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荣教授清华系列讲座——人与世界:以“事”观之 讲座纲要 第一讲 “事”与现实世界 作为扬弃了本然形态的存在,现实世界形成于“事”。“事”在广义上可以理解为人的活动及其结果。从抽象的形上视域看,与“事”无涉的“物”似乎具有本体论的优先性,然而,以现实世界为指向,则“事”呈现更本源的意义。人通过“事”而与“物”打交道,在此意义上,人与“物”的关系,乃是以人与“事”的关系为中介。 “物”唯有融入于“事”,才呈现其多样的意义。通过人的活动(“事”)而形成的现实世界既表现为事实界,也呈现为价值界,而“事”则从本源上为事实界和价值界的统一提供了根据。 在理解现实世界的过程中,不仅需要避免化“事”为“心”,而且应避免以“事”为“言”;肯定现实世界基于“事”,则既蕴含着扬弃存在的本然性,也意味着承诺其实然性。 第二讲 人:因“事”而在 以人的广义活动为内容,“事”不仅展开于人存在的整个过程,而且内在于人存在的各个方面。人通过“事”创造新的天地,并由此重塑存在。“事”既与行动相联系,又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并关乎情意的参与,行动的印记和情意的负载在扬弃“物”的本然性而赋予其以现实性的同时,又使“事”获得了多样品格。 “事”不仅改变对象,也影响人自身,在“能其事”的过程中,人又进一步“成其德”。做事的过程既作用于物,也与人打交道,人与物互动的背后,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事”的展开,则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为背景,并构成了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形成的现实之源。人的存在与价值关切和意义追求无法分离。 作为人的活动,“事”也具有价值内涵,并与意义的追求相联系。事实上,意义本身便生成于人的做事过程,价值的实现,也难以离开人所作之“事”。 第三讲 存在(being)与生成(becoming):从“事”的视域看 形上之域关乎存在和生成及其相互关系。与现实世界不同,本然世界的存在、生成过程既没有人的参与,也非基于人所作之“事”或人所从事的活动,然而,其意义的显现,却离不开人所“从事”的多样活动。 由本然世界转向现实世界,“事”与存在和生成的联系展开于更为内在和深沉的层面。在现实的世界中,事物既呈现为实际的存在,又处于生成的过程之中,而存在与生成的这种关联,乃是通过“事”而建立起来。 现实世界以人为主体,“事”则以人为承担者。作为现实世界的主体和“事”的承担者,人本身也涉及存在与生成的关系问题。与其他对象一样,人既表现为具体的存在形态,又处于生成的过程之中,两者的彼此关联,同样离不开人自身所作之“事”。 以成己与成物为具体指向,人所作之“事”展开于不同的领域,“事”的多样性既伴随着多重生成过程,也引向了多样的存在形态,世界之“在”与世界的生成、人的存在与人的生成交汇于人所作的具体之“事”。 第四讲 以“事”为源的心物、知行之辩 “心”生成于“事”,“物”敞开于“事”。由“事”而显的意义则在进入人之“心”的同时,又现实化为意义世界,后者既是不同于本然存在的人化之“物”,又呈现为有别于思辨构造的现实之“物”,“心”与“物”基于“事”而达到现实的统一。 离“事”言“心”、离“事”言“物”,逻辑地引向“心”与“物”的分离;扬弃这种分离,则需要引入“事”的视域。基于“事”的心物互动,同时涉及知与行的关系。“心”的活动和内容以不同的方式引向“知”,“物”之扬弃本然形态,则关乎“行”。 “心”与“物”通过“事”而彼此沟通,与之相应,“知”与“行”也本于“事”而相互关联。以“事”应对世界的过程既关乎“知”(“物”通过意念化而进入“心”),也关乎“行”(以不同于观念的方式改变“物”),“知”与“行”由此在本源的层面走向统一。 第五讲 由“事”思“理” “事”既与“物”相涉,也与“事实”相关,“理”“事”之辩相应地关乎“事”与“事实”的关系。“事实”包含认识论与本体论二重涵义,与之相关的“理”则展开为“物理”(物之理)与“事理”(事之理)。 “物理”所表示的是事物的内在规定、内在联系和普遍法则,其存在非基于人之所“作”,但其敞开则离不开人所作之“事”。“事理”则生成于“事”的展开过程,并以必然法则与当然之则为其内容。 人之所“作”一方面表现为与物打交道的过程,与之相关的是做事过程的“循理”,另一方面展开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与之相关的是“处事”中的“讲理”。 以人与对象的相互作用为背景,“循理”蕴含着对必然法则的尊重和当然之则的认同,与之相涉的“事”展开为“法自然”和“为无为”的过程。以人与人的交往为背景,“讲理”将“事”与人的“共在”沟通起来,并通过形式层面的晓之以理与实质层面的价值关切,彰显了“事”和“理”之后人之“在”这一主题。 第六讲“事”与“史”: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历史生成于人所作之“事”。离开了“事”的多样展开,历史将流于抽象和空洞,脱离了具体的“事”,历史主体也将虚幻化。正是在参与多样之“事”或从事多样的活动的过程中,人成为历史的主体,而“事”的多样性,则规定了历史演进的多方面性。相应于“事”由人“作”,因“事”成“史”同时表现为人创造历史的过程。 然而,“事”总是发生于已有的条件之下,“史”同样展开于既定的背景之中,“事”和“史”所涉及的既成前提,具体表现为“势”和“理”,作为“事”和“史”综合背景的“势”与“势”所蕴含的内在法则(“理”),扬弃了“事”和“史”的任意性而使之具有现实的形态。 源于人的参与和基于既成的“势”和“理”,构成了“事”和“史”的二重向度。“事”的变动和史”的衍化,都非仅仅呈现为空洞的时间流逝,而是包含实质的价值内容。 “事”的发生源于现实的需要,这种需要在不同的意义上涉及人自身的发展,“史”的衍化则关乎人与社会发展的方向:“事”有目的,“史”有方向,“事”无止境,故“史”无终结。人类的历史发展在总体上表现为基于所作之“事”而不断走向自由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