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 著 连 载 】虎公:《大国上卿:晋国诸卿家族史》 (连载之十二) 第八编 中行氏 知氏 荀原为一姬姓诸侯国,晋武公灭荀国,以此地赐大夫原氏黯,别出为荀氏,原氏黯也由此称为荀叔。文公时期,荀氏的逝遨生下荀林父与荀首,分别独*立为中行氏和知氏。荀氏、中行氏、知氏,实为一家。而中行氏与知氏后来发展为晋国大族,先后多人担任晋国执政。中行氏(与范氏)于前490年被赵氏驱逐出国。春秋后期,知氏最为强大,但于前453年被赵、魏、韩三家联手攻灭,最终没有成为代晋的诸侯国。 中行氏、知氏在门庭上已经分立,但在晋国政治生活中基本还是一家人,难以分割,为了叙述上的方便,这里将两家合并讲述。 第一章 荀息A荀息(荀叔、原氏黯):献公纯臣 关于荀息的身份,雷学淇《竹书纪年义正》里说:原氏黯是周文王之子原叔的后裔,这个家族后来到晋国辅佐了曲沃一脉,原氏黯即荀息。但这个推断是不能打包票的,因为,关于荀氏的来源,《通志·氏族略三》里说是出于晋国公族。看来二者必有一误。这里暂且将荀息与原氏黯视为同一人,而关于息氏的来源,则采《通志》的说法:为晋国公族。 如果荀息就是原氏黯,那么他的年纪可能还要大过晋献公。根据记载,前703年,荀国国君还听从周王号令进攻曲沃,后来晋武公灭荀国,武公死于前677年,因此晋国的荀氏应创立于前703—前677年之间。荀息是晋献公的重臣,不但智谋了得,而且忠心耿耿。 一、假途伐虢前678年,周天子任命曲沃武公为晋侯,正式承认了桓叔一脉在晋国的正统地位。次年,武公死,其子献公立,继续着晋国开疆拓土的战争。当时晋国附近的敌国主要还有虢(西虢)、虞两国。尤其是虢,地处河南、山西、陕西交界,地理位置紧要,又靠近周王畿,实力强劲,而且在周天子处兼任卿士,与晋是死敌。当时的虢君强横残暴,前668年秋、冬,虢国连续侵略晋国,晋献公第二年就想反报,但还是听从了士蒍的骄敌之计,暂时没动。此后,虢君又先后讨樊皮、败犬戎,愈加骄横,国内则愈加离散。消灭虢、虞两国,增强晋国实力,是晋献公长期的奋斗目标,而帮助他完成这一事业的关键人物,就是荀息。 直到公元前658年,荀息觉得对付虢国的时候到了,于是向晋献公献计:请求献公拿屈产之乘(屈地所产良马)与垂棘之璧(垂棘所出玉璧)贿赂虞国,向虞国借道,讨伐虢国。献公有点不舍:“这两样都是我的宝贝啊。”荀息开导:“如果向虞国借路成功,虞国早晚也是我们的,这些宝贝就如同放在我国的外库一样。”献公还是担心:“虞国有个宫之奇啊。”荀息:“宫之奇这个人性格懦弱,不能强谏,而且从小和虞君一起长大,国君对他过于亲昵,即使劝谏,虞君也不会听的。” 于是,荀息拿着宝物来游说虞君:“从前冀国无道,从颠軨(líng)入侵贵国,攻打鄍邑的三个城门。现在冀国已经被我们教训了,这都是为了君啊!现在虢国无道,在客舍建筑堡垒,以侵略我国南部。敢请贵国发扬我们互相帮助的优良传统,让我们从贵国借道去向他们问罪!”一席话把虞君说得不但答应借道,还请求以本国部队作为先锋,与晋共同伐虢。宫之奇苦谏,虞君就是不听。这年夏,晋里克、荀息帅军会合虞军共同伐虢,攻破虢国重镇下阳。 二、故伎重施又过了三年,感觉彻底解决虢国的时机到了,晋献公再次借道于虞以伐虢。 宫之奇强谏:“虢,是我虞国的屏障。虢亡了,虞必然跟着灭亡。晋国的野心是不能鼓励的,外国的军队是不能轻信的。这种事情我们做过一次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能再做第二次呢?谚语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说的就是虞、虢这样的关系呀!” 虞君:“晋,是我的同宗,怎么会害我呢!” 宫之奇:“国君阿,他们晋国和虢国又何尝不是同宗呢?当初的大伯、虞仲(虞国祖先),都是周大王的儿子。虢仲、虢叔(西虢、东虢的始封君,东虢已被郑所灭),是王季之子,担任文王卿士,对王室有功,封赏的记录还保留在周王的盟府。晋国既然可以灭掉亲缘更近一辈的虢,要灭疏远一辈的虞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对于晋君来说,虞国能有曲沃桓叔、曲沃庄伯亲吗?如果晋君能爱惜同宗,桓叔、庄伯的子孙有何罪,而被他赶尽杀绝?不就是他们威胁到他了吗?至亲的人威胁到他他都要消灭,何况一个国家呢?” 虞君:“我祭祀的祭品又丰盛又干净,神会保佑我的。” 宫之奇:“臣听说,鬼神不会固定亲近谁,而只保佑有德者。所以《周书》上说:‘皇天不会偏爱谁,只是帮助有德者(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说:‘祭祀的黍稷并不香,只有美德最芬芳(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还说:‘只有美德才能充当祭品,人无法更换这个祭品(民不易物,惟德繄物)’。所以,如果没有德行,百姓就不会团结,神也就不会赐福。神所凭藉的是德啊!如果晋灭了虞而修明德行,用这馨香的祭品来祭神,神难道还会吐出来吗?” 可能是晋使的口才太好,可能是晋国的礼品太重,也可能上次合作分得了不少战利品,虞君再次答应了晋国的请求。这样的苦口婆心都没用,宫之奇彻底失望,带全家出走,并预言:“国家等不到腊祭就要亡了,就是这回了,晋国用不着再次出兵了!” 前655年8月,晋侯亲自率军围攻虢国都城上阳。卜偃预言将在9月、10月之交灭虢,果然,夏历10月初一,晋灭虢,虢公丑逃奔京师。 晋军班师,在虞国歇脚,顺势偷袭,灭虞国,活捉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正好,献公的女儿穆姬正要出嫁秦国,这两个人也就成了穆姬的陪嫁。 三、托孤与死难晋献公一生横行山西,灭国侵地,是日后晋国成为中原霸主的奠基人,但他自己未成大业,这与他的国内政治有关。献公晚年,大子申生、公子重耳、公子夷吾三人早已成年,而且在国内各有党羽,献公居然决心立小老婆骊姬为夫人,以其子奚齐为大子。虽然骊姬借助献公的宠幸以及小人的阴谋害死了申生,驱逐了重耳、夷吾,但她在国内实际是孤立的,各大家族基本上分属申生、公子、夷吾的支持者。自从前656年三公子遭难,骊姬已经成为各大家族怒火聚瘁之地,大家所等的也就是献公咽气而已。 迫*害三公子,大臣们的反感是显而易见的,对此献公自然不会没有感觉,怎么盘算,总觉得自己百年后骊姬母女处境不妙,放眼朝廷,他觉得只有荀息可以托付大事。 根据《国语》记载,早在前666年,献公为了立奚齐,就派申生、重耳、夷吾分别出守曲沃、蒲城、屈,只有骊姬所生的奚齐留在绛都。当时,史苏就预言要出乱子,并在朝堂警告大臣们提高警惕。又过了将近十年,眼看献公就要黜大子申生而立奚齐了,当时晋国最有地位的三位大臣里克、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gif郑、荀息碰头商量。里克说:“史苏的预言就要成真了,我们该怎么办?”荀息说:“我没听说过事君的人可以违背君命的。国君立谁咱们就保谁,还有什么好说的?”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gif郑说:“我听说,事君就是要遵从他有道义的决定,而不屈从他的错误。附和国君的错误就会危害百姓,危害百姓就是丧失了德行,也就等于抛弃了百姓。百姓设立君主,是要他来发扬道义的。道义可以生出利益,利益可以富足百姓。为什么立了大子又要废黜呢?我坚决支持大子”。里克表态:“鄙人无能,虽然不懂道义,但也不会阿附国君的错误。我们还是静待其变为上!” 话难投机,三人分手。 前656年,申生遇害,随即,重耳、夷吾先后出奔,国内怨气更盛。