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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发布] 《国学复兴》电子期刊(知北游专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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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3 21: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奇迹 于 2013-12-13 21:15 编辑

封面30.jpg
国学复兴》电子期刊知北游专刊三,2013年第3期,总第005期
      本期主要介绍王宁先生(知北游)的研究课题和文章,以及在论坛和刊物上发表的论文。专刊三继续选取了其中一部分,其他部分将后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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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杂*志版:
新浪爱问 : http://ishare.iask.sina.com.cn/f/649177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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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目   录
《出土文献研究》专题
《上博八•李頌》通讀 ………………………………………3
上博九《成王為成僕之行》釋文校讀 ………………………18
叔夷鐘鎛銘釋文補釋…………………………………………27
《历史研究》专题
《黄帝考源》…………………………………………………49
《史记》中五帝及禹的世系考辨……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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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博八·李頌》通讀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八)》中的《李頌》是一篇辭賦,“李”本為一種樹名,按理說文中應該是讚頌李樹,就象屈原的《橘頌》乃讚頌橘樹一樣,可事實並非如此,其文中內容都是在讚頌桐樹的美質以喻聖人應具備的美德,文、題不相應。文中出現了兩次“李”字,都是用為“理”,因此可以知道,本篇題之“李頌”當為“理頌”,是以“頌”的方式來闡明某個道理的意思,並非是專意為某種樹木作頌詞。
由於原書釋文存在不少分歧,故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下簡稱“讀書會”)作《上博八〈李頌〉校讀》(下簡稱《校讀》)一文[1],對釋文重新做了釋讀,此後諸家在文下的評論中也多有闡述補證;筆者也寫了《〈上博八·李頌〉閑詁》(下簡稱《閑詁》)一文[2],對《李頌》的篇題和幾個句子的解釋談了個人的看法。即便如此,此文仍有很多地方不能通讀,個人覺得主要原因是沒有根據全篇文意來釋讀字句,往往造成釋文與文意不合。故茲不揣淺陋,根據讀書會及諸家的觀點、參以己意,將《李頌》全篇作一下簡釋,冀能為通讀此文有所裨益。不當之處,請方家批評指正。
筆者未見《上博八》原書,本文釋文主要根據《校讀》,文字主用寬式,凡電腦打不出來的字均用通行字代替,于文中略作構形說明。讀書會對文中的通假字均作出括讀,本文認同者仍其舊;餘者重新括讀,一些原釋不確當的文字也重新改釋,釋文中均以加黑者標示,并在註釋中說明理由。
【釋文】
相吾官(館)梪(樹)[],桐且怠(怡)可(兮)[]。剸(摶)外疏中[],眾木之紀可(兮)[]。幹(干)冬之旨(祁)寒[],喿<>亓(其)方茖(落)可(兮)[]。鵬(鳳)鳥之所萃[],竢時而作可(兮)[]。木斯蜀(獨)生[],秦(榛)朸(棘)之閒可(兮)[一〇]。亙(恒)植(直)兼成(盛)[一一],厚亓(其)不還可(兮)[一二]。深利幵(且、俎?)豆[一三],亢亓(其)不弍可(兮)[一四]。亂本曾(層)枳(枝)[一五],寖(浸)毀︱(次)可(兮)[一六]。差=(嗟嗟)君子[一七],觀吾梪(樹)之蓉(容)可(兮)[一八]。幾(豈)不皆(偕)生[一九],則不同可(兮)[二〇]。胃(謂)群眾鳥,敬而勿萃可(兮)[二一]。索(素)府(柎)宮(絳)李(理)[二二],木異類可(兮)。忨歲之啟時[二三],思(使)吾梪(樹)秀可(兮)[二四]。豐芋(華)緟(重)光[二五],民之所好可(兮)。獸(守)勿(物)強檊(幹)[二六],木一心可(兮)。愇(韙)與佗(它)木,非與從風可(兮)[二七]。氏(是)古(故)聖人兼此和勿(物)[二八],以李(理)人情[二九]。人因亓(其)情則樂亓(其)事,遠亓(其)情【則囗其囗】[三〇],氏(是)古(故)聖人兼此[三一]
【注释】
[]相,原字左從木,右從目下加又;吾,原字上虍下壬,即從壬虍(虎)聲,讀書會括讀為“乎”,然楚簡一般用爲第一人稱代詞的“吾”,此亦當是“吾”,下同。官,讀書會括讀為“棺”。筆者在《閑詁》中解為“官署”。按:現在看釋為“棺”、“官署”都不甚確當,此當讀為館,《易·隨》:“官有渝”,《釋文》:“官,蜀才作館。”《說文》、《玉篇》并云:“館,客舍也”。這裡是指館舍。古代有公館,有私官,《禮記·曾子問》:“公館復,私館不復。”又載孔子言“自卿大夫士之家曰私館,公館與公所爲曰公館”,《疏》謂公館爲“公家所造之館”,也指君之舍,《禮記·雜記上》:“大夫次于公館以終喪”,鄭注:“公館,君之舍也”;《疏》謂私館是“非君命所使,私相停舍謂之私館”,指卿大夫之家。本篇的“吾官”即“吾館”,乃文作者所居住之館,故其文中用第一人稱言“吾館”。梪,音豆,《說文》:“木豆謂之梪”,楚簡中多用為“樹”,讀書會亦括讀為樹。
[]桐,桐樹。且,原字上虘下又,《六書通》引古文“且”字亦作此形。怠,“怡”字的異構,原整理者讀為“怡”,讀書會括讀為“治”。按:仍當以讀“怡”為是。《爾雅·釋言》:“怡,悅也”,《說文》:“和也”,《廣雅·釋詁一》:“喜也”,字或作“台”,如《史記·太史公自序》:“虞舜不台”、“諸呂不台”,“台”即“怡”,令人愉悅、喜歡的意思,約略等同於“賞心悅目”。《橘頌》言橘樹“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意同。可,同呵、兮,句尾語氣詞。傳本《老子》之“兮”,馬王堆帛書本均作“呵”,可、呵、兮三字古音同歌部音近而假,下同。
“相吾館樹,桐且怡兮”二句是說:作者漫步在館中,看到館中的諸多樹木,喜歡其中的桐樹,故著文曰“相吾館樹,桐且怡兮”,就是看看我館中的樹木,桐樹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剸,通摶,圓也。疏,原字上罒下疋,讀書會括讀為“疏”。《說文》:“疏,通也”。中,原字上宀下中,同中。摶外疏中,桐樹的樹幹外面是圓形,裏面有空心中通,故曰“疏中”。
[]紀,原字己下尚有口,乃綴加的羨符。《禮記·禮器》:“众之纪也,纪散而众乱”,鄭注:“纪,丝缕之数有纪。”眾木之紀,這裡是眾樹木中的榜樣的意思。
[]幹,原字右下從“旱”,即從旱聲,下文“獸(守)勿(物)強檊”之“檊”右邊與此字同,故當是“幹”之異構。讀書會括讀為“晉”。按:幹當讀為干,《集韻·平聲二·二十五寒》引《博雅》“干盾”之“干”乃從戈旱聲,與此“幹”從旱聲者同。《說文》:“干,犯也”,侵犯、侵害之義。冬,原字上冬下日,即從日從冬聲,日是綴加的義符。旨寒,讀書會讀為“祁寒”,是。《书·君牙》:“冬祁寒”,蔡沈《集传》:“祁,大也”,祁寒即大寒、嚴寒。干冬之祁寒,就是受到冬季嚴寒侵害的意思。
[]喿,讀書會以為乃“葉”之形訛,是。亓,同其。茖,通落。
“干冬之祁寒,葉其方落”二句是說:桐樹受到冬季嚴寒之侵害,葉乃凋落。
[]鵬,原字左從鳥,右邊上朋下土,即堋字之異構,故此字乃從鳥堋聲,讀書會言整理者認為即“鵬”繁構,是也。根據《說文》,“鵬”即古文鳳字。讀書會依形隸定,括讀為“鳳”,甚是。萃,原字上宀下集,讀書會括讀為“集”,《包山楚簡》中亦習見此字,言“~守黃辱”(21簡)、“盡~歲躬身尚毋有咎”(209簡、212-213簡、216-217簡),整理者均括讀“集”;下文中有“敬而勿~可(兮)”一句,字亦作此形,與“木異類可(兮)”之“類”為韻,然“集”古音緝部,“類”古音物部,并不押韻。《上博一·緇衣》第19簡、《上博四·交交鳴烏》第2簡、第3簡中均有“集”字,皆為上隹下木之構形,不從宀,故疑此字非“集”。孟蓬生先生認為此字“大概讀如‘卒’或‘萃’一類音”,指出“古人稱‘鳥集於树’為‘萃’,常見於楚方言中:《詩·陳風·墓門》:‘墓門有棘,有鳥萃止。’毛傳:‘萃,集也。’《楚辭·天問》:‘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又:‘蒼鳥群飛,孰使萃之?’王逸注:‘萃,集也。’”(《校讀》下第23樓評論),是也。這個字應當是從宀從集會意,疑即集萃之“萃”的或體,恐非“集”字,“萃”、“類”古音同物部為韻也。包山簡中當讀為“卒”,“卒守黃辱”、“盡卒歲躬身尚毋有咎”是也。本篇中乃用為萃集之“萃”,故釋文中徑用“萃”,下同。《詩·卷阿》:“鳳皇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鄭箋:“鳳皇鳴于山脊之上者,居高視下,觀可集止,喻賢者待禮乃行,翔而後集。……鳳皇之性,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鄭言之“集”,即楚語之“萃”也。
[]竢,原字右邊從巳,即從立巳聲,讀書會括讀為“竢”,等待。作,原字右邊的乍下有又,乃“作”之繁構,此意為飛翔。
“鳳鳥之所萃,竢時而作兮”,意思是梧桐樹是鳳鳥聚集棲息的地方,鳳鳥在這裡等待時機飛翔。
[]蜀,讀書會依形隸定為上目下虫,陳志向先生認為當徑釋為“蜀”(見《校讀》下第12樓評論),是也。蜀通獨。
[一〇]秦,讀書會括讀為榛,《說文》:“榛,木也。一曰叢木也”,這裡是叢木的意思。朸,音力,《說文》:“木之理也”,讀書會括讀為棘。清華簡《程寤》棘作棶,棶、朸雙聲、之職對轉疊韻,均棘之假借,《說文》:“棘,小棗之叢生者”,與榛均叢生之灌木。榛、棘這裡都指不材的雜木。閒,原字從門從外,據《說文》乃“閒”之古文。
“木斯獨生,榛棘之間兮”,此二句是說桐樹雖然生在榛、棘等叢生的雜木之間,卻赫然獨立,與眾不同。
[一一]亙,讀書會認為乃“亟”字之誤,括讀為“極”(《校讀》注[8])。此疑仍當依字讀,即“恒”,常也。植,讀書會括讀“直”,正直。“恒直”言桐樹生長常直不曲,與下句之“不還”為對。兼,讀書會言原釋文作“兼”,而改釋為“束”(《校讀》注[8]),鄔可晶先生認為仍當釋“兼”(《校讀》下第5樓、第6樓評論),疑是。《說文》:“兼,并也”。成,當讀為盛。“恒直兼盛”是說桐樹生長一直是正直不屈并枝葉茂盛。“盛”與下句之“厚”義相連屬。
[一二] 厚,讀書會依形隸定為從石斗聲,又疑右所從為“丩”(《校讀》注[9])。按:蘇建洲先生認為當釋“厚”(《校讀》下第22樓評論),可從。厚,《國語·魯語》:“不厚其棟”,韋注:“厚,大也”。還,通旋,這裡是彎曲的意思。
“極直兼成,厚其不還兮”,謂桐樹生長一直正直并茂盛,長得再大也不會彎曲。
[一三]深利幵豆,利,當讀若《易·乾·文言》:“利物足以和義”之“利”,《集解》引何妥曰:“利者,裁成也。”《上博七·鄭子家喪》“使子家利木三寸”之“利”亦當如是解,“利木三寸”字面上解是裁成三寸的木板,真正的意思是用裁成三寸厚的薄木板做棺材,故這裡的“利”可理解為裁制、製作之意。幵,整理者隸為“冬”,讀書會釋為“幵”,筆者未見原字形,猜測頗疑是“且”或“俎”字之殘泐,此二字古文上部并與“冬”、“幵”相近(可參看《金文編》923頁收《門且丁簋》及924頁收《王孫鐘》、《王子午鼎》里的“且”字)。且、俎古通用。“俎豆”連文古書常見,《论语·卫灵公》:“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庄子·庚桑楚》:“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俎、豆為古之祭祀燕饗用器,或以木為之。深利俎豆,字面上解是深深地製作成俎豆,實際是說桐木可以製作成深可容物的俎豆。
