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唐甄的古今人心辨

质文刚柔

阅明清之际思想家唐甄《潜书》，有数段古今人心辨的文字，颇值得“欣赏”。

唐甄有正经通经论理：“圣贤之言，因时而变，所以救其失也；不模古而行，所以致其真也”。正所谓“洪荒无揖让之道，唐虞无讨伐之道，汉唐无今日之道，他年无今日之道”。理道一体，道变，物理事则也在变，仁义礼智信的人道理性逻辑也在不断深化，终然有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三阶段的哲学圆圈过程，定然是会通古今通义过程。透现的常变易道：因时而变救其失，不模古而行致其真。

若失救其失和致其真，成肯定与否定两阶段的古今人心辨，阅唐甄《潜书》，挺有意思的。

一、“正心诚意，学之本也。古之人正心诚意，则为圣人；后之人正心诚意，则为拘儒”。孔子能近取譬仁之方的推己及人忠恕人际，何以成道德内修的“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的“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孟子的“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何以成“不以丝毫私欲自累，不以丝毫私意自蔽”的存理去欲？《易传》易简理得的贤能结构，性命通贯天道而通志成务的尊卑定位，何以成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的尊卑定理？《中庸》习以性成的天命之谓性，何以成定理定命定性的天命之谓理？孔子心性中庸的质文为体庸定用，何以成中为心体庸守常的体用中庸？孔儒明庶物察人伦所建构的应该之理，教条化成当然之理的拘儒了。

二、“蓋世降日下，古之风也淳，今之风也薄；古之习也浅，今之习也深。是故古人之心，如镜蒙尘；今人之心，如珠投海。本心既亡，客心篡入而为之主。嗜慾内膠，人己外隔。以是心求忠恕，犹登山網鱼，入水羅雀也。求忠恕非即心乎？然而有閒。忠恕为用，心为质；无质何用！古人心在，故求忠而忠，求恕而恕。今人心亡，故求忠而非忠，求恕而非恕。诸儒之言，皆各有得。然使闻其言者，以即亡之心求合其言，始而误焉，以影为形，转而既焉，以假为真。如以石为玉，雕琢之工，虽巧虽勤，终为恶器，非质故也”。孔子言人心不古，唐甄言本心即亡；船山言理道定位定性，唐甄言客心篡入而为之主的人己外隔，丧失本心自我适应外在环境；船山言流俗禽兽，唐甄言嗜慾内膠的古人心镜蒙尘，今人心珠投海。心非中庸质文心性之质，孔子忠恕，流为非忠非恕，不是流向质野，便陷入文史善性的心性内修。失忠恕文质，犹若以石为玉。后儒如雕琢之工，当然之理尽极的虽巧虽勤，据社会病态现象头痛治头的以影为形，尊卑定理的专制治理转而既焉，完全丧失天下情理为是非善恶原则的以假乱真，以理杀人。古今人心辨析透彻。

三、“古之能尽性者，我尽仁，必能育天下；我尽义，必能裁天下；我尽礼，必能匡天下；我尽智，必能照天下。四德无功，必其才不充；才不充，必其性未尽。自子舆以后，无能充性之才者，性乃晦；以至于今，有非性之才，有无才之性。非性之才，能小治，不能大治；无才之性，为小贤，非大贤”。《易传》乾知大始的通志成务，圣贤在位的弥纶天地之道与天地准；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人文化成天下的探赜索隐，极深研几；仁义人道融入，天道阴阳的易简理得与地道刚柔心性理则的乾刚健与坤柔顺。孔子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出自“以智和德，其德乃神”的圣神導。“智之真体，流盪充盈，受之方则成方，受之圆则成圆；仁得之而贯通，义得之而变化，礼得之而和同；圣以此而能化，贤以此而能大”。能化能大的圣贤标准：性命通贯天道的“性统天地，备万物”。张载言“性性为能存神”，唐甄亦言：“以性通性，豈有二治；通所难通，豈为一治！父子相残，兄弟相讐，夫妇相反，性何以通！天災伤稼，人祸伤财，冻馁离散，不相保守，性何以通！盜贼忽至，破城灭国，屠市燬聚，不得其生，不得其死，性何以通”！通性而性性于人物之元，鬼神之绍。存神以己性，性天下性而性性存神，“但明己性，无救于世；可为学人，不可为大人；可为一职官，不可为天下官”。性性与明己性的最大差殊：学人与大人，职官与天下官，无救世的小治与小贤，与时救世的大治大贤的资质差殊。

“性性为能存神”，应验在“物物为能过化”。唐甄云：“天生物，道在物而不在天；天生人，道在人而不在天”，船山的存在音容天，人物之元有民生物欲需求的精微之几；鬼神之绍有顺乎民情之心性的危微之几。“伏雌者为鄙儒”，如何理解？值得深思；伏雄者为圣人，质实鬼神而顺应民情，维护民生也。“取诸一物，道在此物而不在彼物；取诸一人，道在我而不在他人”。取之道，有己性之道，“身有目，目有明；身有耳，耳有聪；道在明而不在目，道在聪而不在耳”，一己的聪明之道，往往误道与害道。“自纯，害仁也；自方，害义也；自听，害聪也；自视，害明也”。有天下性性之道，“合天下以为纯，则仁全；合天下以为方，则义大；以天下之为聪，则听广；以天下之为明，则视远。举天下者，非逐天下也；周天下，所以完心体也”。“为生民立命”必存有“为天地立心”的完心体。“道在明明而不在明，道在聪聪而不在聪”。超越一己之明与聪，站在为天下人性性的明明与聪聪的理性高度，明明德的圣神文政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