上述三人中里克、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3.gif郑逐渐贴近,而无条件支持献公的,就剩下一个荀息了。献公看在眼里,任命荀息做奚齐的傅,寄身后之希望于他。 前651年秋,献公眼看不行了,把荀息叫来托孤:“我想把幼子托付给大夫你,你准备怎么办?” 荀息稽首答∶“臣将竭尽肱股之力,再加上一颗忠贞的心来辅佐他。如果成功,感谢上天保佑;失败,我死。” 献公:“你所谓的‘忠贞’是什么意思?” 荀息:“有利国家的事,凡是知道的无不尽力去做,是忠;送走死者,事奉生者,让死者即使复生也不会后悔托孤于我,让生者不会为我感到惭愧,是贞。” 9月,献公去世。蓄势待发的各派势力马上活动起来。 实力派的里克、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4.gif郑联结申生、重耳、夷吾的势力,准备杀*死奚齐,迎立重耳。 里克找到荀息通气:“三公子的怨恨就要爆发了,秦国和晋国人都会帮他们,您准备怎么办?” 荀息:“如果那样,我只能死。” 里克:“如果您死了,孺子得以立足,也还值得;如果他还是被废掉,您死又有何用?” 荀息:“我对先君承诺过要做到忠贞,不能反悔。怎么可以为了爱惜性命而背弃诺言呢?即便死也无益用,我又如何能够躲避?再说,无论是谁,只要他想作个好人,就一定会作出和我一样的抉择的。我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尽管无法阻止别人的行动。” 10月,还在献公治丧期间,里克的人在守丧的草庐杀*死奚齐。荀息准备自*杀,有人劝他:“不如立卓子(奚齐弟)为君。”荀息于是立卓子为君,并安葬了献公。 11月,里克在朝堂杀*死卓子,荀息自*杀。 考察荀息其人,自前而后,他给人最初的印象还是多谋善辩的。献公死后,并非荀息的谋、辩才能萎缩了,而是在当时的晋国,他的才智已经丧失了施展的空间。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实力派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其实是没有一个站在骊姬和晚年的献公这边。在献公时期,荀息是谋主,出主意的,里克、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4.gif郑是肱股或者爪牙,带兵打仗的,一旦没有了献公这个掌控全局的元首,当爪牙自己也开始有了自己大脑的时候,谋主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荀息只能以自己的忠贞给人留下最后的印象。但他的忠似乎可以叫愚忠——不论君主对错贤愚,只知维护。对于他的评价,当时就很纠结:《国语》中的君子说:“不食其言矣”,还是肯定他的忠信;《左传》里的君子则说:“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就是这种情况啊。”承认他的恪守诺言,但更认定他当初根本不该作此承诺。 第二章 逝敖A逝敖:英雄父亲 逝敖,一个似乎与荀氏没什么关系的名字,然而根据《世本》,这个人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中行氏之祖荀林父和知氏之祖荀首的父亲。 关于荀息与这个逝敖的关系,却并没有史料留存。因为荀息是晋国荀氏的开创者,如果后来的荀林父和荀首出自这个家族,则逝敖也应该出自荀息,按照活动年代,似乎应为荀息的儿子。 第三章 荀林父 荀首 荀骓A荀林父(中行伯、中行桓子):刚毅木纳近仁 荀林父,逝敖之子。 但关于荀林父的身世,还有一段颇具浪漫色彩的传说:晋国冶氏的女儿“徒”病重,家人以为不治,就把她丢弃在汾河边。徒从昏迷中醒来,恰巧看见大夫舞嚚(yín)的仆人到河边饮马,徒就对他说:“我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乘水来到汾河,有三匹马对着我跳舞。”仆人觉得稀奇,回去告诉主人,舞嚚过来一看,说:“你还有救,我买下你吧。”不久,徒病情好转,与舞嚚生下一子,这个孩子就是荀林父。 这个故事讲述了荀林父的来历,但父亲又变成了舞嚚,于是有人认为这个舞嚚就是逝敖。 第一节 宦海航程一、中行起家 前633年冬,晋文公南下争霸,在被庐阅军,年轻的荀林父虽然没有资格入选六正,但是已经颇露头角,被选拔为文公的御戎,这个职位实是要职,当时的车右是魏犨,是跟随文公流*亡十九年的心腹和勇士,可见荀林父一开始就颇得重用了。 前632年4月,晋楚在城濮决战,晋国大胜。 这年冬,晋国扩军,于三军之外设置“三行”以防御狄人。将领人选为:荀林父将中行,屠击将右行,先蔑将左行。可见荀林父在城濮战役的表现是相当突出的。 行应该并非如有人所说是步兵,“行”是“行列”而不是“行走”的意思。按照周制,天子有六军,诸侯最多不超过三军,所以新军编制不叫“军”而叫“行”,掩耳盗铃地表示没有逾制。行的兵力应该比军少得多,这从将领的数量乃至地位、资历就可以推断,因此,行的统帅可能还不具有卿的爵位,但对于荀林父而言,中行将这个职位是他担任军事将领的开端,他也因此在荀氏家族中日益突出,并最终独*立门户,作为“中行氏”分出荀氏家族。 然而,行这个军事建制在晋国仅仅存在了三年时间。前629年秋,文公在清原阅军,废除三行,设立新上军、新下军,这样,晋国共有五军。此次调整,荀林父、屠击、先蔑都没有担任将佐,这是由他们在晋国的政治地位与资历不足决定的。但是,荀林父应该还在军中任职,而且属于地位仅次于将佐的一批人。 二、顺风仕途 前628年,狐偃死,赵衰代替其佐上军。此时的荀林父应当进入十卿行列,为新下军佐。但此事没有明确记载,只是推测而已。 前629年清原之蒐后至前627年箕之战前,郤溱死;前627年的箕之战中,先轸去世;前625年左右,中军佐郤溱去世。此时晋五军将佐应有调整,如果是正常顺升,荀林父应担任新上军佐。但这一推测可能误差较大,因为胥婴、屠击的卒年不详。但此时荀林父几乎肯定进入了十正的行列,除非此间晋国没有进行将帅调整,而是任由将位空缺,这个可能性应该是比较小的。 前622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先后去世;前621年春,晋国在夷阅军,撤销新军建制,恢复为三军。荀林父出任下军将。 前621年8月,晋襄公去世,在赵盾和狐射姑立国君的斗争中,赵盾利用正卿的地位,直接派先蔑、士会到秦国迎接公子雍来即位。眼看先蔑接受赵盾命令准备出使秦国,荀林父以为不妥,私下劝他别去,但先蔑一心为赵盾效劳,听不进去。第二年,赵盾又决定立小孩子灵公。先蔑又不得不跟随赵盾和秦国送公子雍的部队作战。战争结束后,先蔑、士会双双逃亡到了秦国。先蔑流*亡秦国之后,又是荀林父把他的家人、财产送到秦国。 前620年11月,赵盾与狐射姑争斗,狐射姑流*亡于狄,六正座次调整,荀林父升任上军佐。 这几年,荀林父的官运实在是出奇的好。仕途失落的先都串联箕郑父、士縠、梁益耳、蒯得,于前618年正月派刺客刺杀了先克,当月,先都、梁益耳被杀;3月,箕郑父、士縠、蒯得丧命。经过这次动荡,六卿人员与排位再次调整: 中军将:赵盾 中军佐:荀林父 上军将:郤缺 上军佐:臾骈 下军将:栾盾 下军佐:胥甲 就这样,荀林父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别人就帮他解决了原本排名在前的狐射姑、先克和箕郑父,自己直接上升到二把手的位置,真是吉人天相。按照现在的地位,不出意外,荀林父应该是下任执政了。 但还是出了点意外。 三、迟来的帅位 自前627年担任新下军佐,到前618年成为中军佐,荀林父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但自前618年到前598年的二十年间,他的职位没有再更进一步,反而被资历、地位都不如自己的三把手郤缺超越。这一则是他的仕途航程为自己忠直厚道而又有些木讷的性格与行为方式所阻,二则是当时与之竞争的郤缺实在太优秀了——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攀附技巧。 (一)荀林父是这样被超越的——