[一四] 亢,讀書會依形隸定為上大下主,據陳劍先生《試說戰國文字中寫法特殊的“亢”和从“亢”諸字》一文讀為“剛”(《校讀》注[11])。余在《閑詁》一文中認為當從陳劍先生說直接釋為“亢”,依字讀為不卑不亢、亢直之‘亢’,言不卑屈”,可能亦不確當。亢古訓高,《廣雅·釋詁四》:“亢,高也。”《易·乾·上九》:“亢龍有悔”,王肅注:“窮高曰亢”。這裡當是高位之義。
“深利俎豆,亢其不弍兮”二句的意思可能是:桐樹被做成深深的俎豆,祭祀燕饗時陳列于壇臺案几之上,雖然居於高位,然其本性無所改變。
[一五]本,樹根,一曰樹幹,《廣雅·釋木》:“本,幹也”。曾,同層,《楚辭·惜誦》:“愿曾思而遠身”,王逸注:“曾,重也”;又《招魂》:“層臺累榭”,王逸注:“層,重也”,曾、層義同。枳,讀書會括讀為枝。古多以枝、幹同舉,故這裡的“亂本”當指淩亂而生的樹幹,“層枝”乃重累層生之樹枝,均指無序生長的雜木,喻指小人。
[一六]寖毀,寖字右下不從又從巾;毀,原字右從刀。讀書會括讀為“浸毀”。按:當讀為“侵毀”,《後漢書·循吏傳·王景》:“河決積久,日月侵毀,濟渠所漂數十許縣。”︱,《說文》言讀為“囟”,又读为“退”,按:實是“”(细)字的本字,本義是細微、細小義,在楚簡書中均用為次序之“次”,與上句“弍”脂真對轉為韻。次,次序也[3]。又根據句式,疑“毀”後寫脫一“亓”字。
“亂木層枝,侵毀其次兮”,此言桐樹本排列有序地生長,而淩亂生長的雜木來侵毀其次序,喻指聖賢本當各有其位次,而為小人侵毀擾亂之也。
[一七]==為重文符號,即差差,讀書會括讀為“嗟嗟”,一種表示招呼的嘆詞。嗟嗟君子,與《诗·臣工》“嗟嗟臣工”句例同。
[一八]蓉,讀書會括讀為容,是。吾,讀書會括讀“乎”,此仍當為“吾”。吾樹,此為作者的口吻言桐樹。
“嗟嗟君子,觀吾樹之容兮”,意思是來啊君子們,來看看我這桐樹的姿容。
[一九]幾,讀書會括讀為豈。皆,讀為偕。偕生,謂一樣生長。
[二〇]則,法也,意思相當於現在的原則。
“豈不偕生?則不同兮”,意思是爲什麽不和那些亂木一樣生長?因為彼此原則不同。
[二一]胃群眾鳥,敬而勿萃可(兮):胃同謂。萃,原字上宀下集,讀書會括讀“集”,當釋“萃”,與下句“類”為韻,說已見上。群眾鳥,即普通的眾鳥類。此二句的意思是:桐樹不同與凡俗的眾木,只有鳳凰才能棲息,凡俗的眾鳥是不能來聚集棲息的。
[二二]索府宮李,讀為“素柎絳理”,素,白色。柎,又作不、趺、跗、椨等,花萼足,即花房,《管子·地員》:“朱跗黃實”,《文選·束廣微〈補亡詩〉》:“白華絳趺”,李善注:“鄭玄《毛詩箋》曰:‘跗,鄂足也。’跗與趺同。”“朱跗”、“絳趺”均謂紅色之花房。這裡的“索府”即“素柎”,謂白色的花房,指桐樹的白花,相當於《橘頌》“綠葉素榮”的“素榮”,戴叔倫《詠梧桐詩》“繁花連素色”是也。絳,紅色。李,通理,指桐樹的木紋理(說已見《閑詁》)。桐木紋理褐色,此言“絳”,誇飾之也。宋·陳翥《桐譜》曰:“紫花者名紫桐,花如百合,實堪糖煮嚼;白花者名白桐,類穀花而不實。白者葉圓大尖長,先葉而開;紫者理細性緊,拔生不及白花者之易。”李時珍《本草綱目》言“白桐,即泡桐也。”這裡說的桐樹開白花,疑即是指白桐,即泡桐,主產於長江流域及以南地區。
“素柎絳理,木異類兮”,是說桐樹白色的花朵、紅色的紋理,與眾木不同。
[二三]忨歲之啟時:“忨”原字形上元下心,乃忨字的異構,音玩。讀書會括讀為“願”,《王居》篇亦用為“願”。按:這裡疑當依字讀,《左傳·昭公元年》:“忨歲而愒日”,《說文》:“貪也”,《玉篇》:“愛也”,貪愛之義。啟時,啟發時節,疑其義同“啟節”,《藝文類聚》卷八十六引晉·張協《安石榴賦》曰:“爾乃飛龍啟節,揚飆扇埃。含和澤以滋生,鬱敷萌以挺栽”,謂時節之轉換,可以使樹木滋生成長。
[二四]思,讀書會括讀為使。秀,成長。
“忨歲之啟時,使吾樹秀兮”,意思是貪愛年歲中時節的轉換,使桐樹成長。
[二五]豐芋緟光,芋,讀書會括讀為華,即花。緟,原字從糸童聲,古字從重與從童每無別,故乃緟之或體,讀書會括讀為重。光,謂華彩,《楚辭·天問》:“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也是指花的華彩。重光,謂桐花之光彩相承,色彩絢爛之意。
“豐華重光,民之所好兮”,意思是桐樹開花繁盛、色彩絢爛,是人們所喜歡的。
[二六]獸,原字左單右犬,讀書會讀為守,是。守,堅守。勿,讀為《詩·烝民》“有物有則”之“物”,毛傳:“物,事也”,《禮記·哀公問》:“孔子對曰:‘不過乎物’”,注:“物,猶事也。”《玉篇》:“物,事也。”指事務、職責。守物,謂堅守其職責。強,原字上為古文強(右邊上口下二)下從力,“力”是綴加的義符,當是強勁之“強”的繁構。檊,原字右下從旱,讀書會括讀為幹。本來是指樹幹,這裡喻指事務的主榦、根本。
“守物強幹,木一心兮”,謂堅守職責強理其主幹,專心致志,心無旁騖,故曰“一心”。是以人事與桐樹互為喻也。
[二七]愇與佗木,非與從風可(兮):愇,讀書會括讀為“違”;按:據《說文》“愇”是“韙”的籀文,《說文》:“韙,是也”。“韙(是)與”與下句之“非與”為對。與,許也。佗,讀書會括讀為“它”。它木,指館中除桐樹外的其它樹木。從風,是指從風俯仰搖擺,謂不堅定。
這兩句是說:桐樹是會與其它樹木長在一起,但不會與它們那樣隨風俯仰搖擺不定。
[二八]氏古聖人兼此:氏古,讀書會括讀為“是故”,下同。兼,讀書會釋“束”。這裡仍當是具備之意。兼此,即兼有上述桐樹的種種美德。
[二九]勿,通物,和物,協和事務。《校讀》以“和勿”屬上句讀,恐非。李,讀書會括讀為理,調理、處理。
[三〇]此句殘缺,義不能明,僅能根據文例補出“則囗其囗”,與上句“則樂亓事”為對。
[三一]從“是故聖人兼此和物”句至此,乃總結本篇所言之“理”,與篇題“李(理)頌”相呼應。意思是聖人具備上述桐樹的種種美德與品質,來協和事務,調理人情。眾人因襲了聖人的性情就會喜歡為聖人所使,遠離聖人的性情就會……。所以聖人都要具備這些美德與品質。
又:此結尾的五句句尾均無語氣詞“可(兮)”,可見到這裡實際上“頌”已經結束了,這五句是總結之辭,相當於楚辭中最後的“亂(辭)曰”,而楚辭的“亂曰”後面的也都是韻文,那麼該篇最後這幾句極有可能也是押韻的韻文,一、二句“此”、“情”為支、耕陰陽對轉為韻;第三句“事”為之部,而此句可以不押韻;第四句後面的四字殘缺,其最後一字極可能是支部或耕部字(耕部的可能性比較大),最後一句仍然是“此”,支部。故此五句可能是以支、耕對轉為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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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頌》寬式文本】
下面根據讀書會和諸家釋讀,參以己見,將《李頌》全文用寬式寫出,其中的通假字、古體字、異體字均用通行字代替,并注明“兮”前一字的韻部;最後五句注明最後一字的韻部。
李(理)頌
相吾館樹,桐且怡兮。(之)
摶外疏中,眾木之紀兮。(之)
干冬之祁寒,葉其方落兮。(鐸)
鳳鳥之所萃,竢時而作兮。(鐸)
木斯獨生,榛棘之間兮。(元)
恒直兼盛,厚其不還兮。(元)
深利俎(?)豆,亢其不弍兮。(脂)
亂本層枝,浸毀次兮。(脂)
嗟嗟君子,觀吾樹之容兮。(東)
豈不偕生?則不同兮。(東)
謂群眾鳥,敬而勿萃兮。(物)
素柎絳理,木異類兮。(物)
忨歲之啟時,使吾樹秀兮。(幽)
豐華重光,民之所好兮。(幽)
守物強榦,木一心兮。(侵)
韙與它木,非與從風兮。(侵)
是故聖人兼此,(支)
和物以理人情。(耕)
人因其情則樂其事,(之)
遠其情【則囗其囗】,(耕?)
是故聖人兼此。(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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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李頌〉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7/17.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6
[2] 王寧:《〈上博八·李頌〉閑詁》簡帛網2011-8-29.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40
[3] 說詳王寧:《再釋楚簡中的“丨”字》,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9-7.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640
[原发布于简帛研究网站2011-10-18.http://www.bamboosilk.org/showarticle.asp?articleid=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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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7: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博九《成王為成僕之行》釋文校讀
  本文正文釋文以《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九)》之《釋文》為底本,[1]另外參考不求甚解先生綴合復原本,[2]重新予以編聯。原文簡3綴合有誤,海天遊蹤先生認為“乙本簡3的拼合恐有問題,下段殘簡‘□言(?)乎?君子才(宀/昏耳)□’,書手與《民之父母》、《武王踐阼》、《顏淵問於孔子》同一人,要歸回《顏淵問於孔子》。”[3]不求甚解先生之編聯本即將甲3號簡剔除,jdskxb先生也認為“本篇我认为不存在甲乙两本而應將諸簡連讀”,[4]均是,茲從之。對於論壇上諸家之說擇善而從,參以己意略作校讀。
【正文】
  城(成)王為成(城)僕(濮)之行[]。王囟(思、使)子(文)(教)子玉[]。子(文)遺(治)帀(師)於&#133598;(眺、睽),[]一日而(&#141835;、畢),[]不(殺)一人。[]子【甲1】玉遺(治)帀(師),出之敧(蒍)。[]三日而(畢),漸(斬)三人。[] ()邦加(賀)子(文)[],以亓(其)善行帀(師)。王&#18588;(歸),客于子=(文)=(子文。子文)甚憙(喜),【甲2】(合)邦以&#15427;=(飲酒)。遠(蒍)白(伯)珵(嬴)猶約(弱),[]須寺(時)仴(侑)&#15427;=(飲酒)子=(子。[]子)(文)舉&#17376;(榼)售(酬)伯珵(嬴)曰:[十一]“&#14149;(於)兔為【甲3】楚邦老,[十二]君王(免)余辠(罪)。[十三]以子玉之未患,[十四]君王命余遺(治)帀(師)於&#133598;(眺、睽),一日而(畢)【乙1】,不(殺)一人。子玉出之(奇、蒍),[十五]三日而(畢),漸(斬)三人。王為余賓,(舉)邦加(賀)余,女【乙2】蜀(獨)不余見,飤是&#17376;(榼)而弃不思老人之心。”[十六]伯珵(嬴)曰:“君王胃(謂)子玉未患【甲4】,命君(教)之。君一日而(畢),不(殺)[一人]……【乙3[十七] ……子玉之【乙4[十八]帀(師)既敗帀(師)已,[十九]君為楚邦老,憙(喜)君之善而不(制)子玉之帀(師)之【甲5[二〇]
【校讀】
  []成王,即楚成王熊惲。成僕,即城濮。本篇所記史實亦見《左傳·僖公二十七年》,茲錄于下作為校讀參考:
  “楚子將圍宋,使子文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子玉復治兵於蔿,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皆賀子文。子文飲之酒。蔿賈尚幼,後至不賀。子文問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靖諸內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敗國,將何賀焉?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苟入而賀,何後之有?’”
