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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铁肩担道义
(曾昭抡)曾经站在沙滩红楼前,和电线杆子又说又笑的谈论化学上的新发现,让过往的行人不胜骇然;一次他带着雨伞外出,天降暴雨,他衣服全湿透了,却仍然提着伞走路;在家里吃晚饭,他心不在焉,居然拿着煤铲到锅里添饭,直到他夫人发现他饭碗里有煤渣;他忙于工作,很少回家,有一次回到家,保姆甚至不知道他是主人,把他当客人招待,见他到了晚上都不走,觉得奇怪极了;而他所穿的谢,联大学生几乎都知道,是前后见天的;他平日走路,总是低着头,不是不理人,而是根本就看不见……
学术、学科,对于他(曾昭抡),就不仅是一种谋生的职业,而是他的情感、精神、生命的寄托,依靠,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我知道,做学生的,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晚上熄灯以后,躺在床上,回味、谈论某位教授的逸闻趣事。
民国名记者卲飘萍的座右铭:“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季羡林教授回忆了宋史泰斗邓广铭的一个词“后死者”,一位历史研究者,他和他研究的对象的关系:不仅是“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的关系,更是“后死者”与“先行者”的关系。
社会道德失范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民族危难的时刻,所以我们的国歌,“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是时刻有着警醒的意义和作用的。
二 把心思用在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西南联大刘文典教授开设《文选》课。刘老先生讲课不拘常规,常常乘兴随意,别开生面。有一天,他讲了半小时的课,就突然宣布提前下课,改在下星期三晚上七点半继续上课。原来那天是阴历五月十五日,他要在月光下讲《月赋》。可以想象:校园草地上,当着一轮皓月,学生们围成一圈,他老人家端坐其中,大讲其《月赋》,俨如《世说新语》里的魏晋人物,这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四川大学教授蒙文通的考试课,不是先生出题考学生,而是学生出题问先生,往往考生的题目一出口,先生就能知道学生的学识程度。考场不在教室,而在川大旁边望江楼公园竹丛中的茶铺里,学生按指定分组去品茗应试,由蒙先生招待吃茶。
林庚教授说道:“什么是诗?诗的本质就是发现,诗人要永远像婴儿一样,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去看周围的世界,去发现世界的新的美。”
无论是学问,讲课,做事情,都是把自己的生命投入进去,从中体会、体验自我生命的意义、价值和欢乐。赵元任说的一句名言:自己研究语言学是为了“好玩儿”。金岳霖教授研究逻辑也是为了好玩,“好玩”,道出了不是功利主义,不是沽名钓誉,而是为了自我生命的欢乐与自由。
他们追求的是“简单的物质生活和丰裕的精神生活”,余爱书,常常跑书店,尝见一大学教授冬日穿着发了色的棉袄,曾经有许多感叹。北大教授季羡林、已故的张中行教授,晚年亦是如此。他们不追求外在于自我生命的东西,那都是身外之物,是应该而且可以淡然看之的。
费孝通先生对老师潘光旦的评价:“我们这一代人很看中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潘先生比我们深一层,就是把心思用在自己怎么看待自己。”“看中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意在身外的评价、地位,都是虚名;“把心思用在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在意的是自己对不对得住自己,是自我生命能不能创造与更新从而获得真价值、真意义。
三 舍我其谁
刘文典先生西南联大时,一日,日机空袭,想起他“十二万分”佩服的陈寅恪目力衰竭行走不便,忙率学生搀扶陈先生,一边高喊:“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只见他平素最瞧不起的沈从文亦也在人流中,怒斥道:“你跑什么跑?我刘某人是在替庄子跑,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讲庄子了!你替谁跑?”
四 匹夫不可夺志
1944年,历史学家傅斯年在参政会上向孔祥熙发难,蒋介石为孔说情请傅吃饭,席间,蒋说:“你信任我吗?”傅答:“我绝对信任。”蒋于是说:“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任用之人。”傅说:“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就该信任你所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
刘文典教授主持安徽大学校务,蒋介石要去视察,但刘拒绝其到校训话,校园一切冷冷清清,无热烈欢迎场面。刘冷冷掷出一句话:“大学不是衙门!”后来安徽发生学潮,蒋召见刘,见面是,刘称蒋为“先生”而不称“主席”,蒋不满,进而冲突升级,刘指着蒋说:“你就是军阀!”蒋介石则以“治学不严”为由,将刘当场羁押,说要枪毙。后来多亏蔡元培等人说情,关了一个月获释。
名士习惯于“见大人,则藐之”。叶公超教授出任驻美大使,对朋友说:“见了艾森豪威尔,心里上把他看成大兵,与肯尼迪晤谈时,心想他不过是个***,一个有钱的小而已。”孔子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独立人格、气节和风骨也。
民国时的知识分子其风骨、气节、人格,令后辈景仰。余把这些我认为“好玩”的小故事摘出来,还夹进了自己平素读书时的一些思考。作为读钱著的心得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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