诸浮争端赵盾执政后,由于一系列内外矛盾的干扰,到前615年末,晋国的霸主地位变得岌岌可危。前614年夏,晋六卿在诸浮召开会议,商议解决办法。 荀林父首先建议把赵盾的死敌狐射姑接回晋国,因为狐射姑很善于处理外交事务,而且狐氏对晋国曾有大功。郤缺立即发言反对,提议接回士会。 被接受的当然是士会。 通过诸浮会议,二把手荀林父和三把手郤缺在正卿赵盾的心中算是确立了各自的形象,不消说,在他看来,郤缺要可爱和聪明多了。 荀林父在这样重要会议上采取这样的立场,从本质上还是自身品质使然。尽管有些木讷,尽管脑子没有郤缺灵光,但是作为从政近二十年而素质颇为优秀的老政治家,荀林父应该比郤缺更清楚赵盾与狐射姑激烈斗争的那段往事,自己接回狐射姑的建议必定为主帅所反感,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况且,出于自己仕途考虑,狐射姑回国对荀林父自身也是很不利的:狐射姑一度担任中军将,后来被赵盾挤到了中军佐,出国前也是荀林父的上级。把这位大人接回来,他很可能要替代荀林父二把手的位置。如此明白的道理,自然不须别人再来提醒。 荀林父不识时务、不招上级待见的“糟糕”立场,出发点应该还是在于公心的,也即:对赵盾执政以来的所作所为,荀林父是有不满情绪的。一是赵盾与狐射姑争论立嗣,最后竟利用权势驱逐对方;二是赵盾派先蔑到秦国迎立新君,自己在国内又改变主意,背着先蔑立了灵公,害得先蔑被迫出奔;三是前615年河曲之战,赵盾的弟弟赵穿胡作非为,赵盾则一味袒护。这样强横独断而又偏私的领导风格,导致了国家政治风气不正。迎接一个士会回来,对于这种政治风气的根本扭转显然是无济于事的;如果是狐射姑回来,则可以比较有效地制约赵盾的跋扈,平衡国内的权力格局了。因此,荀林父的表态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不过赵盾专权的大局已经形成,荀林父的努力也就成了不自量力之举。 荀林父会不会试图迎回狐射姑,与之联手而对付赵盾呢?从荀林父的性格和一贯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较小。但赵盾则很可能会这么怀疑,那么,他对荀林父的恼怒自然可以想象。但当时晋国内部形势不稳,开会就是要解决“和谐”问题,赵盾自然不敢、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掀起现任一、二把手之间的明斗,何况荀林父资历深,能力强,威望也高,对他下手,也不免过于卤莽。 诸浮会议基本奠定了赵盾与荀林父日后关系的格局——疏远而不破裂,荀自然撼不动赵,而赵也似乎奈何不得荀。 虽然在心里互相不喜欢着,但荀林父与赵盾在大体上还是维持了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在晋国对外斗争中依然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前611年11月,宋国发生内乱,襄公夫人派人杀*死宋昭公,立公子鲍为国君,是为宋文公。前610年春,荀林父率晋、卫、陈、郑多国部队来宋国兴师问罪。6月,晋国组织诸侯会于扈,以解决宋国问题。不料晋灵公拿了宋国的贿赂,这次活动没取得任何成效。前608年6月,为了惩处宋人弑君的“罪过”,荀林父再次率领诸侯之师伐宋,这次宋与晋言和,晋、宋关系恢复正常。 前604年冬,楚庄王亲自领兵讨伐郑国。陈国归附楚国,荀林父帅军救郑、伐陈。 前601年,赵盾去世,他选择了郤缺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前597年初(或前598年末),郤缺去世,荀林父终于登上执政的宝座。但就在这年夏天,决定命运的大决战就展开了,荀林父由于刚刚继任,不能很好地协调六正关系,导致了悲哀的惨败。之后的三年,荀林父都在为国家稳住阵脚、重新复苏而努力着;实际上,之后的整整十年,整个晋国都在作着同样的努力。 第二节晋楚邲(bì)之战在赵盾晚年以及郤缺执政时期,晋楚争霸进入了空前激烈的阶段,楚庄王雄心勃勃,不断北上,给晋国施加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而赵盾与郤缺则勉力维持着晋国内部的平衡,奋力压制楚国,虽然越来越吃力,但基本还是保持着强势。前597年初,郤缺辞世,晋国进行内部调整,楚国当然不肯放过机会,立即挥师伐郑。不幸的是,晋国的这次将帅调之后,由于内部缺乏凝聚力,导致争霸局势失去平衡并发生质变,庄王一战成功,称霸诸侯,对晋国保持了十年的压倒性优势。 一、楚庄北上 前597年春,楚庄王亲自率领楚军倾巢而出,讨伐并包围郑国。这次北上只是近年来楚国连续冲击波中的一次,但是这次晋国执政刚刚去世,似乎是更好的战机,所以庄王此番决心很大,步伐稳健而坚决。 这次攻击力度不同以往,才十七天,郑国人就觉得难以吃消了,准备求和,占卜结果显示不吉;郑人悲愤痛哭,只有准备巷战。为了让郑人心服口服,庄王命令楚军后退,放任郑人重新修缮城墙工事之后,再来围攻。这次围攻进行了三个月,终于攻破了郑都的皇门,大军一拥而进。眼看亡国在即,郑襄公肉袒、牵羊迎接庄王,任凭处置。庄王觉得凄恻,又考虑到随便灭国容易引起诸国惊恐,不利霸业,遂退军三十里,与郑结盟。楚国大夫潘尫(wāng)入郑结盟,郑国大臣子良到楚方作人质。 这次服郑,庄公显得坚定而不浮躁,可见,其目的绝不仅仅在于一个小小的郑国。这样的围攻方式,一是让郑国彻底伏贴,二则是想引晋军前来,相机而动,看看有没有机会获得更大惊喜。四年前赵盾去世、郤缺刚刚执政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可是没占到便宜。这次呢?难道晋国元帅代代都如此了得?难道时刻梦想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自己永远要被晋国人压制? 二、晋军南下 直到6月初,晋国救郑的大军才从国内出发。郑国被围整整有三个多月,按说他们早该到了,但是由于执政去世,晋国要进行重大人事调整,“攘外必先安内”,所以,晋军出发晚了许多,延误了最佳的战机。 (一)荀林父执政时的晋国形势 此次形成的晋国新一套军政班子,三军六正人选为: 中军将:荀林父 中军佐:先縠 上军将:士会 上军佐:郤克 下军将:赵朔 下军佐:栾书 其他主要人员为: 中军大夫:赵括、赵婴 上军大夫:巩朔、韩穿 下军大夫:荀首、赵同 司马:韩厥。 ——看看人员如此齐备,就知道为什么要等这么久了。遗憾的是,这个班子却是晋国称霸以来最失败的班子之一。 前600年9月,晋成公去世,其子据立,是为晋景公。至今,景公即位刚刚有两年半的时间,无论年龄、政治经验、威望,都不足以很好地控制国内日渐坐大的各个家族。国君年轻初立,导致整个晋国政治缺乏足够的向心力。 家族关系方面,首先是荀氏家族的膨胀与壮大。 经过几十年的积累,整个荀氏家族逐步繁盛,这次荀林父登上正卿位,家族的政治存在自然也发达起来,如荀林父的弟弟荀首此次就担任了下军大夫。荀氏急于发展壮大,恐怕也是家族及同僚关系难以和谐的一个重要原因。 范氏:士会不是权力欲很盛的人,虽然与荀氏关系一般,意见每有不合,大是大非上还做得到公忠正派。 