  []囟,同“思”,楚簡多以“思”為“使”。
  ,從又眠聲,當是“敃”字之繁構,此讀為“文”。下同。見海天遊蹤先生、[5]高佑仁先生說。[6]
  []遺,從孫合肥先生釋,孫先生認為當訓“置”。[7]按:古書“遺”所訓之“置”均棄置義,似乎與文意不符。《左傳·僖公二十七年》相當於該字的是“治”,疑“遺”當讀為“治”。蓋“治”字古或讀盈之切,即讀若“怡”,與“遺”字乃同馀紐雙聲、之微通轉疊韻,為音近通假。
  &#133598;,此字諸家解釋頗紛異,youren(高佑仁)先生認為“簡1所謂的‘汥’應是左‘兆’右‘殳’之結構,‘兆’為其聲。”[8]海天遊蹤先生也認為“甲本01、乙本01整理者釋為‘汥’的字,應為,讀法待考。”[9]寧按:此字實楚簡文字中的“&#133598;”字,字形可參看《楚系簡帛文字編(增訂本)》327-328頁所列字形。[10]《左傳》作“睽”,當是“眺”字之形訛,“&#133598;”、“眺”音近通用。對於這個地方杜預注也僅云“楚邑”,其具體地點不詳。
  [] ,原整理者讀為“聝”,非是。無語先生認為“即古文誖,讀爲‘畢’。”[11]寧按:此即“&#141835;”字,《康熙字典·酉集上·角部》:“觱,《說文》本作‘&#162129;’。《六書正譌》:‘吹皆角音,故从角。&#141835;,古誖字,諧聲。然今時惟知觱矣’。”《考證》:“《詩·豳風》‘一之日觱發’,《說文》作‘畢發’。”是此字與“畢”通用。
  [],此字無語先生讀為“肆”,[12]張崇禮先生亦云:“肆,殺。參陳劍先生文。” [13]此字疑即“殺”字異體,《左傳》作“戮”,義同。
  []敧,原字形作,從殳聲,相當於《左傳》中的“蒍”。乙2簡作“”,原整理者釋“扶”。由此字與“蒍”通推之,此字當是歌部字。乙2的字形古文中習見,此象截去一臂之形,乃是奇偶的“奇”字,《山海經·大荒西經》:“有人名曰吳回,奇左,是無右臂。”郭璞注:“即奇肱也。”《山海經》中又有“奇肱國”,蓋即一臂之人,是獨臂可稱“奇”。故該簡之字當是“敧”字,音與奇偶之“奇”同,古音均見紐歌部,“蒍”匣紐歌部,為音近通假,故“敧”或“奇”均即“蒍”,楚地名。
  []三日而(畢),漸(斬)三人,《左傳》作“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
  []加,原整理者讀“賀”,是。
  [] 遠白珵,海天遊蹤先生認為“‘遠白珵’,就是‘蔿伯嬴’,也就是‘蒍賈’。”[14]是也,《左傳》中作“蒍賈”或“伯嬴”,“嬴”當是贏利之“贏”的通假字,名賈,字伯贏。“珵”、“嬴”、“贏”音同通假。約,無語先生、海天遊蹤先生均認為當讀為“弱”,[15]是也。《左傳》作“蒍賈尚幼”,“約”、“幼”亦音相近。
  []須寺,當讀為“須時”,“須”古訓“待”,有遲後義,“須時”是很晚、遲後的意思。《左傳》作“後至”。“須”字從無語先生、[16]youren(高佑仁)先生釋。[17]
  仴(侑)&#15427;=(飲酒),下一個“子”字下有重文符號“=”,故此句當是“須寺(時)仴(侑)飲=(飲酉)子”。“仴”當是“侑”之或體,本義是勸酒,這裡是敬酒之意;甲3簡與本簡“&#15427;”字下均有合文符號,表示乃“飲酉”之意,“酉”即“酒”之初文;“子”當即子文。“須時侑飲酒子”意思是伯珵很晚才向子文敬酒。
  [十一]&#17376;,當是從月(肉)立聲,讀為“榼”,《說文》:“榼,酒器也。”《左傳·成公十六年》:“行人執榼承飲,造于子重。”
  售,原字寫法是上隹下貝,即銷售之“售”的本字,此讀為“酬”,答也。伯嬴向子文敬酒,故子文舉榼而答之。
  [十二] &#14149;兔,原整理者謂即穀於菟,是。穀於菟子文的私名,《左傳·宣公四年》:“初,若敖娶於妘,生鬥伯比。若敖卒,以其母畜於妘,淫於妘子之女,生子文焉。妘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妘子田,見之,懼而歸,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鬥穀於菟’。以其女妻伯比。實為令尹子文。”這裡是子文自稱其名。
  [十三] 君王(免)余辠,“”從原整理者讀,當是分娩之“免”的本字,或作“&#14147;”。這是自謙的說法,意思是自己舉薦人很合適,所以君王不怪罪。楊伯峻先生云:“《晉語五》敘趙盾舉薦韓厥,甚稱其職,因使諸大夫賀己,曰:‘吾舉韓厥而中,吾乃今知免於罪矣。’可見舉拔得人,為之慶賀,古有此禮。”[18]
  [十四] 患,此讀為“貫”。无斁先生认为“‘患’似乎可以直接读作‘惯’。”[19]Jiaguwen1899先生云:“我讀‘患’為‘貫’,《左傳》襄公31年‘譬如田獵,射禦貫,則能獲禽’,杜注:‘貫,習也。’《爾雅&#8226;釋詁》亦云‘貫,習也’。簡文謂子玉尚不熟習軍事,故命子文教之。”[20]均是。字亦作“慣”,《集韻·去聲七·三十諫》以“慣”、“貫”、“串”同字,“患”從“串”聲,故得與“貫(慣)”通假。
  [十五],原字形作“”,當即奇偶之“奇”,通“蔿”。說參注[]
  [十六] 飤是&#17376;(榼)而弃不思老人之心,伯嬴年齡最小而最遲向子文敬酒,子文認為他不知道尊重長者,很不滿,所以說讓伯嬴喝了這榼酒之後,改正不尊重老人的思想。
  [十七]此乙3簡上段,據文意及魚遊春水先生說綴于甲4簡下。[21]“一人”二字據文意補。
  [十八]此乙4簡殘段,根據文意及魚遊春水先生說綴于乙3上段下。[22]此簡當是一支簡的最下面一截,很可能與乙3簡同屬一簡,乙3是該簡的上段,此簡是該簡的最下段,故可與甲5簡連讀。
  [十九]子玉之帀(師)既敗帀(師)已,“敗師”就是軍行混亂毀敗的意思。這是說子文先帶兵進行軍事演習,軍紀嚴整,所以無所懲罰;後子玉帶兵進行軍事演習,軍紀不整,所以三天斬三人。二者相比,子玉帶兵是比較失敗的,其軍隊混亂無序,故曰“敗師”。或以為此言子玉之敗是指子玉在城濮之戰中的失敗,恐非是。城濮之戰在僖公二十八年,而此時尚在僖公二十七年,子玉尚未敗于城濮之役。根據本文及《左傳》看,蔿賈(伯嬴)這段話的意思應該是說:君王覺得子玉不習慣帶領軍隊,命令你來教他。你有經驗,帶兵只演習了一天,沒殺一人;可子玉并沒有學會帶領軍隊的方法,演習了三天就殺了三個人,他在治軍上是很失敗的。既然治軍失敗了,你是楚國的元老重臣,只因為你的本事而沾沾自喜,卻不幫助子玉治理軍隊,這樣下去子玉的軍隊打仗就會失敗誤國。子玉是你舉薦的人才,他的失敗也是你的失敗,有什麽可祝賀的。我勉強來祝賀你已經不錯了,還分什麽先後緩急。
  [二〇],從心殺聲。字从youren先生釋,[23]其讀仍當從原整理者讀“制”為是。此下有佚簡,文未完。
  附記:本文蒙寶雞文理學院付強先生熱情提供《上博九》資料,謹致謝忱!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13110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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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陳佩芬先生《釋文》141-154頁。
[2]海天遊縱《讀〈成王為城僕之行〉札記》,武大簡帛論壇2013-01-05. 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3025&page=1(下簡稱《成札》,注明樓數。)不求甚解先生貼見21-22樓。
[3]《成札》0
[4]《成札》25
[5]《成札》0
[6]高佑仁《〈上博九〉初讀》,簡帛網2013-01-08.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789
[7]孫合肥《讀上博九〈成王為城濮之行〉札記》,簡帛網2013-01-08.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792
[8]《成札》1
[9]《成札》2
[10]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增訂本)》,湖北教育出版社,2008年。
[11]《成札》3
[12]《成札》7
[13]《成札》50
[14]《成札》0
[15]《成札》3樓、31
[16]《成初》46
[17]《成初》47
[18]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90年。444頁。
[19]《成札》35
[20]《成札》36
[21]《成札》30
[22]《成札》30
[23]《成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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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叔夷鐘鎛銘釋文補釋
叔夷鐘鎛,據宋趙明誠《金石錄》卷十三“齊鐘銘”條記載:
“宣和五年(1123年),青州臨淄縣民於齊故城耕地,得古器物數十種,期間鐘十枚,有款識,尤奇,最多者幾五百字,今世所見鐘鼎銘文之多,未有踰此者”。[1]
該器物最早著錄于《宣和博古圖》,凡四鐘,《嘯堂集古錄》同,《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則著錄十三鐘。此套鐘鎛是春秋晚期齊靈公大臣叔夷以滅萊有功,受齊靈公封賞,因鑄此套器物紀念。鐘鎛原器物已經遺失,銘文唯有摹本流傳,《殷周金文集成》著錄稱“叔尸鐘”、“叔尸鎛”(272-285),[2]鐘銘、鎛銘大致相同,只有個別字句的差異。
作器者叔夷,“夷”或釋“及”或“弓”,然從銘文文字寫法本身看,釋“及”、“弓”非是,其字寫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jpg”,固非“及”,而鐘銘“引”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4.jpg”(《集成》272.1),鎛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6.jpg”(《集成》285.1),所從的“弓”的寫法與之判然有別;鐘銘“辟”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8.jpg”(《集成》273.2),鎛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10.jpg”(《集成》285.6),所從的“尸”則與之形同,故當釋“尸”,讀為“夷”,關於這一點郭沫若先生已辨之,[3]《殷周金文集成釋文》也釋為“尸”,[4]是正確的。
該銘文歷來研究者頗多,然裏面仍有一些未諦之問題,故這裡寫出來就教于方家。
一、泜溸
鐘銘云:“師于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12.jpg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14.jpg”(《集成》272.1),後一個古文,鎛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16.jpg”(《集成》285.1)。第一個古文自宋代以來釋為“淄”,郭沫若先生從其說,認為“字實從水省,祗聲,釋淄是也。”(《大系》204頁)《釋文》亦作“淄”(1.241),江淑惠女士則認為“祗”、“淄”韻分屬脂、之二部,聲韻相差俱遠,恐難以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18.jpg為淄字。[5]疑江說是;劉昭瑞《宋代著錄商周青銅器銘文箋證》作“淄”,然于字下加“(?)”,[6]亦以此釋為可疑。楊樹達先生在《積微居金文說·叔夷鐘跋》中直書為“泜”。[7]
按:《漢書·張耳傳》:“斬餘泜水上”,《集注》:“蘇林曰:‘泜音祗。’晋灼曰:‘問其方人音柢。’師古曰:‘蘇、晋二說皆是也。蘇音祗敬之‘祗’,音執夷反,古音如是。晋音根柢之‘柢’,音丁計反,今其土俗呼之則然。”說明“泜”字古確讀為祗敬之“祗”,而鐘鎛銘文此字正從“祗”,故釋為“泜”很可能比釋為“淄”要可信。
“泜”後一字鐘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0.jpg”,鎛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2.jpg”,孫詒讓云:“案其字左從水,孫(星衍)釋為涶是也。《說文·水部》:‘涶,河津,在西河西。’此云淄涶,即謂淄水之津也。”,[8]楊樹達先生認為“疑當讀為垂”(《積微》,35頁。)于省吾先生亦釋“涶”,[9]《釋文》(241頁)、《宋箋》(231頁)亦作“涶”;江淑惠女士認為此字右旁下所從者非是“土”字,釋“涶”不可信(《彙考》,19頁)。
按:江女士的懷疑當是對的。這個字的右邊當是“素”字,甲骨文中的“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4.jpg”字既寫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6.jpg”(《合集》32919),又寫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8.jpg”(《合集》27888)或“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30.jpg”(《合集》36345),第二個字形所從的“素”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32.jpg”,與鎛銘“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2.jpg”字右邊所從者明顯是一個字形,只是銘文在圓形筆中加了點,這個在金文和傳抄古文中常見。
在金文中,“糸”、“幺”每通用無別,比如“茲”字,或從二“幺”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34.jpg”(舀鼎,《集成》2838),或從二“糸”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36.jpg”(孟簋,《集成》4164);金文“孫”多從“糸”,但也寫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38.jpg”(欒書缶,《集成》10008)、“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40.jpg”(舍父鼎,《集成》2629),從幺;在傳抄古文中,從“糸”的字也或從“幺”,如“級”字,《汗簡》上之二第二《幺部》引《王庶子碑》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42.jpg”;“絹”字,《汗簡》上之二第二《叀部》引《李尚隱字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44.jpg”,是例甚多,不煩備舉。《金文編》云:“幺孳乳為玄”,[10]高明先生也說:“幺與玄古同字”,[11]故者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46.jpg鐘上“茲”寫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48.jpg”(《集成》123.2),所從的“幺(玄)”即加點。傳抄古文中“玄”從“糸”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50.jpg”(《說文》),或從“幺”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52.jpg”(《汗簡》上之二第二《玄部》引《華嶽碑》),正是其證,只是在其中加點,其實不過仍然是“糸”或“幺”字而已。
