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帝与上下

钱龙

摘要：“帝”是先秦易学与古代思想中的重要概念。《周易·说卦》云：“帝出乎震，……”《周易》经传中多次提到“帝”。“帝”的概念中包含有多种意义，如：谛、天、是、正等等。古人又说“上下帝”，“上下”与“帝”同义。?
  关键词： 周易；帝；天；是；正；上下?
?
On the character “帝” in ?Zhouyi? and some related issues
  LIAN Shao?ming?
(Center for Zhouyi &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y,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China)?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Beijing Educational College, Beijing   , China)
- F# [4 C6 D; Y. y+ v1 e. ~, rAbstract:  Mentioned many times in the Text and Commentaries of Zhouyi, “帝” was an important concept in the Yi learning of the pre-Qin period and ancient thought. The concept of “帝” embraces many connotations, which would be interpreted in this paper.
' R/ R+ f2 o3 W2 c6 J- nKey words:  Zhouyi; 帝; heaven; right; correct; upper and lower
; Q. `. I3 N0 O# w# M  
. ^4 g& b- k9 s$ q4 A" d　一?
! T! Q) w" S$ {0 M! ?+ ?7 H  《周易·说卦》云：
7 ^1 r( h! v- |/ Z7 v( G. D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崔憬注云：“帝者，天之王气也。”帝与万物同出，故《周易·说卦》又云：
  f- Y- O. @1 F5 K* G* H) b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3 d1 E+ O4 K2 _/ {9 ?( O   《老子·道经》第一章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子·德经》第四十章云：“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先于帝，《老子·道经》第四章云： 道蛊，而用之又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道体虚无，“象帝之先”，故“帝”当是“有”的开端，万物之始。《周易》中“乾”为“帝”，例如：
（一）《履》上乾下兑，《彖》云：“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尚秉和《周易尚氏学》云：“以五履帝位而中正也，互离为日，故光明。”是知“帝”指上卦之乾。
! Y" r; _$ Y8 E8 y" u3 Y$ L1 ?（二）《鼎》上离下巽，《彖》云：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巽而耳目聪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元亨。《周易·说卦》云：“离为乾卦。”离为上帝，巽为圣人。又如《需》上坎下乾，《彖》云：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天位”如同“帝位”，九五当上互离。《周易》中“震”亦为“帝”，帝出乎震，震为动，天道行，万物生。?
（三）《益》上巽下震，六二云：“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王用享于帝吉。”王弼注：“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出震齐巽者也。”?
（四）《泰》上坤下乾，六五云：“帝乙归妹，以祉元吉。”《象》曰：“以祉元吉，中行以原也。”六五当上互震，震为春，其日甲乙，故曰“帝乙”。?
; X; k% m1 g# a3 _（五）《归妹》上震下兑，六五云：“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既望吉。”?
2 M2 t  s/ b8 e& o9 |: M《周易》中“艮”亦为帝，《说卦》云：“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终始为天道。?
（六）《涣》上巽下坎，《象》云：“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届。”上互艮为帝、为庙堂。?
二?
2 Y1 u4 h* \- \5 r- p: D7 h  《白虎通·号》云：“帝者，谛也，象可承也。”“象”，指天象，《说文解字》卷一上云：
   示，天垂象，见吉凶，所以示人也，从二（二，古文上字），三垂日月星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示神事也。?
2 d5 L) Z+ U7 v, w$ l1 P+ b  《鹖冠子·王》云：?
     天者诚其日德也。日，诚出诚入，南北有极，故莫弗以为法则。天者信其月刑也，月，信生信死，终则有始，故莫弗以为政。天者明星其稽也，列星不乱，各以序行，故小大莫弗以章。?