郤氏:郤克虽然也有刚硬的特点,但是荀林父一接替自己父亲职务就安排自己进入六正行列,排名还比较靠前,所以对荀氏应该比较满意。 赵氏:赵朔的立场是:第一,拥护和靠近当权的荀氏;第二,联系和团结栾氏。当时赵朔是下军将、栾书是下军佐,两个人是同事和直接上下级关系。第三,继续保持与韩氏、范氏的密切关系,而疏远先縠。然而,赵朔无法制约自己的三个叔叔,整个家族出现难以统一的尴尬局面。 栾氏:栾书作为天生的政治家,在爬上执政的位子之前,是永远不会反对上级的,并且总会尽量明确地去支持。 先氏:先縠,前601年赵盾去世,先縠出任上军主将,现在为中军佐,地位仅次于荀林父。先縠与荀林父的隔阂,主要是由于此人性格刚猛霸道、高傲卤莽,对荀林父没有足够的尊重。 魏氏:魏錡,这次人事安排没有作成公族,心存怨恨。 通过上述分析,就可见荀林父的这次组阁实在是仓促而草率的,尤其是自己与二把手之间难以和谐共处,为后面的灾难埋下了种子。 (二)河北争论 队伍刚来到黄河北岸,郑国已经臣服于楚国了。怎么办?当时内部就形成两种意见,两个阵营: 第一阵营可以叫作“妥协派”或者“多数派”:包括荀林父、士会、赵朔、栾书、荀首等多数人员。观点是主张撤退,主要考虑是楚国当时势头强劲、内部稳定,晋国则不够团结统一,缺乏和谐内部的权威力量。 第二阵营可以叫做“主战派”或者“少数派”:包括先縠、赵括、赵同等人。他们坚决主张决战。 更可怕的是,除了主战派和妥协派的争执,晋军内又出了一个“捣蛋派”:当时还有一小搓人,平时有意见,现在是存心添乱,甚至巴不得让本国的军队吃败仗。比如魏錡、赵旃这两个家伙,胡作非为,一心坏事。 荀林父首先发言:“我们还是回去吧。来不及援助郑国而白白劳师动众,有什么意义?等楚国人退兵我们再去征服郑国也不迟。” ——看到时机不利而暂时避敌锋芒,这个招数晋、楚都经常使用,荀林父的意见应该是明智而合理的。 三把手士会马上附议:“说得对啊。我听说用兵打仗,要待时而动。如果一个国家的德、刑、政、事、典、礼都井井有条,它就是不可敌的,千万不能同这样的国家开战。楚军伐郑,是因为它怀有二心而愤恨它,后来见到郑国卑恭屈服就怜悯它,讨伐背叛者是“刑”,安抚顺服者是“德”,德”与“刑”都具备了;楚军往年陷陈,今又入郑,楚国人民没有感到疲惫,国君没有受到怨恨,可见它的政是有道的;楚军排列荆尸阵出兵,国内的商、农、工、贾各个行业并没有因此而凋敝,士卒和睦,说明这个国家的“事(内务)”没有差错;蒍敖(孙叔敖)担任令尹,选用楚国的良法,军队出动,右军跟随主将的车辕,左军割草以备宿息,前军打旗开路以备不测,中军制定战略战术,后军以精兵断后,各级官员将领按照旗帜的指引而行动,军中事务不必等待命令就可以处理完毕,这些说明他们能用典了;其国君选任官吏,同姓中选拔最亲的,异姓中选拔世宦子弟,提拔时不遗漏有德之人,犒赏时不遗忘有功之人,对老人有优待,对客旅有赐予,君子与小人各穿规定颜色的衣服,对于贵族以一定的礼仪来尊崇,对于平民也通过等级规定使其威服,如此,他们的礼就没有不顺的了;德行确立了,刑罚施行了,政治修明了,内务及时了,典则被遵守了,礼仪理顺了,这样的国家,还怎么能与之为敌?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这是用兵的上策;兼并弱小的,攻打昏昧的,这是武将的宝则。现在,您不如整军经武,还有那么多弱小和政令昏昧的国家,何必一定要打楚国呢? 仲虺(商汤的左相)说过:‘攻取混乱之国,侵凌危亡之国(取乱侮亡)’,就是说要兼并弱者。《汋(zhuó)》诗曰:‘天子的军队多堂皇,攻取昏聩愚昧的殷商(於铄王师,遵养时晦)’,就是说要攻击愚昧。《武》诗也曰:‘功业举世无双(无竞惟烈)’。安抚弱小进攻昏昧,以此来建功立业也就可以了。” ——引经据典,追本溯源,论据虽然繁杂,态度与荀林父还是基本一致的。 但二把手先縠强烈反对:“不行!我晋国之所以作霸主,就是因为军力强大、臣子勇武。今天我们一旦撤军,必然失去诸侯的拥护,这算什么军力强大?敌人就在前面自己却跑了,这算什么勇武?倘若晋国的霸业从我们几个人手里丧失,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率领全军出来了,如果看见敌人强大就撤退,这根本不能算是男人!国君任命我们为将领,而我们的表现却根本不象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只有你们几位做得出来,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三)三军渡河 争论实在不能结束,也不可能形成一致意见了。先縠怒不可遏,索性带领本部擅自渡过了黄河。 如果说会议上的争论还可以归纳入正常工作的范畴,现中军佐先縠擅自行动,在形式上也彻底破坏了三军的统一。荀林父急忙召集“非全体”紧急高端会议,商量对策。 打仗亲兄弟,荀首率先发言:“这支部队危险了。《周易》有这样的卦相:由《师》到《临》,爻辞是这样的:‘出兵一定要律令严明,做不到的将有风险。’凡行事顺律而成功叫做‘臧’,反之就是‘否’。众人离散便成为弱者,河流杜塞便成为沼泽。有了律令,三军行动就可以协调如一,所以它才叫作‘律’。不能顺律而行事,律也就衰竭无用了。从充足变为衰竭,号令阻塞,三军不齐,这是凶象。不能流动叫作‘临’,有主帅却不服从,世上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临’了吗?如果真的遇见楚军,则必败无疑。彘子(先縠)带头闯祸,就算他自己能逃回来,也是犯了重罪啊。” 荀首关于先縠部队前途的分析大家普遍赞同,但是只强调先縠有罪,显示出其“不懂法”的弱势。军中司马韩厥最懂得责任问题,他对主帅分析:“彘子率领偏师前进,如果被楚军围歼,您的罪过就严重了。因为您是元帅,军队不服从指挥,该是谁的罪呢?如果您的属下被擒获,部队被消灭,罪过就更重了。不如大军也一起前进,那样即使不能战胜,失败的责任也将由大家一起去分担,比起您自己承担罪责,不也强一些吗?” 荀林父觉得有理,也就率领大军渡过黄河。 就这样,由于韩厥的建议和荀林父的优柔,晋军还是勉强保持了形式上的统一,但是这样的“统一”无疑是脆弱的,属于典型的“神散而形不散”。 对于晋国*军队来说,虽然自身强悍壮大,但其核心集团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决策机构进行意思的能力,犹如一个壮健无比的躯壳包裹着一个不能有效运转的大脑,其战斗力,恐怕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三分之一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对面站着的是楚庄王,这真是晋国的悲哀。 三、“两怕”对峙 晋、楚国两国是当今天下的超级大国,国力雄厚而军队强劲,虽然出兵频仍,但两国之间的直接对峙乃至决斗,双方都是十分忌惮的,毕竟,出兵是为争霸,争霸是为牟取国家利益,但是如果双方直接对话,难免两败俱伤,得不偿失。所以双方的争霸方式,一般是把中间的郑国当成一个装有测力计的沙袋,双方各自击打沙袋,看看谁的拳重,谁也就算占了上风。直接冲突,除非是在无法回避的场合。即使两军相遇,双方也都万分谨慎,尽量不死磕;即使真要动手,也无不绞尽脑汁,试图赢得外交、谋略、士气上的优势,争取最大的获胜机会。因此,见面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的场面几乎从没发生过,这次也不例外。 (一)楚军盘桓 征服郑国后,楚军继续北进,楚国三军的将领为: 中军将:沈尹(一般认为就是令尹孙叔敖) 左军将:子重(公子婴齐,庄公之弟) 右军将:子反(公子侧,庄公之弟) 楚军驻扎在郔(yán),准备饮马于黄河,进行示*威后回国——楚庄王此时还没有与晋交战的想法,只是摆个强硬姿态罢了。 