金文中“糸”字也有其圓圈形中加點的例子,如楚王孫漁戈“孫”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54.jpg”,緐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56.jpg之金劍之“緐”從糸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58.jpg”(《集成》11582B);在傳抄古文中“糸”也有加點之例,《集篆古文韻海》卷二載古文“絳”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0.jpg”(當即“紅”字),即是其證。在圓形筆劃里加點大概是爲了美觀的緣故,這也證明傳抄古文中“玄”字的寫法是有根據的。
根據上述金文和傳抄古文中的這些情況,再參考上引《合集》27888、36345的甲骨文字形就會明白,鎛銘“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22.jpg”字右邊的確是“素”。至於鐘銘中該字右邊“&#131257;”下從“日”,當是由於銹蝕的緣故缺損了下面的竪筆。所以,鐘鎛銘中的這個字,就是從水素聲的“溸”字。
“溸”字不見《說文》,遼·僧行均《龍龕手鑑·水部》:“溸:俗;泝:今;&#15633;,正。音素。舟中抒水者,斗也。又逆流而上也。”是以为“&#15633;”俗字;明&#8226;章黼撰、吳道長重訂《重訂直音篇》:“泝、溸:同&#15633;。”《篇海》卷四《水部》云:“溸,需故切,音素。舟中抒水者,泝斗也。又:逆流而上也。”訓全本《龍龕手鑑》,《字彙·巳集·水部》訓略同,《正字通》也以為“溸”是“俗‘&#15633;’字”。
按:这些说法恐皆非是。“溸”當是一個較古老的字,它很可能是“溹”字的或体,因為“素”、“索”音近可通假(同心紐雙聲、魚鐸對轉疊韻)。《老子》十九章:“視素抱樸”,郭店簡《老子》甲本“素”作“索”;《左傳·昭公十二年》“八索九丘”,《釋文》:“索,本或作素”,均是其證。故“溸”從“素”聲可讀為“溹”。《宋本玉篇·水部》:“溹,所格切。水名。又溹溹,雨下貌。”《廣韻》、《集韻》并音“索”,與“泝”、“&#15633;”古音同心紐鐸部音近,所以後來也被當成“&#15633;”的俗字,其實這是誤解。
“溹”也是水名,《山海經·北次三經》:“敦與之山,其上無草木,有金玉。溹水出于其陽,而東流注于泰陸之水。泜水出于其陰,而東流注于彭水。槐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泜澤。”畢沅《新校正》于“敦與之山”下云:“山在今直隸臨城縣西南。《元和郡縣志》云:‘趙州臨城縣敦與山在縣西南七十里,泜水所出。’《太平寰宇記》引此作‘敦輿山’。”又注“溹水”云:“溹,《說文》所無,見《玉篇》。”又注“泰陸之水”云:“大陸水,今鉅鹿北廣平澤即其水。”
鐘鎛銘中的這個“泜”當即《山海經》中所言的“泜水”,為南泜水,今名泜河,《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云:“南泜水。《山海經》:‘敦與之山,泜水出其陰’是也。源出直隸臨城縣西南敦與山,東流歷唐山、隆平入寧晉泊。”[12]在河北省南部的邢臺市北部,發源于太行山東麓,流經河北邢臺臨城縣、隆堯縣經寧晋泊(古與大陸澤相連)注入滏陽河,滏陽河相當於《山海經》所言的“彭水”。溹水今為哪條河流不可考,《山海經》言其與泜水同發源于敦與之山,所入的“泰陸之水”當亦即大陸澤,根據此記載可知溹水和泜水是兩條臨近的河流。鐘鎛銘言“師于泜溸(溹)”,即謂軍隊駐紮于泜水和溹水之間也。
齊國滅萊之後,疆域擴大了一倍以上,北部勢力也達到今河北省南部一帶,[13]而齊師的活動範圍則不限於此,在此前的齊桓公時期就曾出兵救燕伐山戎,滅掉令支、孤竹,在今河北北部地區,那麼齊靈公時期齊師可到達泜水之瀕也是情理之中的。铭文言“師于泜溸(溹)”,很明顯是在行軍途中駐紮於此,可能是齊靈公時齊師一次北征曾經到達過在這裡駐紮,叔夷受齊靈公賞賜即在此地。
二、卭勞
鐘銘云:“女(汝)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2.jpg勞朕行師”(《集成》273.1),“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2.jpg”字原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4.jpg”,從女巩聲。孫詒讓釋為“恐”(《拾遺》535頁。)郭沫若先生將“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2.jpg”讀為攻治之“攻”,將“勞”釋為“褮”,讀為經營之“營”,(《大系》204頁。)于省吾先生云:“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2.jpg即巩,巩勞,猶言敬勞。”(《雙劍》90頁)江淑惠女士從郭說(《彙考》26頁)。
按:諸說恐皆非。“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2.jpg”當讀為“卭”,亦訓“勞”。《爾雅·釋詁》:“卭,勞也”,郝懿行《義疏》:
“卭者,《禮·緇衣》云:‘維王之卭’,鄭注:‘卭,勞也。’《詩》‘亦孔之卭’、‘維王之卭’《傳》、《箋》并云‘卭,病也。’病、勞義亦近也。卭與劬同意,劬訓為勞,劬、勞又俱訓病,劬、卭一聲之轉也。”
“卭”所訓的“勞”相當於今所言“辛苦”,“勞”為操勞,故“卭勞”相當於“辛勞”。
三、審剺
鐘銘云:“易(賜)女(汝)釐(萊)都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6.jpg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8.jpg其縣三百”(《集成》273.2),郭沫若認為此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6.jpg、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70.jpg都是釐之子邑(《大系》,205頁)。這個說法值得商榷。
其中的第一個古文,叔夷镈銘中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72.jpg”,江淑惠女士《齊國彝銘彙考》云:“孫詒讓據《說文》古文霸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74.jpg而釋為霸;郭沫若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76.jpg,恐皆非。”(《彙考》31頁)按:江女士所言是對的,郭沫若先生是依形隸定,等於無釋,孫詒讓釋為“霸”,“霸”字古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78.jpg”,乃從冞月聲,而鐘銘中這個字上面雖然是從冞,可下面明顯不是從“月”,所以說釋為“霸”非是。
“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6.jpg”字當是“審”字的異構。五祀衛鼎“余宷(審)貯田五田”之“宷”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0.jpg”(《集成》2832),《汗簡》卷中之一第三《冖部》引《義云章》“審”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2.jpg”或“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4.jpg”,其中所從的“米”形均“釆”字之形訛,其字形本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6.jpg”,簡省為“米”形,古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8.jpg”,隸定則為“釆”。黃錫全先生云:“鄭珍云:‘宷從宀從釆,審之正體。此從冖從米,非。’按金文釆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90.jpg(盉作父乙卣)、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92.jpg(釆卣),番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94.jpg(番生壺)、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96.jpg(番君鬲),宷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98.jpg(五祀衛鼎),并從米或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00.jpg,似‘米’,此‘米’形類同。”[14]而《說文》言篆文“宷”字作“審”,從“番”,“番”亦古文“釆”字,[15]從田。
按:“釆(番)”實本播種之“播”的本字,李孝定先生說:“高田氏以《說文》番之古文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86.jpg,為播之正字,謂‘將播種,粒在于手也。’可從。”商承祚先生也指出古籍中有用“番”為“播”的例子,[16]均是也。“播”乃農作方式,故下從“田”。叔夷鐘鎛此字的下部所從的是“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02.jpg”,鎛銘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04.jpg”,此非“月”字。鐘銘中“協”字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06.jpg”(《集成》277.2),上面的二耒寫作“月”形,而鎛銘中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08.jpg”(《集成》285.8),所從的“耒”正與該字所從者同形,當即“耒”字。此字下從“耒”,亦會耕作之義。由此我們可以知道,該字形中的“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0.jpg”這部份,其實就是“番”字的一種異構或特殊寫法,所以鐘銘中的“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6.jpg”字就是“審”字。五祀衛鼎中的“宷”字唐蘭先生認為當訓為“確實”,[17]而叔夷鐘銘中當訓“定”(實際上五祀衛鼎中的“宷”釋為“定”亦通),《呂氏春秋·順民》:“必先審民心”,高誘注:“審,定也。”《周禮·考工記·弓人》:“冰析灂則審環”,鄭玄注:“審猶定也。”
“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68.jpg”當是“剺”字之繁構,《說文》:“剺,剥也。劃也。”段注:“《方言》:‘劙,解也。’‘劙’與‘剺’雙聲義近。……按玄應書引《三蒼》云:‘剺,劃也。’”所從的“爻”正象其劃紋之狀。
“審剺”謂定而劃分之,猶今言劃定,屬下句讀,此二句當為“易(賜)女釐(萊)都,審剺其縣三百”,謂賜予夷釐(萊)都之地,將其劃定為三百個縣。蓋萊本東夷國,其制度與齊國不同,其國內界域之劃分亦與齊制異,齊滅其國,以其國土分封功臣,分封之土地復按照齊國的制度以縣為單位重新予以劃分也。
四、繇役徒
鐘銘云:“余命女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2.jpg辝釐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4.jpg戜徒四千為汝敵寮”(《集成》273.2),鎛銘同,唯“釐”後之古文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6.jpg”(《集成》285.3),構形略異,但均可分析為從辵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8.jpg聲。江淑惠女士云:“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6.jpg,王俅釋為‘陶’,薛尚功、孫詒讓、郭沫若釋為‘造’……茲暫從王俅釋作‘陶’。戜,孫詒讓釋為‘國’,郭沫若釋為‘鐵’,……疑此即為鐵字。……陶戜徒,或即指鑄陶冶鐵之工匠。”(《彙考》32頁)
對於“戜”字,諸家所釋紛紜,張崇禮先生在《釋金文中的“戜”字》一文中認為“戜”當讀為“徵”,并指出“叔夷鎛的‘徵徒’指徵召徒役。《周禮·春官·典祀》:‘徵役于司隸而役之。’……‘徵徒四千為汝敵寮’,‘敵寮’,郭沫若先生釋為‘直系之徒屬’;‘徵徒’與‘敵寮’的身份相合。”[18]張先生所釋很具有啓發意義。
不過筆者的看法可能更大膽一點。“&#141764;”這個字《說文》釋“利也。一曰剔也。从戈呈聲。徒結切。”徒結切之古音定紐質部,入聲;而“呈”古音本定紐耕部,陽聲,耕部與質部稍懸隔。意者“&#141764;”字從呈聲很可能是讀錫部音,《說文》訓曰“利也。一曰剔也”,可能都是義訓兼聲訓,“利”古音來紐質部,是其讀質部音的訓釋;“剔”古音透紐錫部,是其讀錫部音的訓釋。“&#141764;”當本為錫部字,後以錫、質二部通轉疊韻之故(主要元音相同、同為塞音收尾的入聲韻),才音轉入質部。同時,從“呈”聲的字也有餘紐讀音,如“郢”、“浧”等,那麼“&#141764;”字即有可能亦讀餘紐,因此它可讀為“役”,金文辭中除了那些當作國名的字外,恐怕都該讀為“役”,如班簋:“王令毛公以邦冢君、土(徒)馭、戜人伐東國猾戎”(《集成》4341),晉侯蘇編鐘:“晉侯率厥亞旅、小子、戜人先陷入”,這裏面的“戜人”當讀為“役人”,即服兵役的人。“役人”一詞也見於傳世文獻,如《左傳·僖公十六年》:“城鄶,役人病”;《呂氏春秋·順說》:“管子得於魯,魯束縛而檻之,使役人載而送之齊”,均指服役之人。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0.jpg侯弟鼎說“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0.jpg侯易(賜)弟弁(?)&#148786;戜”,這裡面的“&#148786;戜”當即“司役”,即負責管理役人之事。《石鼓文·作原》的“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2.jpg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2.jpg逌罟”恐怕也當讀為“役役逌罟”,《莊子·齊物論》:“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又《胠篋》:“舍夫種種之民,而悅夫役役之佞。”《石鼓文》中的“役役”可能是繁忙之貌。
