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译自《伏尔泰与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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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译自《伏尔泰与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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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纳爵·罗耀拉（Ignatius Loyola）于1539年创立耶稣会后，他要求他的传教士从传教所在地送回详细的报告。在18世纪的法国，这些报告汇集成34卷的《Lettres édifiantes et curieuses》（“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直译“教导与奇异书信”），在启蒙时代被广泛阅读，并成为狄德罗与让·勒朗·达朗贝尔开创性的《百科全书》的重要来源。

直到十九世纪，欧洲人仍然根据他们的宗教信仰将世界人口分为四类：基督教、犹太教、穆斯林（通常称为Mahometans）、偶像崇拜者。在几个世纪里，佛教只是最后一个大类中的一种。它被提升为一种单独的“教”是个漫长的过程，其间耶稣会士起了重要的作用。圣·方济各·沙勿略（St. Francis Xavier）1549年到达日本，刚开始想象与佛教有亲密关系，但后来唾弃了佛教。在中国，利玛窦先采用和尚的着装，后来改为儒教士人的打扮，用中文写作驳斥佛教。早期关于泰国佛教的报告来自路易十四派往暹罗的使团，其中包含耶稣会士。

Buddhism一词是直到19世纪初才在英语里出现的。写报告的耶稣会士和读报告的学者们都没有意识到在中国、日本、越南、泰国遇到的这些宗教基本上是同一种。

狄德罗和达朗贝尔的《百科全书》当然是启蒙时代最有名的知识总汇，但并非唯一的。1764年，伏尔泰在其影响下出版了他自己的书，《Dictionnaire philosophique》（哲学辞典）。在书中，他批判罗马天主教，对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给予负面描述。他也批判佛教（虽然没有用Buddhism 这个词），但是，他赞美佛（Buddha），试图将这位导师与他所代表的教义区分开来，这也正是随后几个世纪其他人所作的。他写道：“我记得暹罗之神Sammonocodom（泰语对佛的称呼，意为行乞的乔达摩）由一位年轻的处女所生，在一朵花上抚养长大……暹罗人的宗教向我们证明制定律法的人绝不教导坏的道德”，佛给他的和尚制定的戒律与圣·本尼迪克的戒律同样严厉。接着，伏尔泰给出了一些较为奇特但并非不准确的戒律，包括“戒歌、戒舞、戒集会、戒任何可能软化灵魂的一切；……不可持有金银；……非正不言、非正不行；……少眠、少食、一衣而足；……”

伏尔泰由此感叹，在所有宗教中“如此神圣和必要的道德”被各种荒唐可笑的故事所玷污。“为什么不存在这样一种宗教，它的训诫（precepts）不是来自圣人，它的教条（dogmas）不是来自一位疯子？”【注】 他认为这是信徒的错，信徒担心假如创教者不是神圣的就不会得到尊重。但这种欺骗的后果很严重。理性的人们被创教者的训诫所吸引，但被信徒们编造的教条所排斥。“因此，他们打破枷锁，因为它是胡乱加上的；他们不再相信上帝，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Sammonocodom不是神。”
……
伏尔泰关于佛的评论中蕴含了先见之明。欧洲学者——他们都是启蒙运动的后辈——直到十九世纪才将宗教的创立者从神变为人，才将他们的训诫与教会教条分开。我们立刻想到的是David Strauss的《Das Leben Jesu》(1835，大卫·斯特劳斯“耶稣传”), Eugène Burnouf的《Introduction à l’histoire du Buddhisme indien》(1844，欧仁·比尔努夫“印度佛教简史”)和Hermann Oldenberg的《Buddha: Sein Leben, seine Lehre, seine Gemeinde》(1881，奧頓堡“佛：他的一生、教诲与僧众”)。整个十九世纪，佛教在欧洲的形象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从异教徒的偶像崇拜，到宗教，再到世界宗教，最后到超越宗教范畴的一种思想。今天，佛教学者常被问到：佛教是宗教、哲学、还是一种生活方式？要不是因为另一种启蒙运动的信徒（他们相信创教者可与信仰分离开来）的努力，这种问题是不可能出现的。

【注】本句颇为费解。英文原文为“Why is there not a single religion whose precepts do not come from a sage and whose dogmas are not of a madman?”。伏尔泰原文（见《伏尔泰全集》第8卷1836年版210页，books.google.com/books?id=q10jAQAAIAAJ&pg=PA210）为“Pourquoi n'y a-t-il pas une seule religion dont les préceptes ne soient d'un sage, et dont les dogmes ne soient d'un fou?”因此，英译无误。伏尔泰《哲学辞典》1836年英文版（books.google.com/books?id=KLtJAQAAMAAJ，290页）为“Why is there not a single religion, the precepts of which are not those of a sage, and the dogmas those of a fool?” 估计伏尔泰的意思是：所有宗教的训诫（préceptes）都来自圣人（即是合理的），而它的教条（dogmes）都来自丧失理智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