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北游 于 2012-9-7 11:45 编辑
清华简《周公之琴舞》与周颂
李守奎(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
《周颂》三十一篇是研究西周初年历史的重要材料,然其文辞古奥难懂,篇章错乱,文意、用法及和乐舞之间的关系等不明,历代学者作了种种推测,众说纷纭,真*相难明,傅斯年虽然推想到这些短章是组合使用的,但文献无征,感慨“若求在这三十一章中寻出几个整篇来,是做不到的”[1]。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周公之琴舞》不仅发现了整篇,而且表明了颂诗与乐、舞之间的关系,使我们对周颂有了全新的认识。
一、关于篇题
《周公之琴舞》共17支简,其中除了一五号简残缺了近半,其他都保存完好,篇尾留白,有结尾标识符号。简背有编号,篇题“周公之琴舞”写在首简背面上端,字迹清晰。值得注意的是,这篇简书与《芮良夫之咇》形制、字迹相同,内容都是《诗》,当为同一人抄写。《芮良夫之咇》首简背面书有篇题“周公之颂诗”,似被刮削,字迹模糊,此篇题与竹简正面内容毫无联系,疑是书手或书籍管理者据《周公之琴舞》的内容概括为篇题,误写在芮良夫之诗的简背,发现错误后刮削未尽[2]。竹简篇题,本是为了检索方便所加,篇题异称不足奇怪,《周公之琴舞》又称《周公之颂诗》的可能性很大。
《周公之琴舞》全篇十首诗,首列周公诗,只有四句,很可能是一首颂诗的开头部分。接下来是成王所作完整九篇颂诗,其中第一首即今本《周颂》的《敬之》,据此可知这些诗肯定是《周颂》的一部分,周公之颂与成王所作其他八首今本都巳失传。成王所作九首诗简文称为“九絉”,读为“九遂”,义同文献中的九成,孔颖达疏《益稷》“箫韶九成”曰:“成犹终也,每曲一终,必变更奏。故《经》言九成,《传》言九奏,《周礼》谓之九变,其实一也。”
此篇内容的主体是成王之诗,何以名《周公之琴舞》或《周公之颂诗》?古书篇题多是撮取简首字词为题,为的是检索方便,往往不是全篇内容的概括,此篇亦然,全篇以“周公作多士敬怭琴舞九絉”开头,或侧重句中所作诗的内容,或侧重句中提到的乐舞,就分别以周公之诗或周公之琴舞为题了。
颂诗何以名颂,学者多有争议。主要有刘心源的主“容”说和王国维的主“声”说[3],其后学者各有争执,但均无确证。从目前所见的材料看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颂是容貌之容的本字,在楚文字中多本字用,例多不备举。第二,“琴舞”是指音乐与舞蹈,表明清华简中的颂诗确实是有舞。《芮良夫之咇》与大雅十分相近,称“作歌再终”,与舞没有关联,说明颂与风、雅的区别很可能在于舞容之有无。
二、关于儆毖类颂诗
全篇叙述的语言很少,只出现在开头部分:
周公作多士敬(儆)怭(毖),琴無(舞)九絉(遂)。元内改(启)曰:无母亯(享)君,罔贔(坠)亓考(孝),亯隹滔帀,考(孝)隹型帀。【一】成王作敬(儆)怭(毖),琴無(舞)九絉(遂)。
周公作颂九首,首献一启之后,就转为成王作敬泌,琴舞九銶,然后是依次演奏由元至九的九篇诗。
“周公作多士敬怭琴無九絉”和“成王作敬怭琴無九絉”寥寥20字的叙述语言成了我们解读这些颂诗的关键。文辞简略,可以有多种解读的设想,例如“周公作,多士敬怭(谧)、琴、無(舞)九絉(遂)”。周公站起来,众人安静,开始奏乐舞蹈唱歌,这样就是描写了某种典礼时歌舞的场面;再如“周公作《多士》,敬(儆)怭(毖),琴、無(舞)九絉”等。我们通考全篇以及与《芮良夫之咇》之间的联系,释读为“周公作多士敬(儆)怭(毖),琴無(舞)九絉(遂)”和“成王作敬(儆)怭(遽),琴、無(舞)九絉(遂)”。
从文意上看,读成“周公作多士敬怭”、“成王作敬怭”,与《芮良夫之咇》“芮良夫作咇再终”、《耆夜》“周公作歌一终”等相类,“怭”与“咇”的用法相同,是某一类合乐歌唱的诗;简文中的“遂”与“终”相通。《逸周书·太子晋》“其不遂”,孔晁注:“遂,终也。”《礼记·乡饮酒义》:“工人,升歌三终。”孔颖达疏谓升堂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每一篇而一终也。”“遂”与“终”皆谓成,乐一成为一终或一遂[4],相应的诗就是一篇,乐就是一章。由此可见,所谓一遂是一首诗配乐和舞演奏,三者具备,表演完整。