3 N+ E2 {4 S1 r# n$ w  《鹖冠子·泰鸿》云：
  日信出信入，南北有极，度之稽也。月信生信死，进退有常，数之稽也。列星不乱其行，代而不干，位之稽也。天明三以定一则万物莫不至矣。
  天道无欺，示人以诚信，明白无误，故“帝”为“审谛”。《独断》上云：“帝者，谛也，能行天道，事天审谛。”《风俗通义·皇霸》引《尚书大传》云：“帝者，在德设刑，以则象之，言其能行天道，举错审谛”。《尚书·尧典·序》孔疏云：
  帝者，谛也。言天荡然无心，忘于物我，言公平通达，与事审谛，故谓之帝。
  诚信则明，《礼记·中庸》云：“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又云：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 @8 e1 C5 \3 z( I. R2 [* S三?
《说文解字》卷一：
5 N2 B: U2 u7 V. \  s* z  帝，谛也。王天下之号也。从上、朿声。帝，古文帝。古文诸上字皆从一，篆文皆从二，二，古文上字。辛、示、辰、龙、童、音、章，皆从古文上。清段玉裁注云：
$ {/ X, ?3 j* j; {' _2 d  见《春秋元命苞》、《春秋运斗枢》、《毛诗故训传》曰：审谛如帝
3 f6 i1 i+ U0 A& M( r! V, O《礼记·大传》云：“礼，不王不禘。”《旧唐书》引《礼记卢注》云：“禘，帝也，事尊明帝，故曰禘。”?
《说文解字》卷一：“禘，谛祭也。从示、帝声，《周礼》曰：五岁一禘。”清段玉裁注：
  言部曰：谛者，审也。谛祭者，祭之审谛者也。何言乎审谛，自来说者皆云：审谛昭穆也。禘有三，有时禘，有殷禘，有大禘。时禘者，（王制）：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是也，夏商之礼也。殷禘者，周春祠、夏禴、秋尝、冬蒸，以禘为殷祭，殷者，盛也。禘与袷，皆合群庙之主，祭于太祖庙也。大禘者，（大传）、（小记）皆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谓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皆用正岁之正月郊祭之。《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配灵威仰也。?
) W2 {; j9 I& d   今按：《白虎通·宗庙》云：“禘之为言谛也，序昭穆、谛父子也。”《后汉书·章帝纪》李注云：
  “禘之为言谛，谛审昭穆尊卑之义。”帝为审帝，其本义是指定上下、别父子、正尊卑。陆贾《新语·道基》云：于是先圣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乾坤，以定人道，民始开悟，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故许慎《说文解字》说“帝”是王天下之号，人道之始。?
四?
  }  Q. R" r; E1 K( @% f% A# ?4 {- d1 u  《说文解字》卷三上云：“谛，审也。”《论语·尧曰》云：“审法度。”皇疏：“审，犹谛也。”审，古作宷，《说文解字》卷二上云：“宷，悉也。知宷谛也，从宀、从采。审，篆文宷从番。”
2 z* u  ]# }" {2 h2 h2 {5 x) ^) t8 J  以下各字皆与“审”义有关：?
+ U$ G2 W; W+ v2 |. k4 S2 L. ]- @甲：《说文解字》卷二上：?
  采，辨别也，象兽指爪分别也。凡采之属皆从采，读若辨。夫妇、父子、君臣皆源于“辨别”，分、辨同义，有分故有上下尊卑，《大戴礼记·少间》云：“人政曰辨。”?
) O$ z, b2 H6 w1 R* Y乙：《说文解字》卷二上：“悉，详尽也。从心从采。心,古文悉。”《尔雅·释诂》云：“悉，尽也。”“悉”如孟子所言“尽心”，《孟子·尽心》上云：
( W8 g: G0 I7 C) t) [3 R- o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 B; X" j0 U4 \1 c  古文悉从心。从心，是会意字，《说文解字》卷七上云：
    心，窗牖，丽瘘闿明，象形。凡囧之属皆从囧，读若犷，贾侍中说读与明同。“心”如古人所说的“明心”，《尔雅·释训》云：“明明，察也。”孙注：“明明，性理之察也。”《荀子·解蔽》云：
    故治之要，在于知道。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一而静，……虚一而静，谓之大清明。
  《老子》曰：“知常曰明。”《周易·晋·象》云：“君子以自昭明德。”昭、明同义，“自昭”即“明心”。?
