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诗词曲

好蛋

作者：破晓鸟

围棋名诗
　　琴棋诗画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四大雅事，其中之一的“棋”，以围棋起源甚早。《博物志》说：“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或云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教之”。近来还有人提出山西陵川县的“棋子山”是尧造围棋之所。米国的《百科全书》也认为在公元前2356年，中国发明了围棋。国内比较谨慎的说法是，围棋起于殷末周初，至春秋时已很流行。《春秋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杜预注云：“弈，围棋也。”扬雄《方言》也说：“围棋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汉魏晋南北朝以后，围棋大盛，我国考古工作者最近在陕西汉阳陵南阙门遗址的发掘中，发现了一个汉代陶质围棋盘。这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围棋盘。在内蒙古敖汉旗也发现了辽代围棋(见图)。围棋的流行使它很早就在文学作品中得到反映。汉代的文人如班固有《弈旨》，马融、蔡洪已有《围棋赋》，南北朝时的梁武帝萧衍、陈宣帝陈顼均有《围棋赋》之作。诗歌如乐府民歌的《子夜歌》，文人作品像南朝梁刘孝绰的《赋咏得照棋烛刻五分成》都是咏围棋的。唐宋以来，在诗词歌曲中咏围棋的作品，更不胜枚举。唐代的像李世民的《五言咏棋二首》、李泌(《咏方圆动静》)、白居易(《池上二绝》、元稹(《酬段丞与诸棋流会宿敝居见赠二十四韵》)、刘禹锡(《观棋歌送儇师西游》)、温庭筠(《观棋》)、杜荀鹤(《观棋》)裴说等，比较有名。宋人如王安石(《和叶志远直讲》)、黄庭坚(《弈棋二首呈任公渐》)等，影响较大。明清时期此类诗更为多，但将围棋术语名称集中嵌入诗的却不多见，最早的此类诗，南北朝乐府民歌的《读曲歌》中的几首歌曲，如：
　　计约黄昏后，人断犹未来。闻欢开方局，已复将谁期？
　　执手与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坐倚无精魄，使我百虑生。方局十七道，期会是何处？
　　这三首诗，像第一首中的计、断、开、局、期(谐音“棋”，下两首亦同)，第二首中的执、合(谐音“和”，或合本身即是围合之合)、局、期(棋)，第三首中的生、方局、十七道(那时的棋盘十七道)、期(棋)，都同围棋用语有关，可视为围棋名诗始作俑者。在唐代虽然咏围棋的诗很多，但称得上是围棋名诗的，尚为数不多。唐太宗李世民的《五言咏棋二首》之一与许敬宗的《五言奉和咏棋应诏二首》之一可视为文人诗中较早的围棋名诗。其诗曰：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
　　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柯几寒芳。(李世民)
　　鱼丽新整阵，鹳□忽争先。八围规破眼，略野务开边。
　　分行渐云密，乱点逐星连。胜是精神得，非关品格悬。(许敬宗) 　
