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故我在 于 2015-9-25 11:40 编辑
【接续34楼】
“闻道弃智”中的“弃智”很有些葵花宝典的味道(这个说法讽刺的不是道德经,而是那些误读者),是道德经在历史上颇受诟病的重灾区;
我想尝试啃一啃这块硬骨头,请批评。
首先我想指出:道德经本身显然不是弃智的结果,而其中所蕴涵的大智慧(作现代理解)可说是具有近乎实在的质感,这是我们在阅读文本过程中触手可及的;
另外,统治者要摆脱自己的“智”而“为道”,这也决不是“愚昧”所能做到的;
愚昧无知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维持,但人类本性中所特有的“才智”却会自发地凸现出来;
这就要求以绝大的“智慧”充分认识到“智”的局限和危害,进而“弃智为道”,这才是一种可持续的局面。
如此一来道德经就似乎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自相矛盾:它要求弃智,但同时却又只能依赖于智去达到弃智的目的。
遭遇到这样的矛盾当然会使解释陷入困境,但好在我们还有一个超出文本之外的解释依据:作为一位思维活跃的卓越思想家,他必定具有高度的逻辑素养;
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个显见的矛盾,这个矛盾在他的思想中必定是不存在的;
我们之所以在文本中看不到这个矛盾的解决,那或者是由于文字方面的原因,或者是由于表述习惯的古今差异,亦或者是由于哲学思想本身的深刻,如此等等;
于是我想对道德经作者的“内在话语”作出一个试验性的推测。
因而我打算提出如下命题:④道德经反对的是“智”的自负、滥用和不彻底,而不是智本身。
什么叫做“反对‘智’的自负”呢?
简单地说就是:道德经作者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了人类理性的根本有限性;
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对自身的认知、对社会的认知不可能达到完全,人类永远不可能把握整体性的知识;
以人类那些有限的、偏于一隅的知识去引导自己的行动,就必定是错漏百出的、甚至是灾难性的;
人类对自身理性的觉悟如果缺乏批判性,就会走向理性的迷信,陷入理性滥用的危途。
与有限的人类智性相对比,“道”是自然世界这件“艺术品”的伟大“作者”;
和谐久长的自然世界所有的秘密都存在于“道”之中。
因而,我们与其听任有限的人类理性的盲目引导,何如追随“道”的卓越!
于是,人类最大的智慧就不是“理性地”行动,而是依照“道”去行动;
或者这样说:人类理性的彻底性就在于理解到自身的有限性,以避免有限理性的自负滥用——这是批判的方面;
这种自身理解的结果就是:追随无限的“道”的安排——这是肯定的方面。
因此,我以为,历史上对道德经有关“愚民”的指责完全是一种误读;
“弃智”在本质上是一种理性批判,是对人类有限性的深刻洞察;
理解人类理性的有限性,其目的就在于避免理性的自负滥用,而不是要消除理性本身及其自然的和批判的运用。
带着上述推测性的解决方案,我们不妨再返回道德经*文本,看看是否有可能对这个思路获得某种形式的支持,也算是一个思想检验。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在这个视角之下道德经*文本中有一个原本未曾引起注意的概念显示出特别的重要性:知;
这个字在道德经*文本中共出现57次(通行本),而且绝大多数以肯定的形式被运用;
只有第三章和第十章受到否定性的对待(我倾向于把这少数例外理解为“智”的通假);
帛书本虽然有所不同,但基本形式也很近似。
由此我们大致可以作出如下判断:道德经作者至少在其思想中着意区分了人类理性能力中的两个重要概念:“知”与“智”;
“知”被赋予适当的心灵能力和知识等受到肯定的理性意义;
“智”则被定义为各种形式的理性自负和滥用;
而道德经所排斥的显然只是“智”,却并不反对一般意义上的“知”;
这样一来,道德经不仅可以坦然卸下已经背负了数千年的“愚民”之名;
还可以在相当的程度上被视为理性批判意识的源头。
【下转6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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