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易之義”一般都解釋為"簡易"、"變易"與"不易",就連南懷謹先生之見解也如是此這般。這三義之解基本上是從《易緯》所謂“易以言其德﹑變易以言其氣﹑不易以言其位”提取出來。
《易緯》所說的“易以言其德"並未表明當中所說的"易"就是"簡易"的意思。事實上"簡易"是近人強把通行本《易傳》開章明義所說的"易知簡能"即所謂"易簡"來個馮京作馬涼式的糊塗解讀變成簡易。
"易知簡能"變成了"簡單容易"意義相去何止千里之遙? “易以言其德"是通通行本《易傳》三陳九卦。所以《易緯》與《易傳》並非完全格格不入。
《易傳》所謂"易簡"是指"易知簡能"這個理念,而它是由首章一直貫穿到末章。故此"易簡"是非常重要的理念。這個是從"生"之觀念而來,所以有必要對於幾微﹑神感神應這些形而上之理念有所知覺才會理解"易簡"。
"易簡"絕對不是一般理解為“簡單”那麼膚淺的解釋。更加不能以為“簡單”就是認識論方面的問題。西方哲學真正能講認識論的就只有康德,他以後的都只能繞過他而講認識論。牟宗三先生認為自康德至黑格爾西哲之形上學與辯證法已趨完善,後來者偏至失誤居多。
《易傳》講易簡是指易知簡能是工夫論上的問題而不是一般人理解為 “簡易”即簡單容易之意。既然是講工夫又何來簡單容易之有呢?
如果“簡易”是認識論上的問題,我們最多只能從"約繁為簡"與"執簡御繁"來理解“簡易”之義。換上《易傳》詞彙就是"彌綸"。但這樣理解實際上是方法*論的問題而不是認識論上的問題。
可是有人會反駁說“簡易”就是說《易》之數﹑象﹑理所使用的卦、爻等等就如形式邏輯(數學上的公式之類)般是以簡潔優美之陳述為原則以便對概念之使用。“簡易”應該是這個意義,故此還是認識論之範圍。
問題是這些擁護簡易之士往往把卦象爻符之類的東西弄得高深莫測,根本一點也不簡單容易。單就"乾為天"一個概念來說,假若請得這些“簡易”知識論的先生們來解釋,恐怕也是長篇大論而不得要領的多。
以上提出這些只是希望大家反省易簡與簡易的分別並不算是嚴謹地駁斥“簡易”為認識論上之問題。事實上在下亦無時間來討論認識論。現下大陸所謂的哲學以至其涵蓋的認識論、方法*論等等都是歪曲與謬誤百出的,不過這是大勢所趨亦是當代的悲哀。
所以無人能理解“易簡”與“簡易”之別就好比“虛空”之為心靈境界與空虛之為心理感覺之差異。從中國文字之特性來說易簡是動名詞而可作主詞使 用。簡易是形容詞不能以之作主詞使用。易簡與簡易好像很相近﹐可是二者內涵與外延有著根本之別﹐所以讀《易》不小心就會出錯。
易簡而本立﹐變易而趣時,不易而貞勝﹐本立、趣時、貞勝都是《易傳》的詞彙,用在這里表述易簡、變易、不易其實純然是一氣貫穿﹐承體起用而不是今人胡亂張羅地把變易﹑不易﹑簡易無根無源的平排並舉。
理解了易簡才能進一步講“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這個講的就是寂感真幾。這是從易知簡能分析出來﹐是從“能”而不是從“所”來解釋“生”之觀念。
寂感真幾從顯之一方面來說就是易知簡能﹐而從其微的一面說則是無思無為。所以不要一見無為這個詞就直接以為是道家的理念。顯微無間,體用一源就是《易傳》要表達的儒家之玄思。這個玄思並不是想入菲菲而是從道德的形而上學實踐下來,如此便是儒家之玄智所在。這就經已遠遠超越了認識論而達至形上學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