敬泌读为“儆毖”或“警毖”,《常武》“既敬既戒”,马瑞辰《传笺通释》“敬与儆古通用”。《国语·鲁语下》:“夜儆百工,使无慆淫。”韦昭注:“儆,戒也。”毖也是儆戒之义,《书·毕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周公所作“多士儆毖”是对多士的儆戒,成王所作的“儆毖”既有对自己的儆戒,也有对辅臣的儆戒。
儆毖是就诗的内容特点和功能作用而言,其内容主要是自戒或戒人,惩恶劝善,有所作为。《周颂》有《小毖》,只有七句,内容主要是“予其惩而毖后患”,是成王自戒。周颂中的这些诗自成一类,很早就引起学者的注意,傅斯年把《闵余小子》、《访落》、《小您》、《烈文》、《敬之》归为一类,定其为成王登基典礼所用的诗歌。这些诗的用途和用法可以讨论,但把他们归为一类很有见地。
周公之毖是“无母(悔)享君,罔坠其考,享隹滔帀,考隹型帀”,当是对多士的儆戒,让他们不能怠慢对君王的享献,不要坠失先人的业绩,享献要快乐,要以其前人为榜样,语气未完,下面的话当如《康诰》之敬天艾民之类,诗中周公之毖与《周书》中周公训诫的口气一致。
毖这类诗除了对他人之劝诫之外,还用于自儆。在《周公之琴舞》中,周公所作诗大都不载,但从《耆夜》中的《蟋蟀》等周公的诗作看,多是儆戒他人,而成王在本篇中的诗作大都是自儆,对他人的儆毖也是劝多于戒,劝与戒正反相因,二位一体,戒往往离不开劝。这与成王初登基受政的身份相合。其首篇《敬之》,毛传以为“群臣进戒嗣王也”。嗣王为成王,古今无异说,“群臣进戒”不一定正确,但诗意在“戒”是对的: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
此诗当是一首成王自作的自我警戒的诗,“敬之”当如马瑞辰说,读为“警”,也可读为“儆”。此诗见于《周公之琴舞》首章,其异同下文别有论述。
《周公之琴舞》第二章是成王儆劝宗亲臣辅:
再啟【三】曰:叚(遐)才(在)古之人[5],夫明思慎,用戟(仇)其又辟,允不(丕)承其显(显),思攸(修)亡睪(厌)乱曰:巳!不曹(造)才(哉)!思型之【四】,思曼绅(申)之,用求其定,裕皮(彼)趣(颐)不茖(落),思衛(衒)
此诗以乱为界,前后两部分截然分明而又文意相贯,前半首意在毖劝其辅臣继承其先人之光烈,辅弼其君,乱的部分是讲国家尚未安定,尚未有成,要效法前人,继承光大,以求家、国之安定,希望其兴盛不落,永有光耀。这即是对辅臣的劝勉,也是对自己的儆戒。文意与何尊中的成王之诰多有类同:
十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尔先公氏,克仇文王,肆文王受兹(大命)……呜呼,尔有唯小子,无戠视于公氏,有功于天,彻令,敬享哉,助王恭德谷(裕)天,顺(训)我不每(敏)。”王咸诰,赐何贝卅朋,用乍(作)□公宝尊彝。唯王五祀。
铭文自“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至“王咸诰”之间都是成王之诰,文中的“王”与“我”都是成王自称。在西周金文中多见这种诰命,其结构大都是先叙述其先人的功绩,然后是希望继承其先人之业绩,辅助余一人有所成就,“助王恭德谷(裕)天,顺(训)我不每(敏)”。与《敬之》的“佛(弼)寺(侍)其有肩,示我显德行”文意近同。这应当是成王登基五年以后所作,语气已经与登基时的柔和有所不同。
相似的内容在《周颂》中就是《烈文》:
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
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
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
於乎!前王不忘。
毛序说此诗是“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自汉代以来的学者都认为此诗是成王登基亲政祭祀典礼所用的乐歌。从诗的语气上看,《烈文》很可能是周公所作对多士儆毖诗中的一篇,学者们的推论很可能是对的[6]。《周书》中大多数是周公对不同人的儆戒,如周公所作《多士》,是对殷多士的训诫,此处所作的“多士敬毖”,应当是对周多士之训诫。《逸周书》中像《皇门》之类周初劝诫之作也多有所见。