听说晋军已经渡过黄河,庄王又准备退兵。但其宠臣伍参坚决主战,来找令尹孙叔敖建议,但孙叔敖也不愿决战:“我们去年入陈,现在入郑,两国都会怨恨我们,我们并不是没有麻烦啊。现在如果战而不捷,两国再趁势帮助晋人对付我们,到那时,你就是国家的大罪人,你伍参的肉够大家吃的吗!”伍参:“如果胜了,说明令尹您的无谋;如果败了,我伍参的肉将被晋军吃掉,你们怎么吃得到呢?” 令尹不听,命令全军调转车辕,大旗南指,全军准备南返。 但伍参十分坚决,又找庄王建议:“现在晋国的执政刚刚上台,还不能有效指挥全军;他的副手先縠刚强*暴戾而不仁厚,不肯服从上级。三位主要将领都想独断专行而不能如愿。这样,晋军士卒即使想服从命令,但上面的命令根本无法统一,全军必然无所适从。现在如果前进迎敌,晋军必败无疑!况且,您作为国君亲自出马,见到晋国的臣子就要躲避,恐怕会让楚国的社稷蒙羞啊!” 庄王虽然对伍参战则必胜的分析还存在疑惑,但是国家的名声受损,也确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于是命令尹率领楚军掉头向北,大军驻扎在管,等待晋军。庄王现在并没有与晋决战的决心和把握,其意图是相机行事,即使退兵,至少也要想法保全楚国与楚军的尊严。 (二)晋军“脑瘫” 现在,晋国的三军进驻于敖、鄗两山之间,与楚军形成对峙之势。 看到自己的坚决居然可以带动全军的走向,先縠更加不把主帅放在眼里了。 这时候,晋军正面临着一次送上门来的机会。 刚刚臣服楚国的郑国派大臣皇戌来到晋军中报告:“我们臣服楚国是为了避免亡国之祸,并不是对晋国有二心。现在楚军连连得胜,已经成了一支骄师,而且长期在外,也已经是一支老师,戒备很松弛。如果你们攻击,郑国愿做你们的后援,一定能击败楚军!” 面临机会就意味着面临抉择,面临抉择就意味着面临讨论,而在现在的晋军,一旦面临“讨论”,也只能是意味着面临争吵与矛盾的加深与恶化。 先縠主张:“打败楚国,收服郑国,多好的机会啊,一定得接受郑国的建议!” 但反对的声音似乎要强得多。下军佐栾书就分析形势,陈明厉害,反对先縠们的意见:第一,楚国自从消灭庸国以来,他们的国君无日不在教导自己的国人:人民的生活不易,祸患随时可能到来,应当时刻警惕,不可懈怠。因此,现在的楚国人不可谓之“骄”。第二,“师直为壮,曲为老”,现在晋国的行为不合乎道德,而贸然与楚结怨,是我军理曲,楚军理直,所以,现在的楚军不可谓之“老”。第三,楚君的卫队分为二广,每广有一卒(战车30辆为一卒),每卒又分成两“偏”。每次作战,右广从早晨负责到中午,左广则从中午负责到日落。晚上,是左右近臣依次轮流值夜,以防意外。这样的警惕更不能说它戒备松弛。第四,子良,是郑国的良臣;师叔,是楚国有很高地位的人。现在师叔进入郑国结盟,子良也正在楚军之中,可见楚郑的关系已经比较牢固了。郑国人之所以劝我们与楚国作战,是想骑墙观望,我们胜了它就倒过来,我们败了它就踏踏实实地倒过去——这是要拿我们作战的结果来帮助他们确定立场。所以,不能采纳他们的建议。 赵括、赵同又出来反对栾书:“率军前来,就是来寻找敌人的。战胜敌人,赢得属国,机会就在眼前,一定要听彘子的!” 荀首又出来反对二赵:“你们二位是自取其咎啊!” 争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混乱不堪,但是还没有到达极点,接下来是更戏剧化的场面:不但晋国各个家族代表意见纷呈,现在,赵家内部也明显分*裂,赵朔现在就站在两位叔叔的对立面,称赞起栾书来:“栾伯说的多好啊!照他的话去做,晋国一定会国运长久的!” ——意见如此尖锐对立,双方旗鼓相当,各不相让,自然没有一个统一结论。其结果,是大家都别动,这样,从实际效果上看,则是主和派“胜”了。 四、庄王的表演 现在,晋军完全成了一个丧失意思能力的壮汉,根本不能再作为一个有机体被看待,虽然也有表演,但只能是癫痫者一样的抽搐与蠢动,根本没有任何理性因子了。现在,让我们转换角度,以楚军为主体、晋军为客体来审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吧。 (一)试探 现在的庄王实在难以决心战还是和,他需要投石问路,看对方的态度,而后随时应变。 庄王投出的石子相当伶俐,采取了一种立场绵里藏针、语气模棱两可的姿态。他派少宰到晋军放话:“寡君年轻时就遭遇忧患,也不善辞令。我们的先君历来就在这条路上往来,目的都是为了训诫和安定郑国,怎么敢得罪晋国呢?请诸位不要在这儿待得太久了。” 这样的照会辞令,既表明争夺郑国的决心,又声称不愿与晋为敌,其实楚军根本也没有直接进犯晋国,而晋军也本来就是与楚军争夺郑国来了。争夺了郑国,本身就已经开罪于晋国了,还要晋国人尽快回避,虽然言辞谦逊,态度则十分硬气。晋国人如果决心争霸,则必然不会退兵,那样就等于默认郑国属于他人了;如果无心恋战,则也可以顺坡下驴,毕竟楚国的辞令还是相当客气的。这样的试探言辞,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富于挑逗性和艺术性的。 晋军方面是士会出面答复:“当年平王命令我们的先君文侯说:‘你与郑国一起夹辅周室,不要废弃天子的命令。’如今郑国不遵王命,寡君派我们来问罪,怎敢有劳贵国的侯人来接我们?对君的问候谨表谢意!” 士会的答复丝毫不逊于对方。首先,指出本国插手郑国事宜,由来更加悠久。晋文侯生活于西周晚期和东周初期,至今已经近二百年,而楚国先君成王、穆王经略郑国才不到百年。第二,晋国过问郑国事宜,有周平王当年的命令作为依据,更加权威。第三,语气也是绵里藏针,与楚庄王玩太极推手,让对方根本无从探测本国的底细。 不料楚国少宰走后,先縠认为士会的答复太软了,派赵括追上去更正:“刚才我们的人说错了。寡君派我们这些臣子来,让贵国离开郑国的土地,并命令我们:‘不要避让敌人’,我们必须执行命令!” 士会也许是分管三军外交事务的,但是这次外交活动应该是背着二把手先縠进行的,所以楚国的少宰走后,先縠才了解到情况。先縠的答复尽管不如士会的策略和文雅,但更加强硬,更具压迫性。按说,这两套说令无论发送哪一套,都还是大体不错的。但不幸的是,这次先縠的卤莽让楚国人听到了来自晋军内部的两种不同声音,等于把本方阵营的内部矛盾毫不掩饰地暴露给了敌人。楚庄王是何等样人,自然乐不可支,现在他对于伍参的分析是确信了,进行决战的勇气也基本饱满了。 (二)激敌 但是,庄王还是不会贸然出手的。既然对手内部有裂缝,那就力图进一步加深它,给决战的胜利捞足筹码吧。 这次庄王的手段更加微妙,是通过故意做出矛盾的意思表示来激怒对方,彻底乱其方寸。 接下来,庄王再次派人主动来晋军大营和谈,晋国方面答应了,并约定了双方结盟的日期。这样的结果荀林父无疑是满意的,以大臣身份与对方君主对峙,保持了平等的姿态而离开,自然是胜利了。 但庄王是不会让荀林父的美梦成真的。楚军营中又出来两位勇士,来晋军营前致师。 致师,是古代作战的一项内容,指的是在开战前,派本方勇士驾车单独出击,迅速迫近敌营后平安回来,最好是顺手斩将夺旗,鼓舞本方的士气。 庄王刚刚派人向对手求和,又迅速派猛士致师,摆明了就是激怒对方,让自己首先提出的和谈建议泡汤,并加剧对方阵营的混乱。 这次,楚国来致晋师的是一驾兵车、三位勇士:车左乐伯、御戎许伯、车右摄叔。许伯说:“我听说,致师时,车速就要快到让车上的旌旗斜倒,迫近敌营后迅速返回。”乐伯说:“我听说,致师时,车左以好箭发射,并代替御戎执辔,御戎下车整理马匹,理顺马颈上的皮带,而后掉头返回。”摄叔说:“我听说,致师时,车右要冲入敌垒,杀*死敌人割下耳朵,并带着生俘回来”。 结果,三个人都圆满完成上述任务,顺利返回。 按照规则,敌人致师,本方应当尽力擒拿对方的致师人员,这样敌人就算失败了。