再无更多的书可读、可管,老子只得下岗,“骑着牛”归隐去了。 至于老子其人的具体去向,有以下几个可能: 第一种:继续留在宗周。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一是典籍已经南下,图书馆再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二是老子留在洛阳三年,即使不被认为王子朝的同党,至少也是同情者,处境必然严峻。 第二种:随王子朝南下楚国。这种可能性也较小。老子是淡薄宁静之人,即使在思想上同情以王子朝为代表的旧贵族(王子朝本人也文采斐然),但他多半不会去跟着作乱,也不会跟着南下。 第三种:孓然西去。象《史记》说的,骑牛出关,这个很符合他的思想和性格。他临走在函谷关留下五千言《道德经》,可以说是对宗周五年内乱切身经历的反思。但他没有化为仇恨,只是化为一派保守、淡然和诡异。 老子固然是高妙的思想家,但也不必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到西方去,或者在秦国有自己的亲友或学生,或者有人相邀。但老子这样的人也最匹配这样的结局:神秘的遁去…… (四)诸侯城周1. 戍周 前515秋,晋、宋、卫、曹、邾、滕六国大臣在扈集会,要求各国出兵为周天子护驾;二是研究如何帮助鲁昭公回国。第二项议题没有取得实效,但为天子戍守的工作还是比较成功的。12月,在晋国上军司马籍秦带领下,各国所出的人马来到了京师。 2. 城周 王子朝的余党不断捣乱,闹得周敬王烦恼不已,而诸侯各国长期帮助戍守,也并非长治久安之策:这里有驻军的疲惫厌战问题,驻军与当地政府、民众的关系问题,还有驻军的补给问题。后来,苌弘大夫终于想出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搬出王子朝余党活动猖獗的王城,迁都到附近的成周城。但成周狭小而又破败,天子也无力修缮,还得请晋国人号召诸侯们一起解决。苌弘把这个想法告诉刘文公,刘文公立即就被说服了。 前510年8月,周敬王派富辛和石张两位大夫来到晋国传话:“天降祸于周,令我自己的兄弟皆有乱心,让伯父(晋定公)也跟着担忧,我的那些亲昵的甥舅(异姓诸侯)也难得安宁。祸乱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大家勤苦戍守也已经五年。这些我没有一天敢忘记,整天忧思满怀,象农夫在盼望着一个好年景,提心吊胆等待着收获的季节。伯父若能赐予我大恩惠,重建当年文侯、文公的功业,缓解王室的忧患,求取文王、武王的赐福,巩固您盟主的地位,宣扬美名于天下,那么我再提一个更大的愿望。从前成王集合诸侯修筑成周,作为周的东都,尊崇文德。现在我想向成王求取福分与威灵,重修成周城,希望各国的士卒不再辛苦地戍守,让诸侯获得,将蝥贼阻拦于远方,如果这个愿望得以实现,那都是晋国的功劳。现在我把此事委托给伯父,请伯父慎重考虑。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再受百姓的抱怨,而伯父也可以获取资助王室的荣名,先王们也都会感谢伯父的。” 士鞅力劝执政魏舒接受:“与其帮助天子戍守,还不如为天子筑城。天子已经说了,只要成周筑好,以后再有麻烦,我们晋国也可以不管了。这样,既遵从了王命,又减轻了诸侯的负担,晋国也不用再为天子忧心。这样的好事不做,还要去做什么呢?”魏舒听了连连点头,立即答应。 11月,魏舒与下军佐韩不信(韩起之孙)、士弥牟来到京师,在狄泉召集各国大臣,与大家重温旧盟,并命令各国出人力物力一起修筑成周。士弥牟的先祖士蒍曾经担任晋国司空,士弥牟也是个优秀的工程专家。11月14日,士弥牟详细规划成周的建设工程,测算城墙的长度、高度、厚度,规划护城河的宽度,考察取土的来源,商议运土的路程远近,预测完工日期,计算人工的数量,考虑建材的用量,登记所需的粮草,所有数据出来之后,对各国分派任务,将各国所负责的工段和所要出的劳力数明确记载下来,交给各国代表,将总数据交给刘文公,韩不信作为在场见证人,这样,筑城方案就算最终确定下来了。 