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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时士族如林，其中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在门阀士族鼎盛之际最为有名，“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这两大“丞相世家”到晋朝灭亡后仍然风光不减，直到梁代枭雄侯景造*反时，因前时向两族求婚被拒而怀恨在心，干脆诛灭了两族，使王谢数代文雅风流人士到此消亡，于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家的代表人物是王导，东渡后拥元帝司马睿开创了东晋基业，作为一代名臣，官居宰辅，总揽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国政，当时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王家的后代有王羲之，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家，官至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而谢家的杰出人物也不少，就说谢安，武帝司马曜亲政后，任命他为中书令，录尚书事；第二年又加授他为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掌起了东晋的军政大权。谢玄是“淝水大战”的统帅，这两叔侄联手，居然把不可一世的苻坚百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有再造社禝之功。苏轼在《留侯论》赞为谢家的风格是“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唐代李白向来狂傲，天子呼唤不上来，平身只服膺谢安。两家豪门望族自视也极高，在婚嫁规矩上，除了入皇宫攀龙附凤以外，也就在两族内选择，要不然高攀，要不然门当户对，绝不下嫁其他士族，更不用说平民阶层了。而王谢两家却都出了才女，才女的婚姻大事自己没有选择权，都得由长辈按照规矩来安排，由此却造成了两位才女的悲惨一生。 都说谢家的谢道韫是东晋大才女，因为在她小的时候，叔叔谢安和谢道韫及她的几个堂兄弟在雪天里围炉聊天，谢安指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问：“白雪纷纷何所拟？”侄谢朗接口就说：“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驳道：“末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听了抚掌大笑：好一个柳絮之才啊。这一咏雪名句，不久为人所传诵，宋代蒲寿宬《咏史八首*谢道韫》赞曰：“当时咏雪句，谁能出其右。雅人有深致，锦心而绣口。此事难效颦，画虎恐类狗。”谢道韫的才气引起了谢安的注意，一次谢安问：“《毛诗》何句最佳？”谢道韫回答说：“吉甫作诵，穆如清风。”指尹吉甫写的“丞民之诗”，是赞周朝宣王的卿士仲山甫，他帮周宣王成就了中兴之治，诗句清丽，传诵不衰。谢安很有同感，连夸侄女“雅人深致。” 她十五岁时，谢安为侄女择婿，皇家没机会，当然就在王家选择。让她嫁给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谢道韫嫁过去后，发现王凝之在几个兄弟中才干最弱，很不满意，“大薄凝之”。当回家省亲时，怏怏不乐，谢安看见问怎么了，谢道韫怅然道：“一门叔父，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中乃有王郎。”意思是我们谢家，从老到少，个个都俊雅不凡，才华出众，没想到天下还有王凝之这样的平庸之辈，委曲之情溢于言表，有种降尊纡贵的感触。谢安知道王凝之的情况，听了也叹息不止。其实王凝之并不很差，《晋书》称他“亦工草隶”，也是个书法家，不过在官场上确实是昏庸糊涂，才气上更不能和谢道韫相比。 其实王凝之的弟弟王献之雅擅风流，很有才气，不过除了书法，谢道韫应不输于他。魏晋尚清谈，一次王献之与几位文人雅士在家高谈阔论玄理，辩论中竟被友人说得理屈词穷，谢道韫在内室听见了，即遣婢女出去对王献之说：“欲为小郎解围。”