这次负责追逐的是晋国大夫鲍癸,并有两支人马左右包抄。乐伯左射马,右射人,使晋军不能合拢。但是晋军十分坚决,仍不舍弃,而乐伯这里就只剩一支箭了。忽然看见前面有只麋鹿在跑,乐伯一箭射去,正中麋背。乐伯派车右摄叔拿着麋鹿送给后面紧追不舍的鲍癸:“因为还没到打猎的时候,所以未能给你们进献猎物,谨以此献给阁下的左右享用吧!”鲍癸也就下令停止追赶,并解释:“左面那个善射,右面那个善于辞令,都是君子,放了吧。”这样,三人才免于被擒。 这次致师与追击,在技术上看是双方打了个平手,但从战略上来说,庄王激敌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经过此番挑逗,晋军营中又是一阵纷乱。 这次躁乱的是魏锜和赵旃,魏锜请求也到楚营致师,没有被允许,接着又请求出使楚营和谈,荀林父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 赵旃请命率军攻击楚军,自然也不被允许,转而请求去跟楚国讲和,荀林父照例也只得批准。 魏锜、赵旃恨恨的走了,大家不由担心起来。 郤克提醒大家:“这一对愤愤不平的家伙去了,八成要惹是生非,咱们赶紧做准备应敌吧,不然要吃败仗的!” 先縠:“郑国人劝出兵,咱们不敢答应;楚国人来求和,咱们也难以与人家修好。军中没有一定主见,准备了又有什么用呢?” 士会现在已经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形势的紧迫性,对直接下级郤克的话深以为然:“有备无患,如果他们两个激怒了敌人,敌人掩杀过来,我们就可能全军覆没,所以一定要准备好。如果敌人没有恶意,我们可以再撤销防备与他们结盟,对两国交好有什么妨碍呢?万一楚国人带着恶意前来,我们有了防备就不会失败。再说,就算是诸侯相会,警戒也是不必撤除的。” 这次,虽然六正内部又是一团乱麻。形势紧迫,也难等主帅的命令了,士会决定自己的上军单独行动:派巩朔、韩穿在敖山前埋伏了七支伏兵。 赵家的智者赵婴也暗自命令部下在黄河边准备好船只。 (三)掩杀 魏锜的确是捣乱去了,让他去和谈,他却下战书去了,可能他还附加了一些挑衅动作。楚军也派出潘党追赶,追到荧泽,看见六只麋鹿,随手射杀一只,回头送给潘党:“战争期间,你们的兽人也许不能提供充足的美味猎物,就把这个送给您的手下吧。”与晋国的鲍癸一样,潘党也停止了追赶。 比起魏锜,赵旃的表演还要花哨得多,也成为晋军总溃败的导火索。 赵旃来到楚营门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旃铺上席子,大模大样在营外一坐,派手下人进去交涉。赵旃是个自命不凡又的确有些特长的家伙,他可能觉得对手不明就里,必不敢贸然出击。次遇见了庄王,小聪明就失灵了。第二天一早,庄王亲自出营追赶赵旃。 一看来势不善,赵旃来不及收起席子,上车就跑,最后跑得连车都扔了,钻进树林。楚国的屈荡追来就打,赵旃的甲衣也被撕掉,但终于还是逃脱了。 赵旃应该感到幸运:这次庄王是乘坐左广的战车追的他。原来,楚王的亲兵分为两队:左广和右广。右广每天鸡鸣套车,正午卸车;左广中午套车,日落卸车,轮流负责为庄王护驾。右广由许偃担任御戎,养由基为车右。左广由彭名御戎,屈荡为车右。这次不知何故,庄王用了左广的车,神射手养由基也就没在身边,否则赵旃的性命如何,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且说射手魏锜和丛林游击战专家赵旃已经仓皇逃跑,这边晋军还不知情。这么晚了二将还不回来,荀林父害怕二人激怒楚军,闹出麻烦或者遭遇危险,派出軘车迎接二将。 这边潘党追击魏锜尚未回营,远远看见北面烟尘涨天,赶紧派人飞报楚营:“晋军杀来了!”楚军赶紧列阵备战。庄王追丢了赵旃,依然怒气不止地前进,中军主将孙叔敖害怕国君陷入晋军的包围,当机立断:“全军前进!宁可我们冲击敌人,也不能让敌人主动冲击我们。《诗》云:‘战车十辆,冲锋开路(元戎十乘,以先启行)’,说的就是要先于敌人动手。《军志》曰:‘先发动攻击可以夺去敌人的斗志(先人有夺人之心)’。一定要主动出击!” 楚军全军车驰卒奔,快速向晋军掩杀而来。 五、大溃败 让我们再以晋军为本位,来阅读这场战争。 现在是公元前597年6月乙卯日黎明时分。 数万楚军惊天动地杀来,荀林父惊得手足无措。本来,这场战役的开始就是阴错阳差开始的,晋、楚双方都出现了惊慌和错误判断,但楚国人的瞬间反应是前进,而荀林父的瞬间反应是:撤——这无论如何是不值得赞扬的。 荀林父在军中疯狂击鼓,号令三军:“先退过黄河者有赏!” 自从出战以来,荀林父的任何一个命令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但就在这一刻,全军溃退,他实现了自己顺利号令全军的梦想——却是耻辱的号令,窝囊的溃败。 于是,一场超级大战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已经得出了结果。 (一)中军 荀林父是中军主帅,他的命令,中军将士自然听得最清楚,顷刻间,几万人马仓皇北逃。 不知道坚决的主战派先縠这时候的表情和反应,但兵败如山倒,现在全军士气已经土崩瓦解,他自己怎么反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此次大战,晋国的中军表现最为差劲。中军与下军人马逃到黄河边,争相登舟北渡,没坐上船的扒住船沿不放,船上军士居然斩向战友的手指。 一阵乱斩,船里剁下的手指多得成捧。 (二)上军 此次战役,只有士会、郤克的上军安然未溃。 楚庄王命潘党与唐惠侯组成“左拒”,向晋国上军冲来。当时郤克的儿子郤錡也在上军效力,请示主将士会:“我们打不打?”士会说:“现在楚军士气正旺,我军主力已经撤退,如果敌人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我们很可能全军覆没。不如收兵撤退,分担责任,保存力量。”于是士会亲自断后,徐徐退却,加上士会事先安排的七支伏兵的作用,上军并没有因战败遭受损失。 (三)下军 起初,下军与中军一起溃败。 撤退途中,下军大夫荀首回头一看,自己的儿子荀罃已经被楚国的熊负羁俘虏了。荀首不顾一切,率领本家族的部队回头杀去,已经逃归的魏锜担任荀首的御戎,义无反顾支持主将。晋军将士正在边逃边觉得这仗输得窝囊,一看有人拼命,下军很多将士也就跟着荀首杀了回去。 荀首也是一个杰出的射手,现在,他每次发射,拔出箭来,见是好箭,就不舍得发出,而是存在魏锜的箭囊。魏锜生气地斥责:“不去救自己的儿子,就知道心疼箭。要箭的话,董泽的蒲柳用得完吗!”荀首解释:“不抓住别人的儿子,怎么换回自己的儿子?我不能随便把好箭射完。” ——他是在选择大目标。果然,荀首一箭射死楚国的连尹襄老,并射伤公子縠臣,带着生俘与死尸,撤退而去。 (四)赵氏 赵氏这次由赵同、赵括、赵婴、赵朔、赵旃在军中任职,分别属于中军和下军,这个家族此次倒是全部安然回来了。 在逃跑方面,赵旃似乎的确有自己的技巧和特长。溃败中,赵旃挺身而出,把自己的两匹良马让给哥哥、叔叔们,让他们驾车快跑。而自己的车跑得慢了,眼看要被俘虏,只有故伎重演,发挥“丛林战”的优势,又扎进树丛去了。晋国的逢大夫和他的两个儿子正巧驾车经过树丛,看见了赵旃,逢大夫告诉儿子别回头看——见到上级,下级有救助的法定义务,但眼下的情形,逢大夫自然还是想保证自己父子们脱身为上。两个儿子不懂,问:“为什么?赵老头就在后面躲着呢!”逢大夫大怒,指着一棵树说:“你们自己在找死!明天我来这儿收你们的尸!”又把上车用的绳索递给赵旃,搭载他逃脱。由于超载,只能狠心撂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第二天,逢大夫再根据标志找到这里,两个儿子就果然在那棵树下死去了,尸体紧紧相依! 