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辩疑——李广至军而斩霸陵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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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  李将军列传】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後韩将军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李广为汉武帝时名将。一生困顿，征战匈奴未得封赏。其贤名亦传于匈奴。（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司马迁给武帝时武将立传，卫青霍去病是以外戚身份。其他将领唯独给李广单独立传，其含义深刻。对于李广的评价也是极高。（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於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史记记载了李广和霸陵尉的恩怨。但是李广杀霸陵尉的记载却是极简单：武帝任命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李广请求武帝派霸陵尉和他一起去，到了军中就斩了霸陵尉。
这个记载，看起来就像是李广记恨前仇挟嫌报复。
但是，从李广传记和司马迁对李广的评价，又很难寻找出李广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看法。
要说李广和霸陵尉一起，刚进军营，李广没有任何原因就命令将霸陵尉斩首，这无论如何也难以服众。所以说，这个记载实际上有着很大疑问。至少，也是有其原因。但是在史记和汉书中，都没有提及。
     【汉书 李广传】
      於是上乃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廣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上書自陳謝罪。上報曰：「將軍者，國之爪牙也。司馬法曰：『登車不式，遭喪不服，振旅撫師，以征不服；率三軍之心，同戰士之力，故怒形則千里竦，威振則萬物伏；是以名聲暴於夷貉，威稜憺乎鄰國。』夫報忿除害，捐殘去殺，朕之所圖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朕之指哉！將軍其率師東轅，彌節白檀，以臨右北平盛秋。」廣在郡，匈奴號曰「漢飛將軍」，避之，數歲不入界。


李广请求武帝派霸陵尉和他一起去右北平，这是武帝批准了的。如今，李广斩了霸陵尉，自然也要向武帝报告谢罪。但是武帝也把这事不当回事，他只关心北部边防的安危。李广的上书是否说明了斩霸陵尉的原因，史记汉书都没有记载。李广总不能说，我看他不顺眼，就砍了他。


既然原因史无记载，就只能妄自猜测了。
李广和霸陵尉的恩怨，武帝是不是已经知道？在李广罢官闲居时，武帝可能不知道。李广和颖阴侯的孙子有交往，一起打猎。颖阴侯的孙子因为是贵族，和朝中达官贵人应该是有交往。而李广和霸陵尉的恩怨，可能会从颖阴侯的孙子口中，流传于朝廷官员。所以，当李广接受武帝任命时，请求武帝派霸陵尉和他一起去，也就有可能有官员向武帝说明原因。而武帝急于用人之际，虽然明白李广的心思，还是同意了李广的请求。而当李广的谢罪书送到武帝手中，武帝回答说，我只要将军率军保卫边疆，谁要你为这事来谢罪？


李广的谢罪书总不能不说明杀霸陵尉的原因。武帝即使不相信也不追究。所以，史书对此事的记载也就缺如。只知道李广在军中斩了霸陵尉。如此分析，李广杀霸陵尉，很可能就是霸陵尉违背了李广的命令，被军法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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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陵尉是个多大的官，能够把李广这样的故将军挡在亭外？
汉代制度，皇陵建成，都要在陵旁设邑，增加人口，防止盗墓或者损坏陵墓。霸陵是汉文帝陵，设有霸陵邑。邑的级别相当于县级。霸陵尉相当于县尉，主管治安巡查。这个官级别不大，但是负责皇陵安全，因此，其任命是要经过皇帝批准的。所以霸陵尉才敢有恃无恐，敢于上班饮酒，还敢把李广挡在门外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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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陵尉呵止李广，虽然是醉酒之言，但是也是公事公办。朝廷法度，任何人都不许犯禁夜行。李广身为将军，不会不知。如果要说因此而报复，就要砍了霸陵尉，理由确实是不足。李广上书皇帝，一定会另有理由。因为史无记载，只能是推论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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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三万 发表于 2021-9-27 12:07
霸陵尉呵止李广，虽然是醉酒之言，但是也是公事公办。朝廷法度，任何人都不许犯禁夜行。李广身为将军，不会 ...

霸陵尉为什么事激怒了李广而惹来了杀身之祸？史记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但是从李广传记可以分析看出原因。
【李将军列传】：
後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其後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馀里，广详死，睨其旁有一胡兒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兒马，因推堕兒，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馀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兒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於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顷之，家居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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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李广被霸陵尉呵止时，是在李广率军出击匈奴战败而且被俘逃归，朝廷追责治罪罢官，闲居数年之后。
司马迁记载这一段历史，明确说明了，李广之所以战败被俘，是因为遭遇匈奴兵太多而寡不敌众。而朝廷却不管这些原因而治罪李广。本应是死罪，用钱赎罪，成了平民。司马迁记载这一段历史，是用事实为李广抱屈鸣冤，但是又不能直接写明李广的冤枉。这是因为司马迁写这一段历史时已经惨遭不幸，他不能明白说明这一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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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这一段经历是明摆着的。全军上下，朝廷内外，无人不知。霸陵尉作为朝廷官员，肯定也知道。如此分析，事情就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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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实际情况可能是，李广夜归，经过霸陵亭，被霸陵尉拦住查问，姓甚名谁，家居何处，为何犯禁夜行。李广从骑回答：故李将军。霸陵尉喝醉酒，乘着酒劲，揭了李广的底。诸如败军之将，丧师辱国，被俘逃归，治罪罢官等等。
自古及今，战败被俘，是军人的最大耻辱，也是最被人歧视之事。李广受此侮辱，岂能不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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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完。霸陵尉接下来可能又自夸海口，我若担任大将，带兵出征匈奴，定会捷报频传，生擒单于，绝不会像你一般，如此叨叨叨。。。
李广此时，身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只能是任凭霸陵尉肆意信口开河，不发一言。
霸陵尉说完了，就让李广在亭下呆了一夜，天亮才放他离开。
这个经历，李广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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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
匈奴不断进犯北部边境，主将韩安国抵挡不住，受到武帝斥责，忧愁而死。武帝无将可用，又想起了李广。于是重新启用李广为右北平太守。这时候，李广想起了霸陵尉的这场事。于是，李广就向武帝请求说，臣和霸陵尉某人有交情，其人文武全才，可以为国效力，请皇帝派他和臣一起去抵御匈奴。武帝信不信李广所言不知道。但是答应了李广请求。命令霸陵尉跟随李广一起去右北平。
下来的事，就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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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和霸陵尉到了右北平。霸陵尉亲眼见到了匈奴的剽悍凶猛。李广对他说，这是你报国立功封侯领赏的时候了。该你出征了。霸陵尉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以随意想象了。
临阵脱逃？畏缩不前？贻误军机？大败而归？无论他怎样向李广求情，都是死罪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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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选官是察举制。霸陵尉能够任职，必定是朝中有人推荐。从他呵止李广于霸陵亭下，就可以想象其人如何。实在是他自寻死路，不能怪李广挟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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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夜静读史，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