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简小学论道之五：说“亡”并解释“旬亡祸”及“亡为”

吴博君

　　在郭店楚简《老子》发现以前，“老子无为”的说法广泛流传，然而楚简《老子》里只有“亡为” 没有“无为”的说法。“亡”字在甲骨文里使用最广泛的是“旬亡祸”，一般的解释“亡”等同于“无”。在于省吾主编的《甲骨文字诂林》里序号3367释“亡”为“無”。其中列举五位学者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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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小石“‘亡’不弗勿毋等皆用为否定及禁止之词，其读皆为唇音，且多冠於语耑，以唇音发耑，于语为便也。”
2、陈梦家“‘亡’和‘又’为对文，‘亡’义为‘无’或‘没有’”
3、李孝定“说文‘亡’，‘无’也”
4、白玉峥“……为甲壳之边形……上亡字初义为误，久之，辗转引申为无。甲骨卜辞中之亡字用法，皆此义也。”
5、陈伟湛“按：说文‘亡，逃也，从入’（小徐本）段玉裁注云‘谓入於迟曲隐蔽之处也’乃曲为之解。金甲文皆不从入，何以取象，难以确指。卜辞皆为有无之无，其本义已不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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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若说“亡”字等同于“无”，一个直接的矛盾就是“旬亡祸”的用法。“旬”为十天，“祸”是灾祸之事，“旬亡祸”是殷商占卜的最常用语，是对灾祸的预测，若“亡”等于“无”，那么“旬亡祸”等于“旬无祸”，若果真如此，殷人何苦要经常没祸找祸？占卜是主动的预测行为，若已经认定是“无祸”则无需占卜了。
　　其实，“亡”的甲骨文取象是被戴上木枷的俘虏，（图） “亡”的抽象含义是被控制。“旬亡祸”（图137）含义是预测、控制一旬之内的祸事。与“亡”字相关的甲骨文有“豊”、“匈”，和“狐”

1、　甲骨文“豊”从亡从豆，表示祭祀时用俘，（图137）“亡”字的象形是戴枷的俘虜，在祭祀時要用俘虜作犧牲，體現在“豊”字中，是兩個表示俘虜的“亡”字對稱擺列在“豆”字兩側，豆是祭祀時使用的禮器。
2、　甲骨文“ ”从亡从耒，表示祭祀后用耒掩埋俘（图930）
　　
　　
3、　甲骨文“狐”从亡从尤，表示经常出没于墓地的狐狸附有俘的灵魂。（图28314、37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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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为”是《道德经》中的重要概念，在楚简《老子》出土之前，传世本用“無爲” ，
马王堆帛书本用“无爲” ，而郭店楚简用“亡爲” 。
　　当有人说“无为而治”的时候，多数人不知其所云为何，当有人说“克己复礼”时，多数人知道其大致的意思。其实二者的原始含义是相同的，只不过“无为”是从“亡为”转换来的，这一转换使得原貌大变。其实楚简《道德经》说得清楚：“天下皆知美之爲美也惡已皆知善此其不善已有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耑之相型也高下之相浧也音聲之相和也先後之相堕也是以聖人居亡爲之事……”，其中“惡已……不善已”之说正合“克己”之意，在知道了“有亡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型”、“高下相浧”、“音声相和”、“先后相坠”的道理后，就应该“居亡为之事”，这也正是要“克己”的理由。
　　用数字表示“有”和“无”是：“１和０”；用数字表示“有”和“亡”是：“１和－１”。只有当“有”和“亡”是１和－１的关系时，才可以说“亡为而亡不为”。“亡为”是限制作为，“亡不为”是限制不作为，所以“亡为”和“亡不为”都是一种有为，两者之间的转换用一个“而”字很自然。“无为而无不为”是两个极端，这两个极端的突然转换使人匪夷所思，所以“无为”说往往走向不可知论。用“１和－１”来表示“有、亡”符合先秦的阴阳观念，而“有、无”所表示的“１和０”的关系不能完整表示阴阳的观念，所以是另一种观念。“有亡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型”、“高下相浧”、“音声相和”、“先后相坠”都是可以用阴阳观念来解释的，而用“１和０”的“有、无”关系就很难解释。

照天君

这种从文字入手的研究方法，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