前509年正月7日,魏舒再次来到狄泉召集各国代表,启动筑城工程。启动仪式一结束,魏舒就把任务委托给韩不信与士弥牟,自己打猎去了,不料返回途中突然病故,但工程还是按期开工了。 正月16日,筑城的板筑(以木版为模,中间填土,夯实)已经立好,宋国大臣仲幾(jī)突然拒绝接受任务: “滕、薛、郳三国是我们的徒役,他们来了,我们就不用干了。”薛国代表立即抗议:“宋国无道,隔绝我们小国与宗周的联系,还领着我们投靠楚国,所以我们才被迫长期服从他们。晋文公主持的践土之盟,誓词里说:‘凡我同盟,各复旧职。’我们到底应该服从盟约还是服从宋国,请给我们一个确定的说法。”仲幾:“当然是服从践土之盟了”。薛国代表:“那好。薛国的始祖奚仲定居于薛,担任夏朝的车正。后来奚仲迁到邳,仲虺居住在薛地,担任商汤的左相。如果恢复旧职,我们薛国应该在周室任职,怎么还要做你们宋国一个诸侯的徒役?”仲幾:“三代的事情各不相同,薛国哪能恢复到那么远?担任宋国的徒役,也是你们的旧职啊。”一看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士弥牟告诉仲幾:“我们晋国的主事者是个新人,您还是先接受任务。回去后我们再查找有关资料。”仲幾还是不依:“即使您忘了,山川、鬼神难道也忘了?!”这下士弥牟火了,立即向韩不信汇报:仲幾无视晋国,一定要抓起来。这样,仲幾当即遭到拘捕,工程完工后,被送给周敬王处分。 这下各国再不敢消极怠工,仅用了三十天,成周城即告完工,各国人役纷纷回国。 工程已经完工,齐国代表高张才姗姗来迟,晋国大夫女叔宽预言他必将不得善终。 宋、齐的惰怠,反映了晋国对东方的的控制面临着严峻的危机。事实上,此后,晋国的霸权也就开始迅速地凋零了。 3.动*乱未已 周王室的动*乱,至此仅仅算是暂时得到平息,还远远没有完结。 前506年,吴国攻陷楚国都城,楚国几乎灭亡;前505年春,周敬王趁机派人潜入楚国,杀*死了王子朝,但随即引来更激烈的报复。 前504年,儋翩率领王子朝余党作乱,这次他们勾结郑国夹击王畿。前503年,周敬王只得再次逃出京师避乱。 前502年,动*乱才最终平息。 此次王子朝之乱,前后持续了十八年之久。 第三节 开拓戎狄 弭兵之后的几十年间,晋国对南方的楚国主要是妥协容忍,对中原的诸侯主要是安抚协调,而对北方的少数民族则采取了长期的战略攻势。作战频繁而成绩斐然,这项事业的主要实施者,是荀吴。荀吴是一位从政时间长、有作为但没有最终登上执政宝座的大臣。因此,这里结合晋国开拓戎狄的事业,着重介绍这位晋国政坛的重要人物。 一、荀吴其人(一)荀吴履历 荀吴(中行吴、中行穆子),荀偃之子,其母为郑国女子。 前554年春,执政荀偃在伐齐班师途中病故,临终指定荀吴作为中行氏接班人,荀吴进入晋国六卿行列,任上军佐,在六卿中排名第四; 前548年,士匄去世,赵武执政,荀吴晋升为上军将; 前541年底,赵武去世,韩起执政,由于韩赵两家的亲密关系,赵武之子赵成直接担任中军佐,荀吴仍为上军将; 前527年左右,赵成死,荀吴升任为中军佐; 前519年左右,去世。其子荀寅出任下军佐。 (二)近仁之将 荀吴是一位虽未当上执政但颇有作为的晋国重臣。关于他的品质、性格、特长和缺点,通过一系列事迹就可以比较清晰地勾勒出来。 据说,荀吴善于手搏猛虎,可见从体质和爱好而言,这是一位天生的猛将。 荀吴还是一位简朴好德的仁人。他私人只有“皮车十乘”,不担忧财富的微薄,而只忧心“德之不足”。从这一点来看,比韩起的“忧贫”要高上一个层次。 荀吴的特长在于领兵作战,而不在外交周旋和文辞应对。前530年夏,齐景公与卫灵公、郑定公一起来晋国朝见新君,晋昭公亲自设宴款待景公,荀吴担任昭公相礼。席间,两位国君玩起投壶,荀吴念出的祷词不严谨,被齐景公钻了空子,占了口舌上的便宜,随后荀吴也只能以强硬和露骨的言语去强压对方。这次活动充分章显了荀吴的弱项,此后,就很少见他出现在类似场合了。 