总之,儆戒是周初文献中最常见的内容,这种内容的颂诗很可能就称作“毖”或“儆毖”,这也可以反证诗的“颂”不能理解为歌颂之“颂”,《诗谱序》所说的“及成王周公致大平,制礼作乐,而有颂声兴焉,盛之至也”只是一端之词。
总之,周颂中不全是歌颂之诗,有毖体,又称儆毖,主要用于劝诫,周公和成王曾经各作过九首。周公所作主要是对周之多士的儆毖,成王所作主要是自儆。这些诗在今本《周颂》中大都散佚,所存《敬之》确系成王之作,《烈文》可能是周公所作儆毖中的一首。
三、周公与成王所作儆毖类诗的用途
简文中周公所作对多士的儆毖九首,只演奏了一个开头,紧接着就叙述成王作儆毖,琴舞九遂,其后就是完整地记录了九篇诗的内容。这其中问题多多。周公的诗是否演奏,如果演奏了,为什么不记录,周公之诗舞与成王之诗舞是一个仪典的乐舞组合,还是分属不同用途的两套,先秦乐的组合,多以九,如上文所引“九终”、“九成”、“九奏”以及“九韶”等,与简文“九絉”合,但毛诗《周颂》多以十为单位。如果周公之诗与成王之诗是在同一个仪式上演奏,而且只演奏这一首(严格说是半首),二者相加是十,与毛诗中雅与周颂以十为单位为一组相合,这或许是一种巧合,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可能性。《周颂》中的《维清》只有五句,与简文中的周公之诗相类,朱熹“疑有阙文”,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我们无法否定周公的诗虽然有九首,但在这场典礼上作为引子,只演奏其中的一小部分的可能。但简文明确说“周公作对多士的儆毖,琴舞九遂”,周公的诗理当是演奏了。笔者怀疑在这场典礼中有两场乐舞,一场演奏周公对多士的儆毖,一场演奏成王的儆毖,这两场可能前后相承,构成一个完整的典礼,《周公之琴舞》主记了成王之诗舞,对周公之诗有所省略。不论怎么推测,即使是这个场合只演奏了成王的九遂,也是非常隆重的典礼,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典礼?
《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四首诗毛诗序具言嗣王,文势相类,孔疏据以推断毛意为“倶为摄政之后,成王嗣位之初有此事。”学者多承此说,做了进一步的深入研究,贾海生直指其为成王所作“登基典礼所用乐歌”。今据清华简可知,《敬之》确实与其他八篇构成一组,但与毛诗《周颂》中的其他诗篇无涉。从简文所记载礼乐规模来看,非盛典不足以当之。从诗的内容上看,周公训诫多士敬享时君,不要坠失先祖之光烈云云,是要求群臣对成王登基的承认。成王所作诗的内容从总体上看,确实像个“就职誓词”。总之,《周公之琴舞》所记确有可能是成王嗣位大典及其所演奏的乐歌的一部分。
四、《敬之》与今本的差异
毛诗《敬之》已见前文所引,简文作:
元内(入)啟曰:敬之敬之!【一〇】天隹矗(显)帀,【一一】文非易帀。【一二]毋曰高高在上,劢(陟)降其事,【一三】卑蓝(监)【二】在兹!『一四】乱曰:【一五】讫我俑(夙)夜不兔(逸),【一六】敬之!日就月将,【一七】敎(教)其光明。【一八】弼寺其又肩,[一九】视告佘显德之行。【二〇】
元,始也,以下依次是再啟、叁啟,一直到九啟。成王所作九首诗都标明改与乱。“啟”在清华简中可以用作“殷”,参看清华简《系年》中一三号简和-八号简中“殷”字的写法。“殷”与礼乐相关,《说文》:“殷,作乐之盛也。”
《洛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杨筠如《尚书核诂》以为“殷”即《说文》作乐之盛曰殷,殷礼一曰崇礼,盖谓祭天改元之大礼[7]。如果释为殷,把《周公之琴舞》理解为成王嗣位大典所歌之诗,各章分别称为元入殷、再殷、叁殷、四殷,与杨说颇相吻合,但《芮良夫毖》则未必与殷礼相关,诗亦称殷则不得善解。
“啟”或当释为启,与“乱”相对,启是开始的部分,乱是收尾的部分,是一章诗的内部区分。《敬之》前六句与后六句内容不同,由于毛序以为诗的主旨是戒嗣王,所以自郑笺以来,许多学者都把前六句当做群臣进戒之辞,而后六句是周王受戒的答辞。方玉润反对分为二人之语,林义光认为是“嗣王告群臣,非群臣戒嗣王也”。皆甚有见地[8]。今据清华简可知,《周颂》大都在一一至一三句之间,有启与乱两部分,—者之间内容有明显的转或承,可以想见随着歌词内容的变化,音乐也会有所变幻。诗虽然分作前后两截,内容相异而又相应,是一人之语当属可信。