　这两首咏棋的诗里，第一首中的手谈、坐隐、势、玄(黑)、素(白)，第二首中的阵、先、围、规、破眼、略、开边、分行、星连、胜、格等，均为围棋属术语名称，但作者不是有意为之，所以显得十分自然贴切。除他们的诗外，王绩有长篇咏围棋之作《围棋》，如：
　　饱食端居暇，披襟弈思专。雕盘蜃胫饰，帖局象牙缘。裂地四维举，分麾两阵前。
　　攒眉思上策，屈指计中权。劲卒冲围度，奇军略地旋。鱼鳞张九拒，鹤翅拥三边。
　　逐征何待应，争锋岂厌先？双关防易断，只眼畏难全。…… 　　诗中的弈、盘、局、四维、两阵、策、权、冲、围、度、奇、略、鱼鳞(它与鹤翅均为围棋二十四阵势之名)、九拒、鹤翅、边、应、先、眼等，都是围棋名，诗中集中出现。此外像唐杜荀鹤的《观棋》：“对面不相见，用心如用兵。算人常欲杀，顾己自贪生。得势侵吞远，乘危打劫赢。有时逢敌手，当局到深更。”诗中的用兵(喻对弈)、算、势、吞危、打劫等，为围棋用语，但不是有意嵌入，其数量就比较少。再如张乔的《咏棋子赠弈僧》：“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诗里的黑、白、生、死、方、圆、劫、先等都是围棋术语，是围棋名称用的较多的一首诗。唐以后如宋代的艾性夫、王安石、苏轼、黄山谷、邵雍、范仲淹等，都有名作，其中邵雍的《观棋长吟》、《观棋绝》、《观棋大吟》与黄山谷的《弈棋二手首呈任公渐》等，比较重要，但作为围棋名诗来说，以艾性夫的《解棋》特点突出：
　　两雄相持机不发，一着输先智相轧。退守皆虞虎穴空，通和不肯鸿沟割。
　　危枰已属堕甑里，巧势争看强弩末。瘦思嘿嘿鬼神寂，密运茫茫天地阔。
　　悍鸡趁斗不暇味，骏马争驰各忘秣。矰禽睥睨欲高举，罝兔迷离思远脱。
　　死中求活背水阵，灰冷复然余烛跋。白登倏报沛公走，阏与俄闻赵师活。
　　旁观骇服算入妙，对局虚骄气方夺。人生胜负何可期，生达难欺死诸葛。
　　推枰一笑拍阑干，满袖松风凉泼泼。
　　这首诗中的持、机、着、输、先、守、虎穴、通和、枰、巧势、思、运、斗、阵、死、生、活、灰、算等，以及用一连串的比喻来形容棋势，如六出岐山、寒灰发焰、彩凤翻身、兔守三穴、批亢捣虚等。 　　宋以后像元代的吕公《悟棋歌》(见《玄玄棋经》)继承邵雍吟棋讲道学的传统，他用禅理解释围棋之法，如：“因观黑白愕然悟，顿晓三百六十路。余有一路居恍惚，正是金液还丹数。一子行，一子当，无为隐在战征乡。龙潜双关虎口争，黑白相击迸红光。金土时热神归烈，婴儿又使入中央。水火劫，南北战，对面施人工不见。秘密洞玄空造化，谁知局前生死变。……”围棋术语在诗里出现较多，作者是结合禅理来说围棋之理。
　　在明代称得上围棋棋名诗的，要算明代诗人解缙的《观弈棋》，其诗如下：
　　鸡鸭乌鹭玉楸枰，君臣黑白竞输赢。烂柯岁月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
　　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需修容。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
　　诗中的乌鹭(喻黑白棋子)、玉楸枰、烂柯(围棋别名)、方圆(方棋盘，圆棋子)、河洛(喻棋盘)、吴图(指棋谱)，均为围棋名，而手谈、忘忧、坐隐，均围棋别称。明代以善于谈艺著称的作家吴承恩，除在小说《西游记》里谈过围棋外，他还有《围棋歌赠鲍景远》与《后围棋歌赠小李》两首诗。《西游记》第十回有首咏棋的诗：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中国的传统观念认为围棋是宇宙与天地的象征，围棋大师吴清源，在同记者谈围棋的起源时，就曾说：“我想围棋盘就是宇宙的象征，由三百六十个天体组成，但围棋盘的目是纵十九，横十九。