孔子曰:刚毅木讷近仁。考察荀吴的上述特征,可算是符合这一评价的典型了。 (三)家族关系 1.知氏 中行氏与知氏本来就是一家人,在斗争激烈的晋国政坛,他们密切团结、互相扶持当然是必要的选择。而知氏自强干的荀罃去世后,连续两代人丁幼弱,若没有荀偃、荀吴父子的扶持,应该没有可能守住六卿的一个席位。 前560年荀罃死,其子知朔早死,孙子荀盈刚刚六岁,知氏暂时退出卿的行列。 前552年,栾氏被驱逐,六卿中空出一位,程郑(与荀氏本为一家)出任下军佐。 前548年,程郑去世,荀盈顺理成章顶替其职位。 前533年,荀盈英年早逝,晋平公本来想以自己的亲信替代,但居然在一个厨师头子屠蒯的责备下改变主意,令不足二十岁的荀跞接替。这背后的力量应该来自荀吴。 知氏连续两代人早死,能够维持一个六卿职位,并最后等出家族第二个强力人物荀跞,应该说没有中行氏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的。 2.范氏 中行氏与范氏的紧密关系也是由来已久的。前560年荀罃死,本为二把手的士匄主动谦让,把执政的宝座让与上军将荀偃。前554年荀偃去世,士匄执政,荀吴直接被安排为上军佐。前529年,韩起曾经要惩罚侵略小国的鲁国,被荀吴阻止;前517年鲁昭公被三桓驱逐,韩起本打算严肃处理,但最终还是在士鞅的周旋下不了了之。可见,中行氏与范氏两家在立场上是基本统一的。 此外,《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记载:中行氏……固与范氏和亲。《左传•定公十三年》也记载:“荀寅(荀吴之子),范吉射(士鞅之子)之姻也”。——两家的亲密关系是长久的、跨世纪的。 3.魏氏 中行氏与魏氏的关系,不如与知、中行两家来得如此紧密,但荀吴和魏舒都属于武将类型,两人同时在上军服务多年,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前540年,两人共同领兵击败群狄,就是荀吴坚决支持了魏舒的建议,这次合作是愉快的。因此,两家应该属于比较良好的同僚关系。 4.韩氏 应该说,中行、知、范三家紧密团结,加上与魏氏的良好相处,荀吴时期的家族统*战工作还是相当不错的。但也有遗憾,就是与正卿韩起的关系一直难以十分和谐。这里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个人的因素,还牵扯到第三者,以至于两家始终存在着很深的芥蒂。 第一,历史原因。中行氏与韩氏的关系在历史上就有阴影。前574年,栾书、荀偃联手拘捕了晋厉公,想拉拢韩厥一起弑君,被严词拒绝,荀偃一度还想攻击韩氏,被栾书阻止。这样的历史恩怨,第二代人是很难忘记的。 第二,家族原因。前541年赵武死,韩起执政,韩、赵两家的世代友好关系是尽人皆知的,韩起上台伊始,赵武之子赵成登上中军佐的高位,表面上似乎是韩赵两家位置的交换,但国家的卿位毕竟不是两家的私物,这样安排无论如何都是过分的。一贯谦让、懦弱的韩起这一次表现得如此强悍,无疑是为了实现两家长期把持晋国政坛的目的。这样的安排,最难以接受的无疑就是荀吴了,这个中军佐本来应该是他的位子。何况,赵成年纪应该要轻得多,资历也浅得多。如此一来,等于荀吴终生都难以坐上执政的宝座了。这个矛盾无疑是根本不可能缝弥的。尽管后来赵成早死,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第三,个人原因。赵武、韩起都属于温文尔雅的政治人物,带兵作战是弱项,因此,二人的执政风格也都体现为调和、折中、周旋。一把手是气候的制造者,在这样的大气候之下,善于作战的荀吴自然很少有机会站在舞台的中央。荀吴是强硬派和好战派,在韩起的妥协政策走到尴尬的时候,往往是荀吴站出来严厉反对。如前531年楚国围攻蔡国的时候,荀吴的指责毫不客气,一点不给韩起留面子,韩起不得已组织诸侯集会做做样子以敷衍;前529年,韩起想惩罚鲁国,又是荀吴出来反对:当年楚国灭蔡你不出头,现在对盟国倒如此霸道,这叫什么本事?!