以此,則“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6.jpg”釋為“陶”或“造”固然不可通。此字從辵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8.jpg聲,“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8.jpg”字不見傳世典籍,當分析為從女匋聲,當讀與“陶”同,以古人名“皋陶”或作“咎繇”例之,則“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6.jpg”字當釋為“遙”或“邎”,讀為“繇”或“徭”,《史記·高祖本紀》:“高祖常繇咸陽”,《集解》引應劭曰:“繇,役也。”《漢書·高帝紀》顏注:“繇,讀與徭同,古通用。”《詩·大雅·民勞》:“民亦勞止”《箋》:“繇役煩多”,《釋文》:“繇,本亦作徭。”《玉篇》:“徭,役也。”《周禮·天官·冢宰》:“徒百有二十人”,鄭注:“此民給徭役者。”是服徭役之民亦曰“徒”,或稱“役徒”,《墨子·七患》:“苦其役徒,以治宮室觀樂”;《左傳·襄公十八年》:“楚師伐鄭,……楚師多凍,役徒幾盡”,均其證。則此段銘文當讀為“余命女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12.jpg辝釐,遙(繇、徭)戜(役)徒四千為汝敵寮”,這是齊靈公對叔夷說:我命令你掌管我的釐(萊)地,有服徭役之徒四千做你的幫手。
五、聘命
鐘銘云:“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4.jpg命于外內之事”(《集成》274.2)“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4.jpg”字金文習見,諸家說法甚多,筆者認為當釋為“聘”,訓“問”,問察之義;[19]“命”即命令,“聘命于外內之事”即代替齊公問察命令外內之事,實即替公搭理政務的意思。
六、夏司
鐘銘言“剗伐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6.jpg(夏)司”(《集成》276.1b-6),“剗”字從劉洪濤先生所釋。[20]“司”于省吾先生釋“司”,于下注“后”字,注云:“《堯典》‘女后稷’即‘女司稷’也。”(《雙劍》92頁)《釋文》作“夏后”(245頁),江淑惠女士亦釋為“夏后”,云:“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128.jpg當讀為后,甲八二四:‘囗于司辛’,前五.九.六:‘貞:翌辛卯,&#14242;于司辛,箙&#14242;羌十’,商尊:‘隹五月,辰在丁亥,帝司賞庚姬貝卅朋……’(《文物》一九七八:三)諸‘司’字均當讀為‘后’,此‘司’一形兼兩讀,其為‘司’為‘后’端視上下文義而定。‘夏后’即《孟子·滕文公》‘夏后氏五十而貢’之‘夏后氏’,指夏朝而言。”(《彙考》39-40頁)《宋箋》釋文作“司”而于下括注“后”(234頁),殆以為是“后”。
今按:釋為“夏后”大謬不然。卜辭中“司”、“后”乃一字,正反無別,然均用為“司”,如將“廿祀”也寫作“廿司”(《合集》36855、36856、37862),明白“司”讀與“祀”同;卜辭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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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黄帝”考源
[本文认为,“黄帝”即“皇帝”,也就是上帝,原为上古三代时期黄河中下游地区特别是东夷诸部族共同尊奉的至上神兼宗祖神。是虞、夏、商、周时期能追溯到的最远的祖先,也是神话中地位最高的人物。“黄帝”乃是一尊号,其名在卜辞中曰“憂”(王国维释“夒”,不正确)、曰“靠”,后来典籍中或音变为“喾(俈)”;或形讹为“夋”,因变为《山海经》中的“帝俊”,其他文献则又音变为“帝舜”。故《山海经》中所言的“黄帝”就是帝俊;其他文献中的“黄帝”则为帝喾或帝舜。黄帝名轩辕或为轩辕氏之说,乃战国时代天文学家之首倡,后被史家接受并写入史书,黄帝与轩辕本无直接关系。黄帝的姓、氏均出于黄帝系中不同部族的传说,故种种各异,固不可以为历史真实。黄帝传说本起源东方,而后随民族之迁徙而散播于四方。
[黄帝;皇帝;上帝;高祖;帝喾;帝俊;帝舜
关于“黄帝”的问题,前人讨论甚多,成果颇丰,一些重要问题也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但是仍有许多问题还比较混沌,需要进一步探讨。
笔者对于黄帝问题的一些看法,曾写了《狮子座之谜:夏殷周三代的至上神观念与星辰崇拜》[1]一文作了阐述,这里将该文的一些主要观点录于下:
1. 甲骨文的“帝”字是“蒂”之初文,古体作“蔕”,也就是瓜或花的蒂之象形。“帝”字先被借为“禘”,后乃成为上帝之“帝”。
2.黄帝本作皇帝,就是上帝、皇天上帝,也被称为“大帝”、“太帝”,是夏商周三代共同尊奉的至上神兼祖宗神,故也被称为“高祖”。
3.殷墟卜辞中的“夒”、“高祖夒”就是帝或上帝,也就是帝喾、帝俊、帝舜和《山海经》中的帝俊,实际上也就是黄帝。
4.黄帝名轩辕,乃来自于星座崇拜,即对狮子座的崇拜,狮子座即中国的轩辕宿,其大星即轩辕十四(狮子座a星),古巴比伦和古希腊天文学上都称之为“国王”或“王星”。
这些观点,至今仍然坚持。不过当时限于见识,有好多问题实际上并没有作深入讨论,有些问题也没有述及,故这里拟就相关问题再做探讨或补述,以就教于方家。
一、说“帝”
“黄帝”为五帝之首,所以先从“帝”字说起。
“帝”字甲骨文中已见,主要有两种写法,一种是“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1.jpg”(乙6666),一种是“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jpg”(甲1.164),二者构形基本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后者上部多一横笔。其中第一种就是通常说的“帝”字,而第二种虽也被释为“帝”,但并不准确,郭沫若已经指出这个多一横笔的字应该是“上帝”的合文[2](P30),这个说法是完全正确的,只不过后来在甲骨文中也用混了,径直把“上帝”的合文也当成普通的“帝”字来用,比如《甲》1.164的“上帝”的“帝”就是上面有横笔的构形。
“帝”是蒂之初文,王襄早已指出本象华(花)蒂之形[3](P1082引),非常正确。“帝”在卜辞中主要用三种用法:一是指上帝,或只称为“帝”,是至上神兼祖宗神;二是用为死去殷王的尊称,如帝乙、帝甲、文武帝等;三是用为祭名,就是后来典籍中的“禘”。这三种用法,均与“帝”之本义无关,则属于假借。然殷人的至上神或先王为何以“帝”名,则无确解,笔者认为这实与祭祀有关。
就殷墟卜辞看,殷人的祭祀方式之多,已不胜枚举;就后世经典看,周代之祭祀方式也极多(可参看《说文·示部》所列者),然其中最隆重的一种祭祀方式就是“禘”,《说文》:“禘,谛祭也。从示帝声。《周礼》曰:‘五岁一禘’。”桂馥《义证》曰:
“《释天》:‘禘,大祭也。’郭云:‘五年一大祭。’邢疏:‘经传之文,称禘非一,其义各殊。《论语》云:禘自既灌,及《春秋》禘于太庙,谓太庙之祭也;《丧服小记》云:王者禘其祖所自出也,及《大传》云:礼不王不禘,谓祭感生之帝于南郊也;《祭法》云:周人禘喾而郊稷,谓祭昊天与圜丘也。以此比余处为大祭。宗庙谓之禘者,禘,谛也,言使昭穆之次,审谛而不乱也。祭天谓之禘者,亦言使典礼谛也。’”
根据这些解释可以知道,“禘”是最大的一种祭祀,称为“大祭”,不过“禘”也分为多种,档次各不同,其中五年一次的最为隆重。
笔者认为,所谓“上帝”就是“上禘”,也就是禘祭中最为隆重的那种。三代之时,对至上神的祭祀最为隆重(因为在古人观念中,至上神同时也是祖宗神),主要使用的“帝(禘)”中的“上帝(禘)”,也就是禘祭中最隆重的一种,因为此种祭祀专用于至上神,遂沿袭为至上神的专称,也简称为“帝”。这个就像后世对皇帝的称贺语“万岁”,用之日久,“万岁”也成了皇帝的代称。
因为“帝(禘)”为最隆重的祭祀,故有尊崇意,因而也用于尊称先王,《礼记·曲礼》里说古代的君王死了“措之庙,立之主,曰‘帝’”,顾颉刚先生云:“王也而曰‘帝’者,臣子对于所崩之王,尊之至极,配天不足则上同于天,故假帝号以号之。商王之有帝甲、帝乙、帝辛,正如宋之有神宗,清之有圣祖耳。”[4]( P177),故曰称“帝”名实亦由祭祀而来也。
“上帝(禘)”即“大帝(禘)”,故至上神名之“上帝”后世或亦称为“大帝”,最早见于《逸周书·尝麦解》:“用大正顺天思序,纪于大帝”,潘振《解义》云:“大帝,天也”;陈逢衡《补注》:“纪于大帝谓昭告于天”。不过这个“大帝”有点可疑,因为据卢文弨、孙诒让说或作“大常”,即典籍中常说的“太常”,一种旗帜名。其它如《公羊传·宣公三年》“帝牲不吉”,何休注:“帝,皇天大帝,在北辰之中,主总领天地五帝群神也。”《文选·张衡〈西京赋〉》曰:“昔者大帝説秦繆公而覲之,饗以钧天广乐”,薛综注:“大帝,天也。”又因为古“大”、“太”同字,故又作“太帝”,如《淮南子·地形训》:“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高诱注:“太帝,天帝也。”古又以“太帝”即黄帝,如《史记·封禅书》:“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通典·乐典》引《世本》则云:“庖羲瑟五十弦,黄帝使素女鼓瑟”,张华《博物志》也说:“《白雪》,是黄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曲名”,可见太帝就是黄帝。
二、黄帝与皇帝、上帝
“黄帝”一名,前人做过很多解释,顾颉刚先生认为“黄帝”本来源于“皇帝”,就是皇天上帝,他说:
“按《春秋经》昭二十二年:‘王室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而杜注:‘河南鞏县西南有黄亭’,是‘皇’即‘黄’也。《水经注·雒水篇》云:‘又东,浊水注之,即古黄水也’,而《后汉书·郡国志》云:‘鞏县,有黄亭,有湟水’,是‘黄水’即‘湟水’也。皇与黄既可通作,斯‘黄帝’即‘皇帝’,亦即‘皇天上帝’。”[4]( P184)
杨宽先生也持此观点,多方论证黄帝就是皇帝就是上帝、天帝,所以他认为“黄帝既即皇天上帝,此又黄帝之神话,于殷周东西民族之诸上帝神话,无所不包之故也。”[5]( P195-199)
袁珂先生继之云:“黄帝亦作‘皇帝’。皇帝者,皇天上帝之谓。《庄子·齐物论》:‘是皇帝之所听荧也’,《释文》:‘皇帝,本又作黄帝。’《吕氏春秋·贵公》:‘丑不若黄帝’,毕沅校曰:‘黄帝,刘本作皇帝,黄、皇古通用。’《书·吕刑》:‘蚩尤惟始作乱……皇帝清问下民……’,此皇帝即上帝,亦即黄帝已明。”[6](P347)
按:“黄帝”即“皇帝”之说得其真实,“皇帝”就是上帝、天帝,“皇”是修饰“帝”的形容词,《尔雅·释诂》:“皇,大也”,用今语言之则“伟大”之意,“皇帝”就是“伟大的上帝”。金文中多见“皇祖”、“皇妣”、“皇考”、“皇母”之类,用法相同,都是用为“伟大”义的赞美用语。因为“皇”、“黄”古音同,故亦或写作“黄帝”。
那么,为什么“黄帝”会成为后来的通行写法呢?这个和战国时代的五行学说大盛有关,顾颉刚先生说:
“在五德终始说发生以前,黄帝本为独尊之上帝;及五德终始说出,以五色配五方而有五天帝,黄帝乃与赤、白、青、黑四帝并立而为中央之帝,以其往日独尊之久,故于五帝中声望为最高。”[4]( P184)
“五德终始说”是在“五行”学说的基础上产生的一种历史观念,以五行配青、赤、黄、白、黑五色,并用五行相生的理论来解释帝王的更代;同时又诞生一种五方色配五方天帝的说法,即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最为巧合的是,“皇帝”正或作“黄帝”,那么当时人在二者之间只能选择后者,恰好可当中央土色之帝;“炎帝”也是一位古帝王名,本与五行无关,但是“炎”的意思与火有关(《说文》:“火光上也。从重火”),火色赤,于是炎帝也就被当成了南方火色之帝,而且被改名为“赤帝”。《逸周书》中有一篇《尝麦解》,是说周成王四年尝麦于太祖的事情,里面借成王之口讲述了一个黄帝、炎帝联合灭蚩尤的故事,它里面却把炎帝写成“赤帝”,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战国时期的人所改,另一种可能是这篇《尝麦》根本就是战国时代的人依托的,并非是真的西周文献。
所以,“黄帝”真正的写法应该是“皇帝”,即是上帝之义,乃一尊号,非人名,犹秦之“秦始皇帝”,汉之“高祖皇帝”,均尊号,非是人名。“黄帝”乃是假借而然,后成为通行写法,乃此五德终始说之故也。
三、轩  
黄帝名轩辕之说,最早见于《五帝德》和《帝系姓》,司马迁遵之,故《史记·五帝本纪》中亦言黄帝名轩辕。然先秦之作品中,除《五帝德》和《帝系姓》之外,它无所见也。《山海经》中有“轩辕之国”、“轩辕之台”,然不言是黄帝; 《庄子·胠箧篇》云:“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将“轩辕氏”列在伏羲氏、神农氏之前,则更在黄帝之前,显然是以为他是一位上古帝王,非黄帝也。其实,黄帝与轩辕无关,直到东汉时期仍有其说,《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宝剑》中记载风胡子论兵器的一段话云:
“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为宫室,死而龙臧,夫神圣主使然。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以伐树木为宫室,凿地。夫玉,亦神物也,又遇圣主使然,死而龙臧。”
《越绝书》成书于何时颇有争论,大致当在东汉,然其中使用了很多很古的材料。当时谶纬之学盛行,五德终始说也大行其道,“黄帝轩辕氏”之名已成当时的“共识”,但这里面所载风胡子之言,明确地认为“轩辕”与“黄帝”不是一人,与当时的“共识”甚不合拍,这只能有一个解释:此篇里所用的内容是很古老的材料,极有可能是从先秦古籍中摘录出来的部分内容,因为在先秦在《五帝德》和《帝系姓》之外,还没有人说黄帝就是轩辕氏;而《越绝》的作者使用了这个材料,说明他也认可黄帝不是轩辕之说。因此郭沫若先生认为“轩辕不必即是黄帝,盖古有此姓氏,迄周初犹存而后已消灭,故后人遂附益之以为黄帝耳。”[2](P17)
    《帝系姓》即《大戴礼记》中的《帝系》,本来是《世本》中的一篇。《世本》的制作时代甚晚,据陈梦家先生研究认为“是《世本》之作,当在秦始皇十三年至十九年(公元前二三四——前二二八年),较《竹书纪年》晚六七十年。”[7]( P623)庶几近之。《五帝德》之观念与之甚为相似,也当是与之相去不远的战国末期作品,所以,说黄帝名轩辕乃晚出之说,乃战国末期之观念。
然此观念如何而来?此当与当是的天文星占之学有关。《淮南子·天文训》也说:“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兽黄龙”,是认为中央黄帝之兽为黄龙,而轩辕宿古固有“黄龙”之称,《史记·天官书》曰:“轩辕,黄龙体,前大星,女主象”,《正义》曰:“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黄龙之体,主雷雨之神,后宫之象也。”《天官书》之说多本于石氏,故《唐开元占经》卷六十六引《石氏》说轩辕宿是“黄帝之舍也”,由此推演,遂有了轩辕为黄帝之名的说法。此必是战国末期天文星占家先有此说,后被史官所采用;到了汉代,司马迁因之,于是“黄帝轩辕氏”之名就这么确定下来。其实黄帝本为皇天上帝,与轩辕氏固不相牟也。
四、《山海经》中的“黄帝”
近代许多学者认为黄帝的传说起于战国,主要依据就是《陈侯因齐镦》铭文(“陈侯因齐”即齐威王)里有“绍緟高且(祖)黄啻(帝)”的话,比如杨宽先生就认为“黄帝之传说,实当以《陈侯因齐镦》所见为最早”[5](P192),其实非是。文献中当以《山海经》为最早,其《海经》部分(主要是图的部分)当是夏人的遗著[8]( P279-307),其时代远在齐威王之前。《吕氏春秋·愼大》曰:“武王胜殷,入殷,未下辇命封黄帝之后于铸。”《史记·周本纪》里也说武王胜殷之后,褒封“黄帝之后于祝”,铸、祝音近而假,金文中作“铸”。这说明在周武王之前就已经有黄帝的传说,否则武王何得其后而褒封之?