2 B0 q* V  z# ], g5 @' d/ l" }丙：《说文解字》卷五下云：“静，审也。”清段玉裁注云：
  （上林赋）“靓妆”，张楫注曰：谓粉白黛黑也。按：靓者，静字之假借。采色详审得其宜，谓之静。《考工记》言画绘之事是也，分布五色，疏密有章，则虽绚丽之极而无淟涊不鲜，是曰静。人心审度得宜，一言一事必求理义之必然，则虽繁劳之极而无纷乱，亦曰静，引申假借之义也。
* \0 o% [$ y2 w1 X( U+ c  今按：《礼记·大学》云：
. v$ [) I' D1 \) o+ Y% k3 f/ ~- J) p: |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8 p3 [8 Y+ }, Y0 W: K. \  “静”则不为个人欲望所迷惑，能够明辨是非，故有“审”义，《庄子·天道》云：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乎！圣人之心静乎！
2 L7 P- w" n3 ]5 k6 Y五?
  《广雅·释诂》三：“帝，”，讠是也。”又云：“禘，讠是”也。”《文选·鲁殿灵光赋》李注：“讠是”与谛同。”《文选·甘泉赋》李注：“讠是”即谛字。”?
6 ~1 D+ N; U! `5 u& {+ G8 d* N  《说文解字》卷三上云：“讠是”，理也。“《管子·君臣》上云：”别交正分之谓理。”讠是”与是同，清段玉裁注云：
" r% A* E3 g7 l' t" @& }  }  |5 X   《左传》君与大夫不善是也。《国语》作“王弗是”，韦曰：是，理也。是者，讠是之假借字，韦注与许合。理犹今人言是、正也。臣之行潜者，王不能是正也，《大学》引（大甲）“顾是天之明令”。注：〗讠是，犹正也。
$ I- F/ @  G- N5 B      是亦同寔，《说文解字》卷七下：“寔，止也。”清段玉裁注云：
   正，各本作止，今正。（召南）毛传曰：寔，是也。（韩奕）郑笺亦曰：寔，是也。《春秋》桓六年：寔来。《公羊传》曰：“寔来者何，犹云是人来也。”《谷梁传》曰：“寔来者，是来也。”按许云正者，是也，然则正与是互训，寔与是音义皆同，此云：寔，正也。即《公》、《谷》、毛、郑之寔，是也。《诗》湜湜其止，郑笺尚以持正释湜，而古多有以实为寔者，《韩诗》实命不犹，即寔命不犹也。《大雅·韩奕》“实墉实壑”即“寔墉寔壑”也。《周语》咨于故实，即“故寔”，故韦云：“故事之是者也。”实，是音义皆殊，由赵、魏之间实、是同声，故相假借耳，若杜预注《春秋》寔来，曰：寔，实也。则非是。
  l, s5 k) L' O! ~5 y7 n    段玉裁认为《说文》云“寔，止也”，止乃正之误，其说可商。《周易·贲·彖》云：“文明以止，人文也。”《礼记·大学》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诗经·日月》云：“胡能有定。”毛传：“定，止也。”《尔雅·释天》孙注：“定，正也，天下作宫室者，皆以营室中为正。”是知“寔”训为“止”，其义亦通。?
# r2 m' y3 m- \* r! _《广雅·释言》云：“讠是，是也。”《释名·释言语》云：“是，嗜也，人嗜乐之也。”《荀子·劝学》云：“使目非是无欲见也。”杨注：“是，谓正道也。”帝、是义通，帝代表正义，因此是王道的象征，《尚书·洪范》云：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由此知“帝”同于“中正”之道，《尚书·多士》云：
亦惟天丕建保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
: D+ f* h' C( V“失帝”如言“失是”，《周易·未济》云：“有孚失是。”虞注：“是，正也。”
六?
( g, \' L- X9 o* T3 K+ x  传世早期经典中，“帝”亦称“天”，如《尚书·洪范》云：
( L+ \9 Y  ]3 w: r2 y  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泪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异洪范九畴，彝伦攸叙，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殷墟卜辞中“天邑商”又作“大邑商”，“大乙”亦作“天乙”，《说文解字》卷一上云：“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广雅·释诂》一云：“天，大也。”?师组卜辞中有：?