这场大溃败整整表演了一天。到了黄昏,楚军追击并驻扎在邲水边。这时晋军仍没有逃完,残兵败卒,已经溃不成军。 在这次来得有些古怪和意外的大胜之后,楚庄王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公羊传》记载庄王的话:“哎,两国国君作战,百姓有什么罪呢?”于是下令放这些逃兵奔命,因此,这次追击并没有过分地血腥。 逃跑中,有辆晋国战车陷入泥潭不能自拔,后面追赶的楚军居然教他们:“把车前的横木抽掉不就行了嘛!”晋人照做,果然有用,但车子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出来,楚人又教他们拔掉车上的旗子、扔掉车軛,车子终于开动了。晋人回头喊:“谢谢啊!我们可不象贵国*军队那样,经常逃跑,这么在行!” 击溃晋军,楚军前进到衡雍。有人建议楚庄王收集晋军尸体,在此修筑武军、京观。庄王理智地否决了,认为虽然战胜,还是应该以德服人。庄王还用解字学阐述了这个道理:“武”字是由“止”、“戈”两个字组成的,能消除兵害,才是最大的武德。庄王还追述了商、周开国所遵行的规则,表示要效法前圣。于是,在衡雍祭祀河神,并修筑楚国先王的神庙,庆祝胜利后回国。 六、请罪 自文公建霸以来,晋国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惨败。 秋初,荀林父才率领三军回到国都。失败的部队总不会急行军回国的,也许沿途还要等待、搜寻失散的士卒,清点损失。 荀林父没有推卸责任,向国君请死,晋景公也打算答应了。幸好DF官士渥浊出来谏阻:“不可。当年的城濮之役,晋军获胜后进入楚军大营,把敌人的粮食大吃了三天,文公仍然面有忧色。左右问他:‘这么大的喜事您不高兴,莫不是有了愁事您才高兴得起来?’文公回答:‘得臣子玉犹在,我的忧愁还没有完结呢。困兽犹斗,何况是一国的执政呢?’等到后来听说楚王杀了子玉,文公大喜道:‘再没人可以来为难我了!’这犹如晋国战胜了两次而楚国战败了两次啊。因此,楚国此后两代国君都不能和我们争夺霸权。今天晋国战败了,或许是天要好好警告我们一下吧;但如果我们杀*死荀林父,让楚国再胜一次,恐怕我国也将很久不能和楚国抗衡吧?荀林父事君,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是社稷的栋梁,为什么要处死他?他是战败了,但这如同日月之食一样,何损于日月之明呢?” 一席话,景公不但赦免了荀林父,还继续任用他为正卿。 在晋国政坛奋斗三十多年,好容易登上执政的宝座,上马就迎来了晋国历史上罕有的大败,荀林父一下子走进了人生的最低谷,晋国的霸业也走进三十五年来的最低点。而林父日后所作的一切,就是为晋国稳住阵脚、重新积累实力南下争霸而努力…… 第三节 深谷跋涉一、邲之战后晋国面临的严峻形势 (一)楚国北进 早在去年,即公元前598年冬,庄王就征服了陈国;今年春,征服郑国,6月,击败晋军,郑、许两国国君入楚拜见,正式归附。由此,楚国势力加速北上,在争霸的较量中彻底压倒晋国,成就了一个为期十年左右的霸主时代。 1. 伐萧 前597年冬,为了惩罚依然附晋的宋国,楚庄王伐萧。萧原为宋国城邑,前682年,宋国将其封与功臣萧叔大心,自此便为附庸国的性质,因此宋对萧有庇护责任,现在萧受到楚军攻击,宋国方面派大臣华椒率领蔡人救萧。萧人抵抗非常顽强,但楚军势大,加以庄王坚决,终于被攻陷。 2.伐宋 前596年夏,庄王伐宋。 当时晋国刚刚为楚庄王所败,中原诸侯无不怂惧,而倔强忠诚的宋国人依然肯于救萧并勇敢承担来自楚国的直接打击,这种精神着实让人感喟。《左传》作者借助君子的话赞叹:清丘之盟,只有宋国可以免于背盟讥刺。清丘之盟,指的是前597年冬,晋国的先縠与宋、卫、曹三国大臣在清丘结盟,大家约定“恤病讨二”:共同度过难关,讨伐背叛的国家。 3.联络齐晋 前595年夏,楚庄王派申舟经宋国出使齐国,派公子冯经郑国出使晋国,并指示,不要向郑国、宋国履行借道手续。 出使齐国是为了联手对付晋国,而出使晋国的目的却不好猜测,如果是去号召对方承认自己的霸权,似乎有点太过分了,庄王会如此狂妄吗? 庄王的精明果敢当然是无可质疑的,但再明智的人也会被自己最美好的幻想所迷惑。早在十一年前,刚刚即位不久的庄王就在洛阳,问九鼎——代表天威权的天下重器——的大小轻重,可见庄王的抱负实在大得惊人。楚人一直作为“南蛮”而存在,始终把自己列于周王朝的体系之外,总有对抗的意识。现在周天王沦落,诸侯纷争,中原的霸主在观念、血缘、文化方面与周天子关系密切,霸主多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来团结中原上国。春秋时期,各个中原大国还不敢有取周而代之的思想,而楚国人自西周中期以来一直敌视周王国,产生代周的想法是相对容易的。但与晋国相比,实力还差着一块,又没有中原诸侯的真心帮衬,这个幻想显然还是幼稚的。去年战胜晋国,庄王说了一席称颂商、周之德的话,可能早年的梦想又于此复燃了。但是庄王还不会愚蠢到相信派两个使节就可以建立新王朝的程度,这次与晋齐联络,似乎是要组织一次包括天下诸侯、而由楚国主盟的大盟会,至少也要学习一下齐桓公号令天下诸侯的气势。秦国是楚的盟国,自无问题;如果晋国、齐国也愿意承认楚国的主盟权,那么天下大国就没什么问题了,号令诸侯、重新安定天下、甚至代周兴起都算有了苗头。 但庄王还是过于高估楚国的实力了,这次晋国战败,不在于国不强、兵不勇,而在于内部不协调,庄王的胜利主要还是出于侥幸,此时想让晋国给自己低头,无异于说梦。而且,齐桓公、晋文公之所以能号令诸侯,除了本身能力、国家实力外,“尊王”的旗号也尤其重要,而楚国由于先天劣势,根本没有打这杆旗的资本,因此,其成就比起齐桓、晋文来也是逊色了一些,国家维持霸业的时间也要短暂得多。 这次莫名其妙的对晋外交没有什么下文,但是出使齐国的申舟却遇到大麻烦:宋国人认为不履行借道手续便要过境,是无视宋国主权,犹如亡国,加上使者申舟二十多年前曾经羞辱过宋君。前617年冬,楚穆王与宋昭公、郑穆公、蔡庄公在孟诸田猎,因宋昭公违反指挥,申舟曾鞭挞宋昭公的车夫。这次新账旧账算到一块,宋国执政大臣华元扣留了申舟,并毫不手软地将其处死。 4.围宋 庄王没想到区区宋国竟会如此顽固。这次指示使者不履行过境手续,其实就是要逼迫宋郑两国明确表示对楚国的臣服态度。郑国乖乖就范,而宋竟敢如此强硬。前595年9月,庄王率军围宋。 这次战争远不似庄王想象的那么简单,宋国人的坚决到了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步,尽管晋国人都不敢来援,但是楚国大军顿兵于宋都之外九个月,一筹莫展。前594年5月,宋国城内已经到了“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互换孩子来吃,劈人骨作柴烧)的地步,依然倔强不屈。楚庄王准备撤兵,被大臣申叔时劝阻,并做出要继续长期围困的姿态。最后是华元潜入楚营,有条件求和:宋国人愿意在楚军后退三十里之后结盟,而城下之盟的耻辱是誓死不会接受的。于是,楚军后撤,两国结盟,华元到楚国作人质。双方的誓词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依然是平等的关系模式。 此次出兵,庄王领教了晋国铁杆盟友的坚定,从此,庄王幼稚的雄心受到现实的打击。 (二)中原危机 1.齐国挑衅 北方有晋、齐、秦三个大国,秦已经成了晋国的死敌,几十年来一贯势不两立;齐国是晋的最大盟友,但是一直没有放弃恢复桓公霸业的梦想。此次晋国战败,又是齐国首先在东方制造麻烦。 前596年春,齐国伐莒,原因是,莒国平时依仗晋国的庇护而不去讨好齐国。