窃意文献中最早记录黄帝事迹的是《山海经》。《山海经》本由《山经》(《五藏山经》)和《海经》(《禹本纪》)两部分组成,本来是两本各自独*立单行的古书,是汉代刘向把二书合编在一起,题名《山海经》[9][10],而《海经》部分本来是夏人的遗著[11]故文献中所载黄帝之事者,实以《山海经》为最古,准确地说应该是其《海经》部分所记者乃最古老最原始之记录。徐中舒、唐嘉弘二先生就说:“《山海经》就是记述‘黄帝’事迹的‘百家’中的一部重要论著。由于这些内容距离西汉时期颇为遥远,不好理解,所以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12]( P99)我看是很中肯的。
《海经》所载之“群帝”中,地位显赫的主要有两位:一位是黄帝,一位是帝俊。我们上面已经论到,“黄帝”本来是“皇帝”,就是上帝,是一个尊号,并非人名。《山海经》中昆仑之虚被称为“帝之下都”,郭璞注以为是“天帝之都邑在下者”,而《穆天子传》等书说昆仑上有黄帝之宫,故顾颉刚先生说“知黄帝者居于崑崙之上帝也”[4]( P178),实为不易之论。杨宽先生云:“东西民族之上帝本有专名,及春秋战国之世,既皆一变而为人世之古帝王,上帝无专名以称之,于是泛称为皇帝,后乃字变而作‘黄帝’,亦转演而为人间之古帝矣。”[5](P196)而古籍中凡言“帝某”,“帝”字之后则多为人名,如帝尧、帝挚、帝颛顼、帝喾之类,即杨先生所谓“专名”,而“黄帝”则非也。那么,《山海经》中的“黄帝”则果何人耶?若细考之,其就是帝俊。
据王国维考证,《山海经》中的帝俊,也就是帝喾,亦即卜辞中的“高祖夒”,但他不同意郭璞认为帝俊就是帝舜的说法[13](P412-413);而郭沫若先生经过进一步研究,认为《山海经》中的帝俊既是帝喾,又是帝舜,帝喾、帝舜、帝俊、高祖夒实为一人(神)之分化,他在《卜辞中的古代社会》一文中做了比较详尽的论述,总结说:“知帝俊为帝喾又知帝俊为帝舜,则帝舜实即帝喾”[14](P225),又说:“其在殷人则只知有上帝=帝俊=帝舜=帝喾=高祖夒而已。更约言之,则知有高祖夒一人而已。由高祖夒一人乃化而为帝俊、帝舜、帝喾三人。”[14](P226)后来他在《先秦天道观之进展》一文中重申了自己观点,他说:“王氏根据这些论证断定帝俊即是帝喾,亦即卜辞上的‘高祖夒’,而同时否认帝俊之为帝舜。王氏的考证自然较郭璞更进一境,但在我看来,帝俊、帝舜、帝喾、高祖夒,实是一人。”[15](P326),又说:“总之根据这些资料我们可以知道卜辞中的‘帝’便是‘高祖夒’,夒因音变而为喾为俈,又因形误而为夋为俊,夋、俊又由音变而为舜,后世儒者根据古代传说伪造古史,遂误帝俊、帝舜、帝喾为三人,这是明白地可以断言的。”[15](P327)这些论述无疑都是非常正确的。但是,郭老却不认为黄帝与帝俊有什么关系,他说:“帝俊在《山海经》中为至上神之‘帝’,与黄帝并无血族的关系。”[14] (P223)
那么,《山海经》中的“黄帝”是否与帝俊有关呢?对于这个问题,笔者曾经作过一番考证,根据《海经》的本文和相关文献可以知道,黄帝和帝俊实为一人(神),兹引于下:
关于黄帝即帝喾之事,在《山海经》中即有明证,凡有二例:
1、《大荒东经》曰:“黄帝生禺猇,禺猇生禺京”,郭璞注:“猇,一本作号。”其《海内经》曰:“帝俊生禺号,禺号生淫梁”,郝懿行《笺疏》曰:“《大荒东经》言黄帝生禺猇,即禺号也;禺猇生禺京,即淫梁也。禺京、淫梁声近。然则此经帝俊又当为黄帝矣。”
2、《海内经》曰:“帝俊生三身,三身生义均”,袁珂《校注》曰:“此义均即《大荒南经》与舜同葬苍梧之舜子叔均(商均),亦即《大荒西经》‘稷之弟台玺生叔均’之叔均及此经*文稷之孙(按此“孙”字当是《说文·至部》中那个上孙下至的字之残泐,《说文》言其“读若挚”,殆是以此字假“侄”,叔均乃后稷之弟台玺亦即三身之子,故曰“稷之侄”)叔均,均传闻不同而异词也。”《大荒西经》曰:“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此始均即叔均,叔均本周之先人,周人姬姓即姒姓,古文姒皆作始,故亦曰始均。《海内经》言叔均乃帝俊之孙,《大荒西经》又言乃黄帝之孙,则知黄帝即是帝俊,《天中记》卷十一引路氏(疑是《路史》)曰:“帝俊是黄帝字”,也认为帝俊就是黄帝,陈耀文说此言“无稽”,可这个说法恰恰是对的。盖“黄帝”本非神人名,而是一个神号或者尊号,即上帝,而其名则是喾(舜、俊、夒)也。[1]
后来读《古史辨》第七册(上),见杨宽先生《中国上古史导论》,才知道我的看法杨宽先生早就有过论述了,他说:
“《山海经·海内经》云:‘帝俊生禺号’,而《大荒东经》云:‘黄帝生禺猇’,朱起凤《辞通》云:‘猇乃号之讹,然则帝俊即黄帝之别名矣。’(本郝懿行《山海经笺疏》)此说是也。案《大荒东经》云:‘禺号生禺京,禺京处北海’,郭注:‘即禺强也。’《海外北经》又云:‘禺号子,食谷,北海之渚中,有神,……名曰禺强。’‘京’、‘强’乃声之侈弇,则禺京即禺强,则禺猇亦即禺号,而黄帝亦即帝俊也。帝俊本为殷之上帝,亦即舜,郭沫若已明证之,则黄帝之即上帝与舜又审矣。《路史注》称《董氏钱谱》引《世本》言‘少昊,黄帝之子,名契。’按《左·昭十七年传》‘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是少皞又名摯,摯、契本亦声之转(从郭沫若说),摯、契据《史记·五帝本纪》、《殷本纪》皆帝喾所生,而《世本》书等又谓黄帝之子,是黄帝又即帝喾,帝喾即帝俊,本殷之上帝也。”[5]( P198)
笔者所论仅就《海经》本文而言,杨先生所论则颇多旁证,然的出的结论却是完全相同:《山海经》中所说的“黄帝”就是“帝俊(喾、舜)”。
《国语·鲁语上》引展禽的一段话说:“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礼记·祭法》中说:“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这个说法当是春秋时代的观点,此时人们已经对上古历史不甚了了,已经不能知道黄帝就是帝喾、帝舜,因此发生了此等混乱,而展禽说“商人禘舜”,而《祭法》却说“殷人禘喾”,还残留着帝舜就是帝喾的影子。但是由这个记载我们也可以明白:虞、夏、商、周其实是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就是黄帝。
《陈侯因齐镦》铭文中称“高祖黄帝”,陈(田)齐本出于妫姓,为帝舜之后,学者有解释此言“高祖黄帝”是因为帝舜也是黄帝之后,如顾颉刚先生就认为“高祖者,远祖也。齐为陈氏,陈本祖舜,今更以黄帝为其祖,则舜亦黄帝之裔矣。”[4](P179)其实大谬不然,帝舜就是黄帝,所谓“高祖黄帝”也就是“高祖舜”。
舜在战国时代被称为“重华”,《楚辞·离骚》云:“就重华而陈词”,王逸注:“重华,舜名也。”《大戴礼记·帝系》(亦即《世本·帝系姓》)里也说:“瞽叟生重华,是为帝舜”,《史记·五帝本纪》也采用了这个说法,其根据来源不详。然战国时代多为一些古帝王加了一些很令人费解的名称,如说帝尧名“放勋”(当来自《尧典》),大禹曰“文命”(当来自《大禹谟》),而帝舜名“重华”来历不明,虽然《古文尚书》本《舜典》里有“重华协于帝”,但这极有可能是出于后人伪造,不可靠。但是舜名“重华”这个事儿一定是在战国时代就有了。最主要的问题是,“重华”也是木星(古称岁星)的名字。在西方一些古国,多把木星视为至上神之星,如古巴比伦认为木星是马尔杜克,古希腊认为是宙斯,古罗马认为是朱庇特,都是至上神,而中国古代木星就一命“重华”,《开元占经》卷二十三引《石氏》曰:“岁星,他名曰摄提,一名重华。”可见至少在战国时代就认为帝舜是岁星(木星)之神。
楚人的至上神曰“东皇太一”,见《楚辞·九歌》。王逸注:“太一,星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他这个解释笔者认为有问题,“东皇太一”不应该读为“东皇、太一”,而应该读为“东、皇太一”。“太一”也作“泰一”,就是上帝,《史记·天官书》正义说得很明白:“泰一,天帝之别名也”(很怀疑“太一”就是“帝”字的缓音所变),则“皇太一”的意思和“皇帝”全同。“东皇太一”就是“东方的伟大上帝”,故《东皇太一》中称之为“上皇”。这应该是指岁星,因为古人认为岁星是居于东方的,如《开元占经》卷二十三引《石氏》曰:“岁星,木之精也,位在东方,青帝之子。”而岁星之神即重华,亦即帝舜,故所谓“东皇太一”其实就是帝舜,也就是黄帝——把木星视为至上神的显示,与古巴比伦、古希腊、古罗马的观念是完全一样的。
总之,黄帝故事以《山海经》之记载为最早,而《山海经》中的黄帝即上帝,亦即帝俊、帝喾、帝舜和卜辞中的高祖夒,他是虞、夏、商、周共同尊奉的高祖上帝,这个完全可以断言。
五、卜辞中的“高祖夒”
殷墟卜辞中有“高祖”名“夒”者,合称“高祖夒”,其字甲骨文写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3.jpg”(《合集》10067),为一猿猱形,王国维释为“夒”,即“猱”之本字,今学界多从之。但是这个考释是有问题的。
卜辞中自有用为动物猿猱字之“夒”,作“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4.jpg”(《合集》21102),它与高祖之名用字基本相似,但最大的区别就是高祖名字手爪向上,而动物名字手爪向下,二者绝不混淆。手爪向下的字,卜辞言田猎的时候“获”之,则释为猿夒之“夒”固无问题;而高祖之名字,显然非“夒”。而且帝喾之“喾”古音溪母觉部,“夒”为泥母幽部,根据古音通假的惯例,两个字声母相同或相近(双声、旁纽双声)通假的可能性最大,即使是不同韵部也有通假的可能;而如果声母差距较大,即使是同韵部也难通假。“夒”为泥母字,舌头音;“喾”为溪母字,喉音,二者声母差距很大,故言“喾”是“夒”之音转,可知其难。于省吾就提出异议,认为“这个字以读憂(忧)较为合理,字形象以手掩面而哭,帝喾之喾与憂也同音。”[3](P1499引)
按:金文中用此手爪向上的字为“憂”,如《无忧卣》、《毛公鼎》“欲我弗作先王憂”,容庚《金文编》解释“憂”字是“象以手掩面之形”[16](P384)。按:于、容二先生之说得之,卜辞这个高祖名之字实际上就是“憂”之本字,象夒以手掩面忧惧之形,不当释为“夒”,王国维的考释不正确。其憂惧字不用人形而夒形者,盖古人造字,不徒要象其形、会其义,还要谐其声,“憂”字从“夒”作,正为谐其声,二字古音同幽部也。
“憂”古音影母幽部,“喾”为溪母觉部,影溪旁纽、幽觉对转,故“憂”可音变为“喾”。而后或依形隶定此字为“夋”,《帝王世纪》言“帝喾名夋”,确有古传为依据,于《山海经》则作“俊”,后更音变为“舜”(同文部)。
同时,卜辞中高祖之名还有一种写法是“file:///C:/Users/t420/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5.jpg”(《合集》33276),象夒反持戌(斧钺之象形)拄于身后。关于这个字,学界争论颇多,笔者认为这个字象夒持戌反拄于身后,乃会其依靠之义,同时亦从夒的声,即“靠”之本字。“靠”字古音溪母幽部,与“憂”为旁纽双声、同部叠韵,故卜辞中一写作“憂”,一写作“靠”,以其音近之故;“靠”、“喾”均从告声,同溪母双声,幽觉对转叠韵,故此亦即喾也[17]。郭沫若认为:
“(卜辞)神话中之最高人物迄于夒,夒即帝喾,亦即帝舜,亦即帝俊。帝俊在《山海经》中即天帝,卜辞之夒亦当如是。旧说视帝喾、帝舜为二,且均视为人王,乃周末学者之误会。舜、喾以前,伏羲、神农之属,可无论矣。”[18](P362)
这个说法可算揭破了一个古史上的秘密,那就是:可能直到西周时期,神话传说中最早、最古的人物(或神)还是黄帝或帝喾(舜),根本没有比他时代更早或地位更高的人(神)了;伏羲、神农之类就是有,也当都是在他之后或之下,断然不会早于或高于他。后来的传说中,黄帝之前又有了许多古帝王,均当出于后人之追加附益,也就是顾颉刚先生的“层累”说的意思:时代越后,知道的古史越早、越详细;越是后出的人物,排列的次序越是靠前,譬犹集薪,后来者居上。
这里有一点是必须注意的,就是在三代人心目中这个上帝帝喾不是虚无缥缈的人物,而是实实在在有的人,是他们能追述到的最远古的祖先,自己就是他的后代,因而称之为“高祖”,郭沫若就指出:“由上所论足见殷代是已经有至上神的观念的,起初称为‘帝’,后来称为‘上帝’,……但这殷人的神同时又是殷民族的宗祖神,便是至上神是殷民族自己的祖先。”[15](P324-325)在上古三代人心目中,自己的祖先死后都要登天为神,而自己的最高祖先自然就是最高的神,于是就把当成上帝,所谓至上神,他们对至上神和宗祖神的崇拜是融为一体的,故上帝即高祖,高祖即上帝,概念一也。
到了殷末周初的时候,特别是周代,对上帝的崇拜和对祖先的崇拜逐渐分离,因而上帝逐渐退化为一个高居于上天的神灵,成了“天”的化身,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郭沫若认为上帝的概念“大约在殷周之际的时候又称为‘天’:因为天的称谓在周初的《周书》中已经屡见,在周初彝铭如《大丰簋》和《大盂鼎》上也是屡见,那是因袭了殷末人无疑。”[15](P324)顾颉刚先生就“帝”与“天”关系作过一番论述,他说:
“‘帝’与‘天’为同纽字,故二字常通用。《诗·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长发》曰:‘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生商者‘天’也而即‘帝’也。《周颂·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大雅·文王》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所配者‘天’也而即‘帝’也。《文王》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又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所在者‘天’也而即‘帝’也。又说商之孙子曰:‘上帝既命,侯于周服’,又曰:‘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发此命者‘帝’也而即‘天’也。凡此种种,皆足证‘帝’与‘天’为互文。故单言之曰‘上帝’、‘上天’、‘皇帝’、‘皇天’,合而言之则曰‘皇天上帝’。”[4](P176)
他说“帝”就是“天”的根据,实际上就是周代的文献,因为在周代上帝已经被虚化成天的化身,故“帝”、“天”互用,是不足为怪的。
六、姓  
古籍中言黄帝、帝喾为姬姓,帝舜则有姚姓、妫姓之说;《史记·五帝本纪》又言黄帝姓公孙;又有黄帝为轩辕氏之说,已辩之于上;又或言黄帝为有熊氏,帝喾为高辛氏,帝舜为有虞氏,等等,此看上去甚繁杂,然有其因由。