《合》２０９７５：庚辰［卜］，王，弗疾朕天。?
壬午卜，扶，奏火日南，雨。?
2 J8 K7 v# r/ |& j已丑卜，舞羊，于庚雨，今夕允雨。?
已丑卜，舞庚，从雨，允雨。
疾、害同义。“朕天”即“朕身”。《吕氏春秋·论人》云：?
   适耳目，节嗜欲，释智谋，去巧故，而游意乎无穷之次，事心乎自然之涂，若此则无以害其天矣，无以害其天则知精，知精则知神，知神之谓得一，凡彼万形，得一后成。
   人的身躯天生而成，故亦称“天”，《庄子·大宗师》云：“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成注：“天者，自然之谓也。”《庄子·知北游》云：?
    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
1 S& N& I0 Z* R7 Y' L& [   身如神，《白虎通·五行》云：“申者，身也。”《释名·释天》云：“申，身也。物皆成，其身体各申束之，使备成也。”《释名·释形体》云：“身，伸也，可屈伸也。”神与申同，《风俗通义·怪神》云：“传曰：神者，申也。”《论衡·论死》云：“神者，申也，伸复无已，终而复始。”?
   身无害则全其天，《吕氏春秋·本生》云：?
   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樱之谓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
; p$ ~5 b# ~6 K4 }0 L) w8 L. G% n    故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也。天全则神和矣，目明矣，耳聪矣，鼻臭矣，口敏矣，三百六十节皆通利矣。若此人者：不言而信，不谋而当，不虑而得，精通乎天地，神覆乎宇宙，其于物无不受也，无不裹也，若天地然；上为天子而不骄，下为匹夫而不惛，此之谓全德之人。
9 p3 X4 |1 \* G2 G2 K    全生、全德是圣人。圣人亦称为帝，《吕氏春秋·先已》云：“五帝先道而后德。”高诱注云：“五帝，黄帝、高阳、高辛、尧、舜。”《尚书·吕刑》云：“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孔传云：“皇帝，帝尧也。”又，《史记·五帝本纪》张守节《正义》引《坤灵图》云：“德配天地，在正不在私，曰帝。”故后世天子、国君称“帝”，《礼记·缁衣》云：“上帝板板。”郑玄注：“上帝，喻君也。”《独断》上云：“皇帝，至尊之称。”?
2 ^+ ?+ E. \$ C8 T: z$ k七?
: j/ |) |3 k: u- H+ J   殷墟卜辞中有关“帝”的记载极为丰富。历组卜辞中有：?
  《屯》７２３：来岁帝其降永，在祖乙宗，十月卜。帝不降永。
  《尚书·高宗肜日》云：“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天”即上引卜辞中的“帝”，《春秋繁露·顺命》云：“天者，万物之祖也”。?
% u! \4 \( f0 J( R# z* M. b! _   历组卜辞中有：?
《合》3２１７６：甲子，贞大邑受未。?
$ j: [  F" o7 b8 E2 [不受禾。?
& K: C+ D) \# s% d甲子，贞大邑又入，在永。
4 D  A/ n. ^2 N" C) `《合》３３１２９：甲子，贞大邑又入，在永。?
“又入”指收获，《广雅·释诂》三：“入，得也。”《尚书·召诰》云：“今天其令哲、令吉凶、令历年。”“令历年”与“降永”同义，《尚书·皋陶谟》云：“慎厥身修，思永。”?
% Z7 a. O1 Y! i, X  武丁时代的宾组卜辞中有：?
《合》１４２０９：丙辰卜，壳，贞帝唯其冬兹邑。?
( W2 ^) t* `% X% x  B贞帝弗冬兹邑。?
贞帝唯其冬兹邑。?