宾客闻言，一座皆惊。她在屏后接着王献之刚才的论点，与客人继续辩论，讲得条条入理，丝丝入扣，把宾客驳得哑口无言，甘拜下风。 作为才女，谢道韫对王凝之的平庸无*能是失望的。也正是王凝之的昏庸，带给了谢道韫的不幸。王凝之受命任会稽内史，过了半年多，海盗孙恩作乱，率兵攻向会稽，王凝之笃信五斗米教，既不调兵，也不设防，而是在厅中设天师神位，每日焚香念经，反复默念道教中无上宝咒，且叩且诵，然后面向东仗剑焚符，别人看了哭笑不得，说他如疯子一般，都急着催促发兵，他居然说已请诸道祖借来神兵，就是来十万贼兵也不怕。直到孙恩兵快进城了，才不得已同意出兵，但贼兵已冲进来了，王凝之顾不上谢道韫，带上儿女们匆匆外逃，跑了十多里路就被孙恩贼兵抓住给杀了。谢道韫听到凶讯后，失声痛哭，但她马上清醒过来，令婢仆丢弃一切细软，各携刀械登车外冲，刚出门不久，就遇上几个贼兵来拦车，谢道韫指挥婢仆挥刀砍杀，当场砍倒两个，余下的跑了，一会儿竟叫来数百个贼兵，谢道韫见了干脆下车，手持钢刀，贼兵初见是女的，猝不及防，竟被砍倒数人，毕竟对方人多，一拥而上，谢道韫被抓住了，她毫无惧色，提出要见孙恩，见了孙恩后，从容与语，说得有条有理，反令孙恩暗暗称奇，没敢加害，谢道韫带在身边的是三岁的外孙刘涛，孙恩认为是王家后代，想动手，谢道韫厉声说：“这是刘氏后人，今日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欲杀儿，宁先杀我！”这番话竟令孙恩动容，于是收起杀心，派人将她和外孙送回会稽。 谢道韫的四子一女在孙恩作乱中全部遇难，以后，她只能孤身一人在会稽生活到终老，昏庸无*能的丈夫带来的恶果，由她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直到一千五百多年后，女中豪杰秋瑾还写过一首题名为《谢道韫》的诗：“咏絮辞何敏，清才扫俗氛；可怜谢道韫，不嫁鲍参军。”鲍参军既鲍照，是南北朝宋的著名作家，才华横溢，诗歌成就十分突出，被称为：“上挽曹、刘之逸步，下开李、杜之先鞭”的诗人。当然，秋瑾写这首诗，无非是籍咏谢来发泄对自己婚姻的不满。 谢家才女嫁入王家很不幸，但是王家才女王神爱婚姻的不幸，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王羲之七个儿子中，最杰出的是七子王献之，风流冠时，书法神妙，不逊色于其父，人称“二王”。王神爱是王献之与第二个夫人新安公主的爱女，史书上说她善书，出生于书法世家，作为“书圣”王羲之的孙女，王献之的女儿，她的书法出类拔萃也就不奇怪了，如果不是后面的悲惨婚姻，她也许会成为一位杰出的女书法家而留名于世；王献之神采飘逸，是当时出名的美男，可以推想才女王神爱同时又是个美*女，要不是豪门规矩，踏破门坎上门求亲的一定为数不少。 她十三岁时嫁人了，前面说过，王、谢两家要么互为通婚，要么高攀天子，王神爱嫁给了当时十五岁的皇太子司马德宗，攀龙附凤却给才女带来了极大不幸，因为这司马德宗是有名的痴呆，司马家族的遗传看来大有问题，前辈已出了一个晋惠帝司马衷，愚笨之极，连宫女都呼他为“猪”，但不管怎么样，还会说出天下饥民“何不食肉糜”之类惊天骇俗的话而为史书所记载，司马德宗却是愚蠢得异常，口吃不能言语，甚至冷热饥饱都没感觉，一举一动都得靠别人扶持，真是连“猪”都不如，才貌双全的王神爱碰上这样的残废太子，少小才女伴痴皇，很难想像她是如何蹉跎度日的。隆安元年（397），司马德宗继位，称为安帝，王神爱被立为皇后。王皇后除了无尽的寂寞，还经历了宫廷政*变，生死忧患，惶惶不可终日，义熙八年（412），王神爱崩于徽音殿，年纪仅二十九岁，谥安僖皇后，想来精神上的压抑和痛苦一定到了极致，史书上说她无子，这是必然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可怜王家才女悲哀一生，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史上少了一位女书法家。 谁能料到，显赫一时的王、谢两大豪门望族，却造就了两位才女悲惨的一生，在望族门阀的种种规矩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恰似两位才女的命运写照，不得不让人无奈低叹。 | 
发表于 2012-5-14 18:10: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