共三百六十一，多余的一个就是天元，亦即太极，表示宇宙的根源。三百六十一的目数是一年的日数，把此一分为四，四隅就是春夏秋冬，白子和黑子为昼及夜，如此这般把天地象征化了。”这就是吴承恩在诗中所说的“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诗中所说的棋盘、天、地、子、阴、阳、玄、烂柯等，都是与围棋有关的用语，这首诗也可视作围棋名诗。吴承恩还有一首诗涉及围棋名不少，这就是《后围棋歌赠小李》，这首古风体的诗很长，我们只举其中一段： 　　但见其精神炯炯，迥如孤隼扬秋姿。临坪扫坚敌，易若摧枯枝。
　　随手下子无留意，其初不过三与六，保角依旁起边幅。
　　忽然变作常山蛇，八阵旌旗耀鱼腹。或时乘危断更续，蚁附猿攀下绵竹。
　　这段诗里的坪、子、三、六、保角、依旁、边幅、断、续以及以兵阵形容的棋势如枯枝、常山蛇、八阵等，又同围棋阵势有关。
　　清代咏围棋的诗作也很多，同围棋名诗有关的，有钱谦益的《观棋绝句为汪幼青》：
　　黑白相持收壁门，龙拏虎攫赌侵分。重瞳尚有乌江败，莫笑湘东一目人。 　　诗中的黑、白、持、侵、分、目等为围棋术语，而龙虎以及重瞳项羽之事，是指棋势，如蛟龙竞宝、两狼斗虎、十面埋伏等。除钱谦益的诗外，袁枚有《观弈三首》：
　　悟得机关早，都缘冷眼清。代人危急处，更比局中惊。
　　张步临奔海，陈宫见事迟。分明一著左，未肯告君知。
　　步舍远非弱，多争易受伤。中间有余地，何必恋边旁。
　　诗中的机、眼、危、局、步、宫著(着)、舍、争、地、边等，都是围棋常用语，诗人用得天衣无缝，巧妙自然。围棋名诗随着在近现代社会的变化，伴随围棋的一度衰微，继作者几乎微乎其微了。

      围棋名词曲
　　较早在词中专门吟咏围棋的，要属金代的全真七子之一的马钰，他有《满庭芳·看围棋》：
　　争名竞利，恰似围棋。至于谈笑存机。口悻相谩，有若蜜里藏砒。见他有些活路，向前侵、更没慈悲。夸好手，起贪心不顾，自底先危。
　　深类孙庞智，忘仁义，惟凭巧诈譊謑。终日相征相战，无暂闲时。常存杀心打劫，往来觅，须要便宜。一著错，似无常限至，扁鹊难医。
　　这首词藉看棋而论道，反对机心、杀心，就中也用了同围棋有关的术语，如争、围棋、机、活路、侵、好手、先、危、智、巧、打劫、著(着)等，都不是有意而为之的。明人杨慎还一首咏围棋的词，名《鹧鸪天·棋姬》：
　　红袖乌丝罢写诗，翠蛾银烛笑谈棋。雁行布阵穿花垒，虎穴临冲拔绣旗。
　　烽火劫，羽书持。东山樽俎淮淝□。紫囊儿辈原能辩，况有婵娟出六奇。
　　词中的雁行、布阵、穿花、垒、虎穴、冲、劫、持、六奇等均同围棋有关。有的是说围棋的棋势，还引用了东晋谢安石在下围棋时，闻报淝水之战胜利的典故。在一首小词里，涉及围棋名词已不少，是不可多得之作。清代词人陈维崧有《解连环·弈，用片玉韵》、《解连环·在咏弈，用云臣原韵》以及《贺新郎·赠善弈者苏生》，其中《赠善弈者苏生》用围棋名较多，如：
　　入市乘羊暇。乍归向、百花庭院，春衣暗卸。小与手谈残红径，秋水满眶微泻。日影碎、剧棋难罢宣城真太守，问何人、中正如卿者？秋善弈，尔其亚。
　　局中有劫凭君打。莫沉吟、樵夫柯烂，瑶池花谢。闻道外边风渐竞，一子甚时才下。休闲煞、春前阵马。天帝井公方对博，又从来、似长安也。都付与，楸枰话。