贞帝弗冬兹邑。
  冬、终古同，《释名·释天》云：“冬，终也，物终成也。”终、永义通，《周易、坤》用六云：“利永贞。”《象》曰：“用六永贞，以大终也。”古人常永终并称，周原甲骨刻辞中有：“思即于永终。”《尚书·金滕》云：“唯永终是图。”《诗经·振鹭》云：“以永终誉。”《论语·尧曰》云：“天禄永终。”卜辞云“帝唯其冬兹邑，”如同《尚书·盘庚》所云“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
  师组卜辞中有：?
《合》２１０７３：庚午卜，唯越称，呼帝降食，不系。?
“越”指岁，《释名·释天》云：“岁，越也，越故限也。”“称”、悦同义，《释名·释天》云：“称，说也，物得备足皆喜悦也。”?
' v  j# ?% W9 z/ H! u+ y1 o! k: U# n “食”、生同义，《释名·释饮食》云：“食，殖也，所以自生殖也。”《老子·道经》第二十章：“吾独异于人而贵食母。”王弼注：“食者，生之本。”古人认为“食”为上天所赐，《尚书·西伯戡黎》云：“故天弃我，不有康食。”“食”源自“精”，《庄子·人间世》云：“鼓筮播精，足以食十人。”《管子·内业》云：?
# m2 g: |0 S* B2 d  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
精、纯同义，《周易·乾·文言》云：“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尚书·多方》云：?
  惟天不异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惟夏之恭。?
6 M* U0 F, n+ Y5 E# h+ ?宾组卜辞中有：?
) q) x! I7 D& Y' d: ?《合》９４：壬寅卜，宾，贞若兹不雨，帝唯兹邑龙，不若，二月。?
王占曰：帝唯兹邑龙，不若。?
  “龙”，读为动。龙从童声，童从重声。西周晚期《毛公鼎》铭文云：“上下若否与四方死，毋童余一人以在位。”?
2 ^' U9 d( i/ x+ X9 N4 `9 Y宾组卜辞中又有：?
《合》１７３３７：帝降推，八月。?
贞我……降推。?
5 p8 [. r+ X0 u  Q王占曰：其降，唯勿大推。
《合》１４１７１：贞今帝唯降推。?
' v9 R6 l0 P1 a3 |0 |贞帝不唯降推。
  “推”，读为扤，《周礼·司尊彝》云：“裸用虎彝，蜼彝。”郑司农注：“蜼，读为虺。”《说文》云：“扤，动也。”《诗经·正月》云：“天之扤我。”
* l) e3 J8 J2 p八?
  H: b! T' Y# h0 G  |' m- Z  武丁卜辞中有：?
《合》１４１９９：己未□、□、贞旨千，若于帝右。贞旨千，若于帝左。?
/ T$ Y  }' G4 y9 b9 F# z; c  这是一版完整的龟腹甲，两条卜辞分刻于中央的千里路左右，很明显，中央千里路就是“帝”的象征。由此可知，“帝”亦是“中和”，《逸周书·本典》云：“明能见物，高能致物，物备咸至，曰帝。”其义同于《礼记·中庸》所云“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和”是万物之源，《礼记·中庸》云：?
' d/ d. X4 W2 F8 F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0 A! U' ?3 |9 Y+ W2 `  “天地”亦为万物之源，《周易·序卦》云：“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又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礼记·中庸》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其生物不测。”?
3 r4 F: N# h  v5 Y4 \* Z  “上下”即天地，《墨子·辞过》云：?
   圣人有传，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上下。
6 }: F% R3 `3 [《鹖冠子·度万》云：?
  所谓天者，非是苍苍之气之谓天也，所谓地者，非是膊膊之土之谓地也。所谓天者，言其然物而无胜者也，所谓地者，言其均物而不可乱者也。?
" b! A$ j% c1 B2 p/ `, r9 Q+ a古人亦崇拜上下，云梦睡虎地秦简《建除》云：?
0 t" s4 `( N+ `" R4 b0 E" s) W( b; F7 O阳日百事顺成，邦郡得年，小夫四成，以祭上下，群神享之，乃盈志。?
+ r5 e6 J) }( z6 L7 W达日利以行师，出正见人，以祭上下，皆吉。生子男，吉，女必出邦。?
“上下”与“帝”，如同“天地”与“中和”，武丁卜辞中有：?