简文与毛诗有多处异文,从总体上来看要比毛诗顺畅。简文的“卑监在兹”与“高高在上”相应,文意很顺。“日就月将,教其光明”较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句式整齐,文意显豁,顺畅很多,毛诗可能有错简。“佛时仔肩”《诗集传》解为“群臣辅助我所负荷之任”,简文作“弼寺(持)其有肩”,可证朱熹疏解之确。
五、关于语言
《琴舞》的语言佶屈聱牙,古奥难懂,用韵很不规则,其词汇不仅与周初部分的《诗》、《书》、西周金文密切相合,而且沿袭商代的一些词语,有些词语后代消失了。
第四首诗中的“昼之才视日,夜之才视辰”直承商书旧语。清华简《说命》下记载商王之命:“说,昼女视日,夜女视辰,寺(是)罔非乃载。”诗中的“才”当与《说命》的“载”用法一致,周颂的语言与商书之间的传承关系非常明显。
“如台”一词,先秦经籍中仅见于商书,汉代人解为“奈何”。清华简中已见于《尹至》。《尹至》叙述商事,与商书类似,与《书》合。《琴舞》第九章之乱曰:“良惪亓女紿?”“女紿”2字写法与《尹至》完全相同,显然应该读为“如台”。这种古老的语言在仿古之作中虽然续有流传,如汉代扬雄等人的作品中还时有所见,但一定是商人旧语无疑。
《琴舞》第七章有“余菉(彔)思恂(念),畏天之载”。“菉”字虽然还残存在楚简中,但大都借作爵禄之“禄”,其本义在战国时期已经不见使用。“菉”字早见于甲骨文,据黄天树研究,表示的时段可能是夜半的一个时称[9]。这个词义出现在清华简《尹至》“菉至在汤”和《周公之琴舞》“余箓思念”中,也可见周初语言与商书之间的密切关联。
六、对《周颂》的新识
《周公之琴舞》使我们对《周颂》有了全新的认识,一些纷争得以平息,一些新问题引导我们做更加深入的探讨。
一、颂诗有舞,诗与乐合是歌,诗、乐、舞合是颂。芮良夫所作是歌,周公与成王所作是颂。颂指舞容,颂与风、雅的主要区别当是演奏时有舞。
二、颂诗分章,配套使用,九成大礼最少演奏九章,今存《周颂》,散乱缺失,章次不可推究。《周公之琴舞》中的所演奏成王所作的九章使我们得见周颂演奏完整篇章的全貌。
战国时期楚国尚流传完整的成套颂事,诗三百中却支离破碎,十不存一。这为我们重新考虑《诗》的形成过程提供了新的思路。
四、周颂中有儆戒为主旨的一类诗,称作“毖”或“儆毖”。在本篇简文中,周公之毖主要是警告多士,成王之毖主要是为了自儆。这很符合成王初嗣位时的实际情形。毖诗每章以十二三句为常,分为启与乱两部分,内容或转或承。
五、简文第一章与毛诗《敬之》相比,句式整齐,文意显豁,今本《周颂》可能有错简。
六、周初成王之诗的语言多承商代成语。
附记:本文承李学勤先生指正,特此致谢。
——————————————————————————————
[1]傅斯年《周颂说》,《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一册,第97页,中华书局,1987年影印。
[2]另外的可能是两篇编为一册,统称《周公之颂诗》。
[3]《王国维遗书》第一册,第149-151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年。
[4]“终”与“遂”也可能有別,主说诗与乐称为“终”,主说诗、乐、舞配套称为“銶”,但就乐成而言,二者相通。
[5]叚才或可读为假哉,假哉古之人与《周颂·雝》:“假哉皇考”句式相同,毛传假嘉也。”
[6]参看贾海生《周成王行礼所用乐歌考》,《周代礼乐文明实证》,第189-190页,中华书局,2010年。
[7]杨筠如《尚书覈诂》,第319页,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
[8]参看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第976页,中华书局,1991年。
[9]黄天树《殷墟甲骨文所见夜间时称考》,载《黄天树古文字论集》,第185-188页,学苑出版社,2006年。
【原发表于《文物》2012年08期72-7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