韩起也只得默默忍受。但韩起毕竟还是国家的执政,大方针的制定和掌握者,在韩起的绥靖政策下,荀吴的军事才干在南方和中原没有施展的空间(除了前521年领兵救宋,还是以妥协的方式收场),只得向北边的狄人用力,几乎终生致力于对戎狄的战争。 但韩起是个特别善于调和的人,他不会把矛盾弄到表面化和难以收拾的地步,因此,韩起、荀吴这对冤家也就居然大体平静地共了几十年的事。 5.赵氏 通过上面的介绍,荀吴与赵成、中行氏与赵氏之间的关系也就一目了然了。 二、北略(一)大原之战 西周沦亡之后,中原地区一度陷入无秩序状态,北方的狄、西方的戎趁机进入,南方的楚国也逐步拓展势力,华夏各国疲于应付,所谓“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如线”,形象地描述了当时民族斗争的状况。有人统计,前722年—前637年的八十六年间,戎狄攻华夏共十六次,华夏伐戎狄共九次,可见当时戎狄的实力并不弱于华夏。但从中原地区霸主制度产生后,华夏逐步占据了战略优势。关键原因有二,其一,华夏诸侯重视相互团结与支援,如狄人灭卫,齐桓公率领诸侯帮助卫国重建,山戎攻燕,齐桓公也亲自帅军解救。而戎狄虽广,但相互分散,不知道团结。第二,华夏诸侯不仅团结自己,而且知道分化敌人。晋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要同时面对戎人和狄人的压力。狄人又分为赤狄和白狄。一开始,晋国人团结实力较弱的白狄共同打击赤狄,赤狄难以抵挡,逐渐没落下去;随后,晋国又采取与戎人联盟对付狄人的策略,如此,白狄也逐步衰落了下去。直到戎、狄两部都不足以对晋国带来严重威胁的时候,他们才切身感到来自晋国的压力,才知道团结起来,但这已经太晚了。 前569年,无终国国君嘉父派使臣来晋国求和,晋悼公采纳魏绛的建议,实施和戎政策,此后的几十年,双方大体相安无事。随着北方狄人势力的削弱,狄人各部纷纷依附于无终。可能是势力壮大后信心充足,也可能是吸纳狄人的失败教训,无终联络各部狄人,开始与晋国为敌,而晋国方面刚刚完成与楚国的弭兵,也恰有集中力量打击戎狄的精力和时机。 终于,前541年夏,双方在大原展开了一场决战。 晋国方面,带队的是上军将荀吴与上军佐魏舒,是晋国六卿中最善将兵的两员大将,兵力可能就是晋国的整个上军,占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左右。而敌人方面,是无终国的戎人与各部狄人,应该是当时晋国北部戎狄力量的大集合了。这次大原战役,不仅对于消除晋国北部威胁意义重大,还为晋国*军队的战术带来了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革新。 作战前夕,魏舒向荀吴建议:“敌方是步兵,我们是战车,此处地势崎岖,十个步兵就足以对付一辆战车,如果战车遇到险阻不能行进,情势将更加不利。请把我们的部队都化为步兵作战吧,我带头!”荀吴也是打仗高手,立即批准。于是下令全军丢弃战车,改编为步兵,以行为编制:原来每五乘战车的士卒改编为三个伍(每乘3人,每伍5人)。但士卒们打了几百年的车战,这样的临时改革岂是易事,不少人难以接受。荀吴的一个亲信部属就带头抵制,荀吴下令将此人斩首,把首级巡示全军,改编才得以彻底推行。 在荀吴与魏舒的指挥下,晋军摆下五个军阵,前面叫两,后面叫伍,右面叫专,左面叫参,最前面叫偏。习惯了车战的晋国士卒笨手笨脚,好久也难组成阵形,特别是最前面的“偏”,人数既少,队列又乱。各部狄人看了无不大笑,来不及列队就一股脑冲了上来,谁知正中了晋军的诱敌之计。冲到眼前,后面晋国大军掩杀过来,狄人*大败。获胜则拼命抢掠互不谦让,失败则四散奔逃互不援救,北方胡人的这种风格由来已久并根深蒂固。车兵改步兵为什么如此之难呢?原来,在当时的中原各国,战车不仅是作战工具和作战单位,更是军人职位和身份的象征。