　　这首词咏明末清初的南曲家苏昆生，他又善于围棋。词里运用了有关围棋的典故与术语，如羊暇，指南朝刘宋时的羊玄保，他同宋文帝下围棋，赌注是宣城太守，羊后来赢了。所以词中还说“争睹宣城真太守”。秋，指古之围棋国手弈秋；柯烂，指烂柯山，王质入烂柯山观仙人下围棋，一棋未完，斧柯已朽烂。井公，古乐府诗中有“井公能六博，玉女善投壶”的诗句。除用典外，手谈、剧棋、打劫、子、阵、对博、楸枰等均围棋用语，像这类的词，也很少见。
　　在散曲中吟咏围棋的，像张养浩的[双调·折桂令·棋]、薛昂夫的[双调·蟾宫曲·题烂柯石桥]等，都是借棋抒情，围棋名称用的并不太多，较多的有无名氏的[南吕·一枝花·棋]：
　　[南吕·一枝花] 黄金罢酒筹，彩比笔停诗兴；青云盈座榻，红日满檐楹。闲展楸枰，初布势求全胜，后分途起战争。保无虞端可藏锋，观有衅方堪入境。
　　[梁州] 响铮铮交锋递子，密匝匝彼此排兵。王质斧烂腰间柄，机深脱骨，智浅逢征。坚牢正走，取败斜行；势将颓锐意侵凌，局已胜专保求生。两家持各指鸿沟，几番诈宵奔马陵，数重围夜遁平城。猛听，一声。盘中子落将军令，黑白棋势才定。紧紧收拾未见赢，怎敢消停！
　　[尾声] 壮如霸王来扛鼎，险似韩侯出井陉。悬权岂敢轻相应，切勿食饵兵，更休图小成，细看来孙武权谋其实的细相等。
　　这首曲子细腻地描绘了下围棋的过程，围棋的术语名称引用得较集中，是一首名副其实的围棋名曲。
　　除散曲中存在着围棋名曲外，剧曲里也不乏此类曲作，元人李文蔚《破苻坚蒋神灵应》第一折，有一段唱词：
　　[牧羊关] 这棋布关天象，似星分运斗枢。有方圆动静亲疏：静埋伏暗计包藏，动交战攻城必取。圆用兵如棋子，方下寨似棋局。倚亲者添雄壮，接疏者势似孤。
　　剧中有一大段说白，是论围棋的，如其中的一部分：
　　追杀兮不可太过；妙算兮恭心战，认真兮弃少就多。初间布置张罗，次后往来规措。攒三聚五死难移，角盘曲四休疑移。内外相连，周回四顾。士大夫智量相瞒，小儿曹推棋抹路。有眼杀无入，问君知不知？河临海岸浅，山势有高低。各寻智中智，斗搜机内机。只因一著错，输了一盘棋。…… 　
　说白用韵语，似赋似诗，内容全是论下围棋。有关围棋的用语层出不穷。
　　明人传奇如郑若庸的《玉玦记》、高濂的《玉簪记》都有关于围棋的曲子。如《玉簪记》第十出《手谈》：
　　[黄莺儿] 花院手闲敲，战楸枰两下交。争先布摆装圈套，双关那着？单敲这着，声迟思入风云巧。笑山樵，从他烂柯，不识我根苗。
　　[前腔] 换局更难饶，你热心机我冷眼瞧，其间有路应难到。我推开那着，点破你这着，双关那怕你能单吊。笑鸣蜩，纵横羽甲，千局总徒劳。
　　曲中同围棋有关的词语有敲、楸枰、交、争、布、双关、着、巧、局、心机、点破、单吊等。明清之际的张凤翼，他的《红拂记》第十五出《棋决雌雄》里，也集中引用了大量的围棋名称，也像《玉簪记》中的《手谈》一样，如：
　　[高阳台] 黑白分行，纵横异道，须教四裔围合。先着谁知，个中另有神诀。机设，运奇点眼争国手，看指尖谁强谁怯？奋玄筹，乘虚竞势，细求约截。
　　[前腔] 征着，弯掌南麾，驰情北垒，分明雾卷星列。云起龙翻，须臾势貌分别。支发，茂弘局上劫更急，下场头问谁分说。为东君，热心一片，化为冰雪。
　　这两支子剧曲里，集中出现了黑白、行、纵横、道、四裔、先、着、诀、机设、运奇、点眼、国手、玄筹、竞势、约截、垒、局、劫等，是围棋名较为密集的曲作。
　　除文人写作围棋名诗而外，明清民歌中也有围棋名歌，如冯梦龙《挂枝儿·咏部》卷八的《围棋》：
　　三百六，棋路儿，分皂白。先下着，慢下着，便见高低。有双关，有扑跌，须防在意。被人点破眼，教人难动移。不如打一个和局也，与你两下里重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