  《合》１４２２２（正）、贞不唯上下肇王疾。?
1 ?( k9 L, V. ~0 r9 j' k                  （反）、贞唯帝肇王疾。
4 ?. W6 Q( E' d+ i; S& l1 |9 n   正反两面的卜辞卜问同一事项，一言“上下”，一言“帝”，无“上下”亦无“帝”，《逸周书·谥法》云：“德象天地曰帝。”《白虎通·号》云：“德合天地者称帝。”故商周青铜器铭文中有“上下帝”，晚商《弋其卣》铭文云：?
   在正月，遘于妣丙肜日大乙爽。唯王二祀，既?NFEA4?于上下帝。?
   西周初期《邢侯簋》铭文云：?
. @4 h7 h, W% O/ ]" M$ O   鲁天子造厥频福，克奔走上下帝无冬命于有周，追孝，对不敢坠。?
“无冬命”即天之“永命”，冬，读为终，《吕氏春秋·大乐》云：?
   太一出两仪，两仪出阴阳，阴阳变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浑浑沌沌，离则复合，合则复离，是谓天常。
  “天常”即马王堆帛书《系辞》中的“大恒”，《礼记·曲礼》云：?
$ q0 K" ]- N+ B/ Z$ l* P8 H5 F   凡卜筮，旬之外曰远某日，旬之内曰近某日，丧事先远日，吉事先近日，曰：为日，假尔泰龟有常，假尔泰筮有常。
   凡事合于上下，即是“有常”。殷墟武丁卜辞中有：?
《合》７２３９：己卯卜，壳，贞有奏直，上下若。?
* I! E: L. ?- E1 e; O7 M: Y己卯卜，［壳］，贞有奏直，上下弗若。?
  e( j/ B+ Z; q$ Y0 `8 Y- e   北京昌平白浮所出西周甲骨刻辞中有：“其当上下。韦驭。”“尚”，读为当，《史记·龟策列传》记古代占卜时的祝辞：?
   祝曰：假之玉灵夫子。夫子玉灵，荆灼而心，令而先知，而上行于天，下行于渊，诸灵数策，莫如汝信。?
- S6 i+ C7 i, e4 ~   有时“上下”会出现偏差，处于不平衡的状态，武丁卜辞中有：?
6 e- a; v) Q& x% ~( t6 X# q  《合》１１０１８：王占曰：勿出，上下嬴，唯有害。
  《逸周书·常训》云：“六极不嬴。”孔注云：“嬴谓无常也。”《尚书·洪范》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
) q, _5 W1 x# Q( {   武丁卜辞中又有：?
6 h4 n3 s; V( _7 y7 M" K  《合》８０８：丙寅卜，亘，贞王奚多屯，若于上下。?
. z8 R- C1 X/ q& }# I& ]% o1 |  《合》８０９：贞王奚多屯，不若，左于上下。?
' J% O9 t6 e2 e6 r. N* P' F                贞王奚多屯，不左，若于上下。
! w3 l& l! b- I1 o   《周易·观·彖》云：“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荀爽注：“若，顺也。”与“若”相对的是“左”，廪辛时代的何组卜辞中有：?
! X( H' u: u1 U* W$ }# e《合》２７１０７：癸亥卜，彭，贞其酒肜，王上下亡左。?
0 C9 ~0 `+ b2 I  “左”读为“差”，《广雅·释诂》二：“差，邪也。”《吕氏春秋·君守》云：“智差自亡也。”高注：“差，过也。”《楚辞·哀时命》云：“称轻重而不差。”王注：“差，失也。”凡出现偏差，又称为“失帝”，《尚书·君奭》云：“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
   陕西周原所出甲骨刻辞中有：?
) U0 S  o0 W% h+ R  y# N（Ｈ１１：８２）……文武……王其邵帝……典册周方伯。?
: t( {2 y3 x+ r* b) P9 t思正，亡左，王受又又。
?“正”与“亡存”同义，《周礼·天府》郑注：“问事之正曰贞，请问于龟，龟有天地四方。”《礼记·曲礼》上疏引《易纬坤灵图》云：“德配天地，在正不在私，称之曰帝。”?