杨宽先生说:“原始人民不明白自己之来源,往往自称为天神之后裔。例如非洲布须曼人(Bushmon)崇拜之神名卡隐(Cagn)乃自称卡隐之子孙。吾国古人亦然,自谓天帝之苗裔,以祖先为上帝所生……古史中氏族所以一切皆为黄帝之子孙者,盖因黄帝本为皇天上帝也。”[5](P207-208)又说:“皇帝(上帝)之神话,再变而为黄帝之传说,周人姬姓,自谓黄帝之苗裔,故亦以黄帝为姓姬也。”[5](P208)
杨先生的看法无疑是正确的。那么我们也就豁然可以明白黄帝(喾、舜)为何有那么多姓氏了:周人姬姓,尊奉黄帝,故曰黄帝姬姓;有虞国人姚姓,尊奉黄帝,黄帝即舜,故曰帝舜姚姓、有虞氏;陈(田)齐妫姓,故曰舜妫姓;有熊氏尊奉黄帝,故曰黄帝号有熊氏……,此均不同方国部族之传说流布于中土而见载于文献中者。如果有夏、殷的古传留下来,恐怕也会有黄帝(或喾或舜)姒姓、夏后氏或子姓、殷(商)氏之说了。
帝喾号“高辛”之说,可能出于殷人。“高辛”之名不见于卜辞,意者当是殷末殷人为其高祖上帝追加的日名为“辛”,因为其先王中有“廪辛”和“帝辛”,故加“高”字以别之,“高”即高祖之义。殷末有为先公先王重新追加庙号之事,如武丁庙号“高宗”,而殷墟卜辞中不见有“高宗”,说明直到帝乙、帝辛时代武丁尚无“高宗”之庙号,然周初文献的《周书》之中,周公已经称武丁为“高宗”,此必是殷末由殷人所重新追加者。则帝喾号“高辛”,极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最为离奇的是《史记·五帝本纪》说黄帝“姓公孙”,这个说法,在司马迁以前的古书里根本见不到任何相关记载。“公孙”断然不是古姓,应该是氏名,《广韵》上说:“古封公之后,皆自称‘公孙’,故其姓多,非一族也。”《通志·姓氏略》也说:“公孙氏,春秋时诸侯之孙,亦以为氏者,曰公孙氏,皆贵族之称。或言黄帝姓公孙,因以为氏。”我们大略可以知道,“公孙”这个姓氏起源于春秋时期,而且来源很复杂,《广韵》说“古封公之后,皆自称公孙”是对的,也就是古代凡封为公爵的诸侯的后代,都可以称为“公孙”,“公孙”这个氏名也就是这么来的。黄帝“姓公孙”之说,最早仅见于《史记》,那么司马迁的根据是什么?我们已经不能知道了,但是顾颉刚先生的一个推论我觉得就很好地解答了这个问题,他说:“《本纪》谓黄帝‘姓公孙’,此语他无可证;余意,殆公孙卿自神其祖,强拉黄帝与之同姓,而迁又误信之也。”[4](P183)
公孙卿是汉武帝时期的方士,我们看看《孝武本纪》和《封禅书》就知道,他最会编故事来哄骗汉武帝,特别是编造黄帝的故事,比如他编造的黄帝得宝鼎的故事就很有名。那么他为了抬高自己说黄帝姓公孙也在情理之中了。他编造了,汉武帝信了,当然司马迁也就会信,于是就被写入了《五帝本纪》。但是司马迁对着先秦古书(比如《国语》)里说黄帝姬姓的记载竟不采用,而采用一个方士毫无根据的瞎话,或可言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然其另外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出于汉武帝对公孙卿言论的认可,司马迁不能忤上意,只能如此书之矣。
七、黄帝传说之起源地
黄帝的传说起源于何地,这也是个很有必要再讨论的话题。
顾颉刚先生认为乃起源于西北,并认为“黄帝所以在西北者,祠之之秦人国于西北其大原因也。”[4](P179)然上面已证实黄帝即皇帝即上帝,亦即夏商周三代共同之高祖帝喾(帝舜、帝俊),则其必起源于东夷,而盛行于东夷之地。
其实,早在战国时代的孟子就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孟子·离娄下》),这事非常明确地肯定舜是东夷人。其所出生之地为“诸冯”,《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云:“诸冯,在山东菏泽县南五十里,相传即舜生处。”[19](P1241)而景以恩先生则认为古诸冯就是现在山东平邑县东南19公里的诸冯铺[20](P117),这两处古代都属于东夷。同时,我们现在知道帝舜就是黄帝,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古代也有黄帝生于寿丘的说法了。《黄氏逸书考》辑《河图稽命徵》云:“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权星,炤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黄帝轩辕于寿邱。”是这个说法汉代已经存在,后来晋代皇甫谧作《帝王世纪》就采用了这个说法:“及神农氏之末,少典氏又取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照郊野,感附宝,孕二十五月,生黄帝于寿丘”。寿丘在今天的山东曲阜,古代这里属于东夷的奄地,而且距离菏泽、平邑均较近,可见黄帝、帝舜诞生的传说,实在是起源于东方,因为他本来就是东夷诸部族共同尊奉的高祖上帝。
有虞氏自承帝舜之后,且其故地在今天的河南虞城,地近东夷,故生于有仍(今山东济宁)之少康为避浇之迫*害而逃至于此。后言有虞氏在山西者,盖是其后来之迁居地。夏人祖黄帝,实亦即帝舜。夏人本其起源于东方[21],也属东夷[22]。商人本也起源于东方,王玉哲先生认为“从文献记载和田野考古两方面考查,我们认为商族最远的祖居可能是山东,后来才西到河北省中部,即游牧于北至易水、南至漳水等流域,到夏的末叶主力定居于河北省南部和山东省西部。”[23](P187)周人本夏族的分支,一直自承为夏的正宗[23](P424-427),杨向奎先生认为周人的姬姓实际上就是夏人的姒姓[24](P44),姒、姬当是同一个姓的不同写法,就象齐国的陈氏,也写作田氏,字异而实同。景以恩先生经过考证,认为周人本亦起源于东方,周后稷最初的封国邰就是最早的西周之国,其故地今天山东济南东北、章丘市西的台县;而《山海经·海内西经》所言的“后稷之葬”的地方,就在今天东平县的大安山附近,周人固亦起源于东方,其后在于西方者,盖出于民族迁徙[20](P136-137)。
在夏亡后,其中一大部分夏朝方国部族做了一次较大规模的迁徙,徐中舒、唐嘉弘二先生云:“特别是 ‘殷革夏命’,夏人作了一次民族大迁徙,大体上说,或南流入越,或北迁为匈奴,或西徙为羌。大移动的过程,同时也是夏族与当地土著大融合的过程”[25](P126),可谓得其实,后来的东夷、北狄、西戎、西羌,均夏人的后裔,故夷、戎、羌等族均有大禹出生之传说。据《史记·周本纪》,周人之先祖本世代为夏农官后稷,夏末,周人的先王不窋才“犇戎狄之间”,可见周人最初并非是居于西北戎狄之地的,而是也夏人一样原居于东方,后来随夏人的迁徙才奔于西北。
那么,虞、夏、商、周所尊奉的高祖上帝黄帝也罢、帝舜(喾、俊)也罢,均当是原产于东夷的传说,故袁珂先生认为帝俊是“中国古代东方部族所传之上帝”[6](P295),叶舒宪、萧兵等先生认为帝俊是东夷的始祖兼主神[26](P1854),是正确的。
实际上,直到东周时代,黄帝的传说在东方仍很盛行,尤盛于齐地。杨宽先生云:
“旧传黄帝之后封于铸或祝,‘铸’、‘祝’乃声之转。……铸之所在,旧说以济北国蛇丘县当之,见《左·襄公二十三年传》‘臧宣叔取于铸’语下之杜注。《后汉书·郡国志》亦云:‘济北国蛇丘县有铸乡城。’铸器之《铸公簠》出于齐东,铸子叔黑臣所作鼎簠出于青州,战国时皆为齐地。黄帝之传说初见于齐人之著作,所传黄帝后之铸亦在齐地,则黄帝传说必尝盛传于齐国,故其事多近于齐东野语耳。”[5](P193)
按:杨先生说黄帝传说尝盛传于齐国是非常正确的,唯其时代当在周代以前已如此,因齐地本来就是东夷之地。故武王胜殷封黄帝之后于铸,而铸即在后来的齐国境内。故齐国关于黄帝的故事当时当甚盛行,如春秋以前本有黄帝伐蚩尤的传说,见《山海经》,而无黄帝战炎帝的说法,但春秋时期又冒出来黄、炎之战的故事,顾颉刚先生认为“此炎黄用师相济之故事,疑出于田齐与姜齐嬗代之际。姜齐为炎帝裔,田齐为黄帝裔,田胜姜,故曰黄胜炎耶?至《越绝·计倪内经》云:‘炎帝有天下,以传黄帝’,则黄之继炎,以禅让而不以征诛,与田齐之承姜齐更近似矣。”[4](P180)很可能是对的。
所以,黄帝的传说当于周代以前已经盛行于东夷之地,非始于战国。
顾颉刚先生认为黄帝传说乃起源于西北,主要原因是秦人奉祀黄帝,而秦人则固雄霸于西北。《史记·封禅书》称秦文公已祠黄帝,秦处西戎之地,则何故?顾德荣、朱顺龙二先生认为:“秦为嬴姓之族,传说是颛顼的后裔,其始祖大业是女修食了玄鸟卵而生。这种传说与东方民族相似,可能其起源于东方。”[27](P90)杨冬晨先生则认为“东夷嬴姓少昊族才是秦人的远祖”[28]盖秦为嬴姓,本出于东夷族,后迁西方,故其有祠黄帝之事固不足怪,然乃其族自东方携至西北,而非由西北东渐。
总括上述所论,可得如下数端:
1、“黄帝”本为“皇帝”,也就是上帝、皇天上帝,后来通作“黄帝”,是战国时期五行学说入侵历史的产物。
2、“黄帝”乃是一尊号,其名在卜辞中曰“憂”(王国维释“夒”,不正确)、曰“靠”,后来典籍中或音变为“喾(俈)”;或形讹为“夋”,因变为《山海经》中的“帝俊”,其他文献则又音变为“帝舜”。故《山海经》中所言的“黄帝”就是帝俊;其他文献中的“黄帝”则帝喾或帝舜也。他是虞、夏、商、周时期能追溯到的最远的祖先,也是神话中地位最高的神。楚人称之为“东皇太一”,乃以帝舜为岁星(木星)之神,位居于东方也。
3、黄帝名轩辕或为轩辕氏之说,乃战国时代天文学家之首倡,后被史家接受并写入史书。实际上黄帝与轩辕并无直接关系。
4、黄帝的姓、氏均出于黄帝系中不同部族的传说,故种种各异,固不可以为历史真实;黄帝姓公孙一事,则出于汉武帝时方士公孙卿的杜撰,而被司马迁采入《史记》,乃得以流传。
5、黄帝传说本起源东方,原为上古三代时期黄河中下游地区特别是东夷诸部族共同尊奉的至上神兼宗祖神,而后随民族之迁徙而散播于四方。
【2011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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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3 21: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史记》中五帝及禹的世系考辨
摘  要:《史记》中的《五帝本纪》和《夏本纪》中记载了五帝的世系和禹的世系,司马迁的主要根据就是《五帝德》和《帝系姓》,这两篇今都保存在《大戴礼记》中。但是这两篇中关于五帝和禹的世系问题很大,漏洞很多。其中黄帝、帝喾、帝舜实际上是一人的分化,其所记五帝已经不可靠;另外的一些人名如蟜极、敬康、句芒、穷蝉等,多是从古籍中截取的古人(或神)名加以改变编入的,它不是真正的古史传说,而是战国中后期的学者杂凑起来的虚假世系,是不可信的。
关键词:史记;五帝德;帝系;五帝;禹
《史记》中的《五帝本纪》和《夏本纪》记载了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和鲧、禹的世系,因为《史记》被列为群史之首,所以它里面记载的世系,从汉代以来就被认为是正统,直到今天还有不少学者笃信它,在研究先秦典籍的时候,涉及到五帝和夏代历史的,常常拿《五帝本纪》和《夏本纪》中所载的古史系统来当作衡量标准器,与之相合的就认为是“可信”、“有据”,不合的就认为是“可疑”、“无据”,这实在是史学中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实如果仔细地予以考察,《史记》的五帝世系和禹的世系也何尝是可信的呢?
根据司马迁自己在《五帝本纪》中的说法,他写《五帝本纪》的主要根据是《五帝德》和《帝系姓》,这两篇东西汉代都收在《大戴礼记》里并流传至今。实际上,《五帝德》是战国后期的作品,而《帝系姓》一篇就是《世本》中的《帝系篇》,其制作时代,据唐代刘知几《史通·古今正史篇》所云,是楚、汉之际的“好事者”所作,因为它里面说到燕王喜和汉高祖。所以,《五帝德》和《帝系》并非是很古老的史传,只是因为它们托为孔子所传,被当作了儒家经典,所以才会被司马迁重视起来;两篇里面的黄帝等人的世系也不是很古老的世系,只是因为他们被司马迁采入了《史记》,影响才大了,正如顾颉刚所言:“司马迁是儒家的信徒,他作《史记》是想继承孔子的《六经》的,到后世,他的书也确实成了史学界的权威,所以黄帝们闯进了《史记》之后,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就巩固了,好像尧、舜们因《论语》等书的记录而占得巩固的历史地位一样。”[1]P.(91).
    但是,我们如果仔细考察《五帝本纪》的五帝世系和《夏本纪》中关于禹的世系,就会发现许多问题。
首先,《五帝本纪》中所说的五帝是: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这五帝的班子本身就有很大问题。殷墟卜辞出土以后,研究者很多,王国维首先发现里面的那个“高祖夒”实际上就是《山海经》中的帝俊,也就是传世典籍中的帝喾[2]P.(411-413).,而郭沫若更进一步认为高祖夒、帝俊、帝喾、帝舜是一人之分化,他说:
“夒,音与喾音同部,故音变而为帝喾若帝俈。夒之古文与夋字相近,故形误而为夋若逡,更演化而为帝俊若帝舜。由此等文字上及传说上之演变,帝俊与帝喾固是一人,即帝舜与帝喾亦同是一人也。《鲁语》云‘禘舜’,《祭法》云‘禘喾’,正舜、喾为一之证。韦昭云字误者,非也。《楚辞·天问篇》叙舜、象事于夏后,于殷先公先王之前,亦表明帝舜之即帝喾。篇中舜、喾同出者,盖传闻异辞,不则后人所改易也。王云‘《大荒经》自有帝舜,不应前后互异’,实则《大荒经》中亦有帝喾,《大荒南经》云‘帝尧、帝喾、帝舜葬于岳山’,与帝俊亦正前后互异。盖《山海经》之辑录者本诸异辞之传闻,误以帝俊、帝喾、帝舜为三人也。”[3]P.(325-326).
他在《先秦天道观之进展》一文中又说:
“在我看来,帝俊、帝舜、帝喾、高祖夒,实是一人。《山海经》中帝俊传说与帝舜传说相似之处可无庸论,此外如《国语》和《礼记》便各有一条足以证明舜即是喾。‘商人禘舜而祖契’(《国语·鲁语》)‘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礼记·祭法》)舜与喾分明是一人。还有《楚辞》的《天问篇》也有一个绝好的证据。在那儿舜的传说是序在夏桀之后、殷的先公先王之前的。从前的人不明这个真*相总以为是文字上的错误,或简编的错乱,其实断没有错得这样凑巧得。总之根据这些资料我们可以知道卜辞中的‘帝’便是‘高祖夒’,夒因音变而为喾为俈,又因形误而为夋为俊,夋俊又由音变而为舜,后世儒者根据古代传说伪造古史,遂误帝俊、帝舜、帝喾为三人,这是明白地可以断言的。”[4]P.(326-327).