一乘战车配置士兵几十人(原为75人,后为30人),只有三人在战车上,其余几十人在战车周围。战车上的军人地位高于步兵,现在要大家一起站在地平线上,原来地位尊贵的长官就展现不出任何优越感了。 (二)灭肥 大原之战,《春秋》记载为“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似乎吃亏的主要是狄人,《左传》描写也似乎如此。但奇怪的是,这次战役之后,无终这个山戎建立的国家也就基本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了,而白狄的势力则是在一天天地增长着。 在山西、河北边界出现了一个白狄人建立的大国——鲜虞,鲜虞又名中山,势力范围在今河北省正定、藁城一带,国力十分强悍。鲜虞的附近还有两个白狄小国:肥、鼓。白狄原是晋国的盟友,可是现在,三个白狄之国相互依托,成为晋国人背后的严重威胁。而荀吴今后的使命,就是不断对这几股白狄势力施加打击。 前530年,齐景公得到晋国的许可伐北燕,鲜虞人也接到晋国的通知,说是要出兵与齐军汇合,一同伐燕,希望军队能借道鲜虞,鲜虞人也没有十分在意。谁料晋军借道是假,伐狄是真。荀吴率领军队突然转向,攻陷谷国都城昔阳,随即掉头攻击肥国,肥国弱小而又丝毫没有准备,自然难以抵挡。8月10日,灭肥国,带着肥国国君绵皋得胜而回。 这样假途灭虢的把戏是晋国人的传家宝,耍起来得心应手。而肥国毕竟是鲜虞属国,从此,晋国与鲜虞之间进入战争状态。 (三)袭鲜虞 既然战争的帷幕已经拉开,就只能继续伐下去。但鲜虞人从此知道警惕,也并不十分好下手。 前529年秋,晋国出兵车四千乘,在平丘召集诸侯。鲜虞人听说晋军全部出发赶往东方去了,一时放松了戒备,边疆的哨卡也几乎放假休息了。不料荀吴率领晋国上军突袭过来。荀吴突进到中人,驱动冲车猛烈追击,大获而归。 (四)灭鼓 前527年秋,荀吴再次出兵讨伐鲜虞,包围了鼓国的都城昔阳。这次围城,荀吴上演了一出“义师”的好戏。 鼓国被围,形势严峻,城里有人偷偷告诉荀吴愿意投诚,希望里应外合,帮助晋军拿下鼓国,但被荀吴拒绝了。 左右的人问:“这样不用部队劳苦攻城就能达到目的的美事,您为什么不干呢?”荀吴:“我听叔向说过:‘好、恶都不失常,百姓才能知道该怎么做,这样,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试想,如果我们自己的城里出了叛徒,我肯定特别厌恶他。现在别人的城里出了叛徒,我怎么能喜欢这样的人呢?到时候我厌恶的人得到了赏赐,该如何对待我喜欢的人呢?如果不赏赐,又会失信,那样还如何管理我的民众?打仗嘛,有实力就进攻,实力不足就回去,量力而行就可以了,我不能因为想取下一座城而亲昵奸人,那样我的损失就太大了。”随即,荀吴居然把鼓国叛徒出卖给鼓国人,让他们杀*死叛徒,并修缮工事。 大军围鼓三月,鼓国又有人带着部属出来投降,荀吴看了看投降者的部属,说:“脸上还没什么饥色嘛,你们还是回去好好守城吧!”又有军吏质问:“现在城池唾手可得您却不要,放任我国的百姓劳苦而士兵疲惫,您就这么事奉国君啊?”荀吴:“我就是这么事奉国君的。如果因为获得一座城而教人民懈怠,要城又有什么用处?得到城池换取懈怠,还不如保持原貌呢。换取懈怠不会有好结局,抛弃原有的斗志更不吉利。鼓人能事奉他们国君,我也能事奉我的国君。躬行道义而不改变,喜好厌恶不失常,这样,到头来,城我们可以攻克,还可以让百姓懂得道义所在,让百姓愿意誓死报国而没有二心,这不是很好吗!” 又过了段时间,鼓国人来告:粮食尽了,力也竭了。荀吴这才光明正大地开进城去,没有杀戮一个鼓国人,只是带着鼓君鸢鞮(yuán dī)凯旋回国。在绛都举行献俘仪式后,又把鸢鞮放了回去,继续做他的鼓国国君。 荀吴的义气与晋国的宽大处理并没有感化这位鸢鞮,回去后又投靠了鲜虞。前520年6月,又是荀吴领兵经略东阳——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地区。