3 i+ c# O. V5 c) ^   有关征伐的占卜中大量出现“上下”，《孟子·尽心》下云：“征之为言正也。”《白虎通·诛伐》云：“征，犹正也，欲言其正也。”《国语·周语》云：“穆王将征犬戎。”韦注：“征，正也，上讨下之称。”?
   武丁卜辞中有：?
4 W, l/ Q4 |4 o- w《合》６０９８：己卯卜，壳，贞工方出，王自征，上下若，受我［又］。?
# B' L$ D+ m0 H& Q; D2 S; i- p《合》６０２４：辛未卜，壳，贞王勿逆伐工方，上下弗若，不我其受又，六月。
《合》６４１８辛巳卜，壳，贞今夏王惠?NFEA5?从，伐土方，上下若，受［我又］。
《合》６５０６：贞今夏王勿作以望乘伐下危，上下弗若，不我其受又。?
  晚商帝乙、帝辛时代的征伐卜辞多长篇之文，例如：?
  丁未，王卜，贞今繇巫九咎。余其从多田多伯征盂方伯炎，惠卒羽日步，［亡］左自上下于血示，余受又又，不蔑捷，［繇告］于兹大邑商，亡害在犹，引吉，在十月遘大丁羽。《合》３６５１１?
$ w, a" z0 X, ]$ }3 y  甲午，王卜，贞乍余酒，朕拜酒，余步从侯喜征人方，上下贝示受又又，不蔑捷，繇告于大邑商，亡［害］在犹。王占曰：吉，在九月遘上甲裸，唯十祀。?  “血示”、“贝示”即神示，《周礼·小宗伯》云：“大灾，及执事祷祠于上下神示。”《论语·述而》云：“祷尔于上下神祗。”今按：“血”，读为“秘”，如《周礼·典瑞》郑玄注：“?NFC56?彼玉瓒。”《释文》云：“?NFC56?，本作邲。”《说文》云：“祕，神也。”“贝”亦有“神”义，《周易·震》六二：“亿丧贝。”干宝注：“贝，宝货也。”《尚书·金滕》云：“无坠天之降宝命。”郑玄注：“宝，犹神也。”《周易·损》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崔憬注：“大贝，龟之最神者。”?
  神示，神祇泛指其他鬼神，如西周《宗周钟》铭文云：“唯皇上帝百神，保余小子。”《墨子·非命》引（泰誓）云：“纣夷虏不敢事上帝百神。”武丁卜辞中又有：?
6 _( M4 b4 y: r% F: T1 W% ^《合》１４２６９：贞上下彻示弗其若，十三月。?
2 |# M5 H( w$ V; n《合》１４２７０：贞彻示异……。
. b* h' w, H; b/ h6 i祖庚、祖甲卜辞中有：?
《合》２３４３１：□亘食，彻示不又，十二月。
“彻”字写法全同于《说文》中的古文。彻、通同义，《周易·系辞》上云：“往来不穷谓之通。”《管子·内业》云：“有神自在身，一往一来，莫之能思。”是知“彻示”亦当如“神示”。?
  武丁卜辞中有：?
, B) l0 t& `5 J! d8 r《英》１２４１：蔑出，示弗其若。?
. d) d6 a' w* U% }9 V: t                勿蔑出，示若?
- G, D2 ?5 d* z: o《合》９５０４：贞有由自示。?
. R+ h* j. f' G1 |0 `                贞亡由自示。
  “示”当为“神示”之省称。武丁卜辞中又有：?
《合》９６１３：……王勿往省黍，祀弗若。?
1 D! k; m; m; h                ……往省黍，祀若。
  “祀”读为“司”，《国语·郑语》云：“其后皆不失祀。”《汉书·地理志》下作”其后皆不失祠。”《广雅·释诂》三云：“司，主也。”《庄子·在宥》云：“主者，天道也。”《周易·坤》云：“先速后得主。”《睽》九二云：“遇主于巷。”《丰》九四：“日中见斗，遇其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