    根据王国维、郭沫若的说法,那么《五帝本纪》中的五帝班子中竟然有二人是同一个人的分化。但是事情还没完,根据笔者的考证,黄帝也分明也是帝喾(帝舜、帝俊),因为“黄帝”本是作“皇帝”的,也就是“皇皇上帝”、“皇皇后帝”或“皇天上帝”的简称,它只是个神的尊号,而“喾(俊、舜)”是他的名字[5],也就是说这个五帝班子中就有三人是同一人(神)的分化,这个班子也就塌台了,那么关于他们的世系也随之崩塌。但是我们看看战国以来的古史传说,黄帝、帝喾、帝俊、帝舜都有不同的传说,那是因为他们由一个人分化成几个人之后,人们又分别给他们编造了一些新的传说:黄帝先由三代共同尊崇的皇天上帝和高祖成为中央之帝,又逐渐蜕变成*人王(他被推尊为华夏祖的祖先则是有根据的),不过还保留了半人半神的性质;帝喾就完全变成了人王;帝俊还留在《山海经》里继续当他的全神的上帝;帝舜不仅成了人王,后来还成了一位大孝子。正如顾颉刚所说:“战国、秦、汉四百余年中,为了世官的破坏,种族的混合,地域的扩张,大一统制度的规划,阴阳五行原理的信仰,以及对于这大时代的扰乱的厌倦,立了许多应时的学说,就生出了许多为证实这些学说而杜造的史事。”[6]p.(169).有了为他们杜造的史事还不行,又为他们各自杜造了不同的世系,而且这些世系都源于黄帝,帝喾、帝舜都是黄帝的子孙——自己成为自己的子孙,世间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奇怪更可笑的事情了。
其次,《五帝本纪》和《夏本纪》所载世系情况也很奇怪,不仅与更早的古籍记载不合,而且里面的人名也都古古怪怪,多不见其它典籍,难以考究其来源,这就使人更觉得它有很大问题。
那么,《五帝本纪》和《夏本纪》的世系是怎么来的呢?笔者认为还是有必要予以分析的。下面先把其有关世系之文引如下:
黄帝者,少典之子。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
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父曰蟜极,蟜极父曰玄嚣,玄嚣父曰黄帝。
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崩,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
虞舜者,名曰重华。重华父曰瞽叟,瞽叟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句望,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父曰帝颛顼,颛顼父曰昌意。(以上《五帝本纪》)
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夏本纪》)
兹将其所记世系排列如下:
1、黄帝、颛顼的世系:少典-黄帝-昌意-颛顼-鲧-禹
2、帝喾、帝尧的世系:黄帝-玄嚣(青阳)-蟜极-帝喾(高辛)-帝尧
3、帝舜的世系:(黄帝)-昌意-颛顼-穷蝉-敬康-句望-桥牛-瞽叟-虞舜(重华)
看看这个谱系,帝尧和虞舜之间隔了三代人,说舜接尧的班已经很危险,可是战国时代说尧把女儿嫁给舜,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再看看禹和舜之间也隔了三代人,也就是说禹和尧是同辈同时的人,而比舜要早许多,但是典籍中说禹是接了舜的班——从这一点上已经看出这个谱系的滑稽来了。
下面我们把其中的一些人物来作一下分析。
1、少典:《五帝本纪》说黄帝是少典之子,司马贞《索隐》对“少典”的解释云:“少典者,诸侯国号,非人名也。又案:国语云:‘少典娶有蟜氏女,生黄帝、炎帝’,然则炎帝亦少典之子。炎黄二帝虽则相承,如帝王代纪中间凡隔八帝,五百馀年。若以少典是其父名,岂黄帝经五百馀年而始代炎帝後为天子乎?何其年之长也!又案:《秦本纪》云‘颛顼氏之裔孙曰女脩,吞鸟之卵而生大业,大业娶少典氏而生柏翳’。明少典是国号,非人名也。黄帝即少典氏後代之子孙,贾逵亦谓然,故《左传》‘高阳氏有才子八人”,亦谓其後代子孙而称为子是也。”司马贞的意思是“少典”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国号,他最早见于《国语·晋语》,它书再不见提及。其实笔者认为这个“少典”其实是来源于《书·大诰》:“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孔颖达《疏》:“殷本天子之国,武庚比之为小,故言小腆。腆是小貌也。郑玄云:‘腆谓小国也。’”《方言》十三、《小尔雅·广言》等都训“腆”为“厚”,所以宋代蔡沈《书集传》解释“小腆”是“小厚之国”。而据《仪礼·燕礼》注:“古文腆皆作殄”,是在古文中“腆”是写作“殄”的,而古书中“典”字正可读为“殄”,如《考工记·辀人》司农注:“典读为殄”,所以“小腆”可读为“小典”或“少典”(古文中少、小同字,《路史》中即作“小典”),“少典”不过是个“小厚之国”的意思,用在人上也就是个小国国君的意思,本来不是什么人名,故《国语》说少典娶于有蟜氏,是说有个小国国君娶妻于有蟜氏;《五帝本纪》说黄帝是少典之子也应当理解为黄帝本是一个小国国君的儿子;在《秦本纪》里说大业娶少典氏,是说大业娶了一个小国国君的女儿,仅此而已。所以“少典”根本不是一个人名。
2、昌意、颛顼:昌意、颛顼都见于《山海经·海内经》:“黄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降处若水,生韩流。韩流擢首、谨耳、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郭璞注:“《竹书》云:‘昌意降居若水,产帝乾荒’,乾荒即韩流也,生帝颛顼。”《海内经》的产生要远远早于《世本》,它里面记载的都是很古老的史传,由此可以知道,昌意和颛顼之间还有一代是韩流,《竹书》里也有这一代,称“帝乾荒”,郭璞认为就是韩流,这是没错的,而且“乾荒”还是做了“帝”的,颛顼的帝位就是从父亲韩流(乾荒)那里继承来的,故韩流(乾荒)应该是这个世系中重要的一位人物,但是到了《帝系》中就没了,颛顼直接成了昌意的儿子。为什么要删除这一世不能知道,大概是因为后来颛顼成了五帝之一,而他的父亲韩流“擢首、谨耳、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怪模怪样的有点象怪物,不能做圣哲明王的父亲,所以就删掉了——可见当时的人对古人传下来的世系本来是不大在乎的,想删便删,想增便增,想改就改,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意愿行事。
3、玄嚣(青阳):这一代是比较古怪的。《五帝本纪》说玄嚣(青阳)是黄帝之子,《史记索隐》曰:“皇甫谧及宋衷皆云玄嚣青阳,即少昊也。”《太平御览》卷七十九引《帝王世纪》曰:“少昊帝,名挚,字青阳,姬姓也。母曰女节,黄帝时,有大星如虹,下流华渚,女节梦接意感,生少昊,是为玄嚣。降居江水,有圣德,邑于穷桑以登帝位,都曲阜,故或谓之穷桑帝。”皇甫谧是认为少昊、挚、青阳、玄嚣是一个人,但是《五帝本纪》里又明确地记载着挚是帝喾之子,尧的哥哥。说少昊名挚是《左传》里就有的,应该不会错,所以这笔账看起来糊涂得很,而现在知道黄帝实际上就是帝喾,那么这个问题就明白了。
    仔细推求,“玄”在金文中作“幺”,高明说:“幺与玄古同字”[7]P.(250).,《说文》:“幺,小也。”而“嚣”、“昊(皞)”为晓匣旁纽双声、宵幽旁转叠韵,读音十分接近。故玄嚣实即“小昊”,古少、小同字,也就是少昊(《路史》即把“少昊”写作“小昊”)。
4、蟜极:“蟜极”这个人名在司马迁以前的典籍里,除了《五帝德》和《帝系》里有之外,别的书里就见不到。《五帝德》和《帝系》都说他是帝喾的父亲,这个人名是那里来的呢?上面我们说过,黄帝也就是帝喾,那么就可以知道,“蟜极”不过是“有蟜氏”的变异,它的根据就是《晋语》里那句“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的话。有蟜氏本来是个古老的国族名,《山海经·海内北经》里就有记载:“蟜,其为人虎文”。《晋语》说少典娶于有蟜氏也就是娶于蟜国,而“蟜极”正是“蟜国”的音变,极、国二字古音见群旁纽双声、同职部叠韵,读音是非常相似的。所以说,蟜极不过是从蟜国(有蟜氏)那里改造来的一个人名而已,并不是古代史传中真有这么个帝喾的父亲。
5、穷蝉:《史记·三代世表》“颛顼生穷蝉”,《索隐》:“《系本》作穷系。宋衷云:‘一云穷系,谥也。’”也就是说穷蝉也作穷系,这个人名分明是“穷奇”的音变,奇、蝉哥元对转,奇、系群匣旁纽,都是一声之传。穷奇本来是一种吃人的恶兽名,《山海经·西山经》:“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蝟毛,名曰穷奇,音如獋狗,是食人”。《海内北经》:“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首始。”《左传·文公十八年》曰:“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史记·五帝本纪》也全文采用了这个说法,《集解》:“服虔曰:‘谓共工氏也。其行穷而好奇。’”《正义》:“谓共工。言毁败信行,恶其忠直,有恶言语,高粉饰之,故谓之穷奇。案常行终必穷极,好谄谀奇异于人也。《神异经》云:‘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穷奇先由一种恶兽过渡到少皞氏的“不才子”,到了《帝系》就被“拉郎配”式地拉来,稍微改变了一下就变成了颛顼的儿子了。
6、敬康:这个人物就有意思了。在金文中“敬”字是写作“苟”的,“苟”是狗的初文,狗和姤通假,比如《周易》中的“姤”,帛书本里写作“狗”,《后汉书·鲁恭传》:“案《易》五月姤用事”,李注:“姤本多作后,古字通”。故在这里“敬”当作“苟”,读为“后”,“敬康”就是“后康”,而古代可以称“后康”的有夏代的三位君王:太康、中康、少康,夏人称君王为“后”,比如称启为夏后启,称相为夏后相等,也简称为后某,如后杼、后芬、后荒、后泄等,这个“后康”一定是夏代三康中的一位,但是我们现在不能确切知道是谁了。从事迹上来说,太康是失国之君,中康的事迹也不显著,只有少康把夏的天下从寒浞、过浇手里夺回来,《左传·哀公元年》说他“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是夏代的中兴之主,所以这个“敬康”应该就是指夏后少康。《帝系》把“后康”变动了一下写法就写进舜的谱系中了。更让人别扭的是,《帝系》、《五帝本纪》都说敬康是穷蝉的儿子、颛顼的孙子,而《汉书·古今人表》中又说是颛顼产敬康,可见其歧异。
7、句望:这个人名更有意思了。句望在《大戴礼记·帝系》作句芒,句芒在古籍被说成是东方的木官之神,《山海经·海外东经》:“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吕氏春秋·孟春》:“其帝太皞,其神句芒”,高诱注:“句芒,少皞氏之裔子曰重,佐木德之帝,死为木官之神。”据《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记载蔡墨说:“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句芒”,高诱的说法就是从这里来的。蔡墨的说法就是句芒是个木正之官,他的名字是重,为少皞氏的四叔之一。但是看看《帝系》中的记载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句芒(句望)的世系和少皞无关,如果《帝系》的作者看过《左传》里的这段记载,大概也不会把世系排成这样。也说明《帝系》里的句芒(句望)不是蔡墨说的那个句芒,他是谁呢?上面我们说了,那个敬康就是后康,是夏代的王三康之一,可能是夏后少康,句芒排在他后面,沿着《古本竹书纪年》里的夏人世系往下找,少康的儿子是后杼,后杼的儿子是后芬(《史记·夏本纪》里作帝槐),后芬的儿子就是后荒,《太平御览》卷八十二引作后芒,《夏本纪》里作帝芒。这个句芒显然就是后芒,在古音中句、后是见匣旁纽、同侯部叠韵,读音是最相近的。这是《帝系》的作者为了给帝舜排世系,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了,就从夏人的世系里截取了两位夏王,把写法略作变动就写进去了。
8、桥牛:这个桥牛显然就是帝喾的父亲蟜极的音变,桥、蟜音同,牛、极古音疑群旁纽、之职对转,读音相近。这是在编排帝舜的世系时实在找不到人了,又把蟜极变化了一下写上了。
9、瞽叟:《汉书·古今人表》作鼓叟,鼓、瞽古字通用。也有写作“瞽瞍”的。《说文》:“瞽,目但有朕也;瞍,无目也。”总之都是瞎子的意思,瞽叟就是瞎眼的老头子,难说是个人名,倒象是一个人的绰号。而且在民间“瞎”有坏的意思,比如说这个人脾气太瞎,就是脾气太坏。《书·尧典》里说舜是“父顽”,顽是愚鲁痴顿的意思,比较符合“瞎”的意思。大约当时民间有说法说舜的父亲很瞎(为人不大好),所以文人们才创作了“瞽叟”这个名目,也被写进了舜的世系里。本来舜的世系应该就是有虞氏的世系,但是古籍中的舜以前的虞氏名人有的并没有在这里面出现,比如《左传》、《国语》里“能听协风”的虞幕,比如上博简《容成氏》里“匡天下之政十有九年而王天下”的有虞迵(原写作“又吴迵”),里面都不见踪影。
10、鲧、禹:《山海经·海内经》说:“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又说“鲧复生禹”,它记载的禹的世系是黄帝-骆明-鲧(白马)-禹,这个谱系是直接从黄帝开始的单独的一支,和其他五帝不搭界,应该是一个比较古老的史传。在《墨子·尚贤中》里说“若昔者伯鲧,帝之元子”,这个“帝”没说是谁,在先秦典籍中凡是单独说“帝”的大部分都是指上帝,可以感觉到墨子说的鲧的世系有点变了,因为鲧本来是骆明的儿子,而骆明似乎没有被称为“帝”的说法;到了《竹书纪年》里就变成了“颛顼产伯鲧”,那么墨子说的“帝”就成了帝颛顼,这实在是一个重大的变化,说明战国时代已经把鲧划归到五帝之一的颛顼家族之中,鲧的父亲骆明除了还保留在《山海经》中之外,别的地方就看不到了。个中原因是鲧、禹在春秋战国时代已经是名人,禹是三王之一,他们的先人不能是象骆明那样的无名之辈,必须也是出自名门,所以就给改在了颛顼的名下去了。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来,《五帝本纪》中的五帝世系和《夏本纪》中禹的世系,除了黄帝到颛顼那一个世系还有点古传的依据之外,其他的世系都有很大的问题,特别是帝喾和帝舜的世系,简直就是七拼八凑胡乱编造出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帝喾、帝舜本来就是从黄帝那里分化出来的人物,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世系可言;更为难的是黄帝本来是上帝,殷人也称之为高祖,即是上帝又是高祖,说明他是三代时人们能追溯到的最远最古的一位祖先,根本不会有生他的世系,所以《山海经》中记录了黄帝、帝俊、帝舜、帝喾的名字,也记录了许多黄帝、帝俊、帝舜所生的子孙后裔,但是绝对没有关于谁生黄帝、生帝俊、生帝舜这样的说法。到了战国时代黄帝、帝喾、帝舜成了三人,不仅各自给他们编造了故事,还要给他们每人弄个出身世系出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想办法拼凑编造,《晋语》里先说黄帝是少典之子,到了《帝系》就把帝喾、帝舜的世系也编造出来,把颛顼、鲧、禹的世系也根据自己的意愿作了改造,司马迁把它们采用进了《五帝本纪》和《夏本纪》,于是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总之,《五帝本纪》和《夏本纪》中关于五帝和鲧、禹的世系是战国到秦汉间人的改篡和编造出来的,它既不是古记也不是古传,是不可信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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