派士卒伪装成籴粮的商人,暗带兵甲,假装在鼓国都城昔阳门外休息,突然袭击杀入城去,二次攻陷了鼓都。这次的鸢鞮再没有那么幸运,昔阳被正式划入晋国版图,荀吴派大夫涉佗作为这里的守将,自己押解着鸢鞮回国。 无论如何,荀吴第一次围攻鼓都的行为都会让人觉得难以理解,如果仅仅解释为他是一个忠义仁厚的君子,则未免过于幼稚了:第一,看看荀吴此前乃至此后的军事行动,多么的兵不厌诈,多么的不择手段,无不阐释了“兵者,诡道也”的真理,这么圆熟的荀吴,如何到了这里就变成宋襄公一样的迂腐之徒了?第二,这样大仁大义的行为依然不能感化对手,为什么第二次就采取了突袭,而放弃了原来的“大仁大义”? 这里的解释是,荀吴的“大义”在讨好鼓国的国民。为什么要讨好呢?是为自己家族在这一地区打下牢固的政治基础。当时晋国六卿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世代统治,根深蒂固。为后代打下一片巩固的根据地,是每个家族主人十分关心的大事,如赵氏家族对晋阳的苦心经营。因为大家都知道,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六卿家族之间最终难免大打出手。事实也表明,二十多年后,中行氏被晋国所驱逐,打了整整八年的内战,荀吴的儿子荀寅节节败退,退守的都是山西东部、河北西部这些地区,主要也就是所谓的“东阳”地区。荀吴处心积虑打下“民*意”基础,是为自己的家族在这里站稳脚跟。因此,这次“略东阳”的行动,就是巩固自己在这个地区的统治。第一次攻克后不戮一人,第二次攻克后直接派部下驻守,用意再明显不过。荀吴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第一次围城时那些漂亮话,可能真是叔向教的,而他以东阳作为家族根据地,也有可能是出于叔向的指点。 三、南征前525年秋,京师迎来了晋顷公派来的使者屠蒯(就是原来那个劝阻晋平公废知氏的火夫长,现在已经是大夫了),请求周王允许晋国在洛水与三涂山举行祭祀活动。 这可是少见的怪事,周室有聪明人,大夫苌弘告诉刘献公:“这位晋国客人满脸杀气,根本不象要祭祀的样子,难道是想讨伐戎人不成?陆浑之戎现在与楚国走得很近,一定是这么回事!您也要早作准备啊。”于是,周室方面也立即调动武力,加强警戎。 9月24日,晋国大将荀吴领兵从棘津南渡黄河,派祭史先到洛水,假装祭祀的样子。陆浑戎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荀吴的突袭。27日,陆浑被灭,陆浑人这才被告知:讨伐你们是因为你们投靠楚国!陆浑国君仓皇逃奔楚国。还有很多陆浑人逃往甘鹿,不料正跳进周王部队的口袋阵,晋国灭陆浑,周景王也发了笔外财。 这次出兵,从河南北部赶到西部,荀吴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可见行军之迅捷。这次军事行动的起因,是因为执政韩起梦见晋文公拉着荀吴的手,把陆浑交给了自己。所以,韩起才派荀吴完成这次任务。部队回国后,又在文公庙里举行了献俘虏仪式。 韩起一贯擅长医卜神相之类的玄学,这次安排,很可能是考虑到必须满足一下这位好战副手的求战欲,以协调两人、两家的关系,才主动“做”了这样一个充满和睦意味的好梦。 (回到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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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诸子论坛》学刊编委会,2015年3月14日星期六,19点" O( N3 c. S; J9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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