现在晋国刚刚战败,无力维护东方秩序,齐国遂通过此次出兵,开始了谋霸的努力。 前595年夏,楚庄王派人出使齐国,但宋国杀使臣,楚齐联系暂时受阻。 2.鲁国摇摆 晋国的疲软也很快让鲁国感到巨大压力——来自齐国的。齐与鲁紧邻,时刻想着来欺负,所以鲁国必须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大国保护,春秋时期,晋国、楚国、吴国先后扮演过这个角色。现在晋国似乎已经不可依赖,鲁国人开始一边协调与齐国的关系,一边焦虑地寻求新的庇护神。 前595年冬,鲁国大臣公孙归父与齐倾公侯会于谷。但似乎没有很好地理顺关系。 眼看与齐难以和谐共处,而晋国眼下又难以指靠,孟献子向鲁宣公建议:现在楚王正在围宋,应该派人过去主动示好,以备后用。于是,前594年春,公孙归父会楚王于宋。 前594年秋,孟献子会齐国大臣高固于无娄,再次试图协调齐鲁关系。 3.失宋 宋国是晋国最坚定、最忠诚的盟友,这个盟友丝毫没有见风使舵的恶习。按说,对于这样的盟友,晋国应当无条件地给予支持和保护。但是由于三军新败,楚国风头太劲,这次宋国有难,晋国居然不敢相救了。 前595年9月,庄王率军围宋。次年春,宋国使臣乐婴齐前来告急。 晋景公自然很难容忍宋国也被对手征服,准备发兵相救。伯宗谏阻:“不可。古人说:‘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上天如今正青睐楚国,我们不可与之争强。晋国虽强,能违抗天意吗?谚语曰:‘高下在心’——人的心胸应当包容一切。川泽容纳污秽,山薮收藏毒虫,美玉包含瑕疵,国君隐忍羞辱,这是上天之道啊,国君还是权且隐忍,静待时机吧。”早期的景公是个很修明的君主,采纳了伯宗的意见。 但是,总不能对忠心耿耿的宋国没有任何表示,景公又派勇士解扬到宋国,让他们不要归降楚国。但解扬在途中就被郑国人抓获,献给楚庄王。庄王正为迟迟不能服宋而苦恼,于是大力收买解扬,让他说相反的话(代表晋国劝宋降楚),被拒绝了,再三强迫,解扬才答应。 庄王大喜,让解扬登上楚军的楼车,对着宋国人喊话。不料解扬突然大喊:“一定要顶住!晋国已经尽起三军,不日就来援救你们了!” 庄王怒不可遏,下令处死解扬,并派人叱责:“你已经答应寡人了,为什么临时变卦?不是我不讲信用,是你自己在找死,赶紧受死去吧!” 解扬答:“臣听说,国君能制定正确的命令就是义,臣子能忠实执行命令就是信;臣子以自己的信去履行君主的义,才能利于国家。所谋划之事不违背国家利益,以此报效国家,这样的臣子才算国家的栋梁。道义不允许有两种信用,信用不允许接受两种命令。君要收买为臣,说明您并不明白国君发出命令和臣子执行命令的上述道理。作臣子的接受国君的命令出来,宁死也不会违背使命,难道还会让人收买?我之所以先答应您,就是为了能够完成寡君的使命。牺牲生命以完成使命,这是臣的福气。我晋国君有守信的臣子,臣能以死完成使命,夫复何求!” 庄王哑口无言,放解扬回国。 解扬的勇敢尽管不能避免宋国的灾难,但是明确表达了晋国人绝不肯放弃宋国、屈服于楚的姿态。这在心理上也给庄王一定的警醒——以今天的楚国问鼎天下,恐怕还不大现实。前594年5月,宋与楚和谈,尽管没有完全屈服,但是陈、郑以及半个宋国已经属于楚国的势力范围,鲁国也在主动接近,齐国也不肯再承认晋国霸权。 二、艰难时期的努力 荀林父执政的几年是晋国几十年来最严峻的时期,但他没有丧失斗志,在这样的艰难中顽强不屈,晋国也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和自信。 (一)维系中原诸侯 战败回来后,既然荀林父未被治罪,国家总得找个替罪羊吧?那这个人会是谁呢?——先縠越想越紧张。于是,当年冬,先縠建议与宋国、卫国、曹国会盟,以稳定内部,尽量解决国家的困难。先縠还亲自到清丘主持了这次会盟,晋、宋、卫、曹四国盟誓:“恤病讨二”。 忠诚的宋国执行晋国的命令讨伐附楚陈国,可是同样忠诚的卫国居然出兵救陈。 原来,卫、陈两国的先君曾经有过盟约,约定两国要互助互救。早在前626年,晋襄公为了惩罚卫国的不敬,曾派先且居、胥臣帅军伐卫,攻克了卫国重镇戚,俘获卫国重臣孙昭子。卫成公害怕,向陈国求助,陈共公为他出谋划策,并于第二年出面斡旋,向晋国求情,卫国这才度过难关。此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卫人古直,还念着陈国的旧恩。执政孔达尽管坚决拥护晋国,但更要坚守先君的诺言。出兵救陈之前,孔达说:“如果晋国责怪,我就自*杀谢罪!” 前596年冬,晋国果然向卫国问罪——虽然先縠前不久已被晋国处死,但清丘之盟还是晋国的国家行为,派使臣质问卫国为何违背去年的盟誓,并声称:如果卫国没人承担罪责,晋国只能出兵讨伐!孔达向其国君请求:“只要有利于社稷,就请拿我塞责吧。罪过是我引起的,大国前来问罪,我是国家的执政,除了我,谁还能承担这样的罪责?”前595年春,孔达自缢而死。卫国派使者通告各国:“我国臣子孔达不肖,在卫与晋之间制造事端,现在已经服罪,谨此通告。”这样,晋国才罢休,而卫君为报偿孔达往日的功勋,为他的儿子娶妻,并使其接替父亲职位。 这场闹剧再次展现了卫国人忠贞古板的性格,但基本没有影响卫、晋关系。 (二)安内 前596年秋,中军佐先縠招引狄人攻打自己的祖国,狄人直攻到清原。冬,先縠的阴谋泄密,晋国追究他招引狄人的罪,并惩罚其在邲之战中的责任,二罪归一,先縠被处死,先氏也惨遭被灭门之祸。 (三)示*威 前595年夏,晋景公亲自率军攻打郑国,在郑国境内举行阅军仪式。此次出兵是荀林父的建议,他告诉国君:“诸侯看到我们严整的军队,他们会考虑何去何从的。”此次出兵,一是报复两年前的战败;二是通告各国,晋国战败不是实力不济,而是由于其他原因,现在我们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我们依然强大! 三是调整将帅人选,先縠死了,六正顺序和人员也及时调整,此次确定的六正人员应为: 中军将:荀林父 中军佐:士会 上军将:郤克 上军佐:赵朔 下军将:荀首 下军佐:栾书 这一行动果然奏效,郑襄公害怕,赶紧跑到楚国商量对策。 但是司马迁在《史记·晋世家》中对这次行动的描写则大不相同:“(晋景公)五年,伐郑,为助楚故也。是时楚庄王强,以挫晋兵河上也。”似乎是说晋国的此次军事行动又被楚国挫败了。 即使《史记》的记载确实,这次活动的积极效果还是不容抹杀的,它至少表明了晋国人坚定不屈的战斗姿态。 (四)伐狄 但是,楚国的风头依然强劲,自前595年9月至前594年5月,围攻宋国九个月,晋国不敢往救。 不仅如此,近邻狄人也开始看不起晋国,于前596年秋出兵来侵。 狄人部落繁多,主要分为赤狄与白狄,赤狄更强。狄人相对分散,战斗力也自然有限,但由部分赤狄人建立的潞国相当强大,其酋长,《左传》称为“潞子”。潞子的夫人伯姬是晋景公的姐姐,两方本应比较和睦。但是潞国的执政者酆(fēng)舒霸道强横,居然杀*死了潞子夫人,还弄伤了国君的眼睛。晋景公准备讨伐,大家都觉得困难:“酆舒具有三种俊才,不如等他的后任上台再去讨伐。” 这次伯宗却大力支持:“一定要讨伐!酆舒有五项罪,虽有俊才也不足为惧。一是不祭祀祖宗;二是嗜酒;三是不用贤人仲章而侵夺黎国土地;四是杀害我们的伯姬;五是伤国君之目。他依仗自己的才干而不修德行,这更滋长了他的罪孽。现在我们不去讨伐有罪的酆舒,如果他的后任能够修明德行,实施德政,将来就更难对付了。依仗自己的才多、势众,这正是亡国之道。天违反时令就产生灾,地违反物性就产生妖,人违背道德就产生乱。一乱,灾和妖就都出现了。现在的狄国就是如此。” 晋景公决心伐狄。前594年6月18日,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26日,灭潞国。酆舒出奔卫,卫人将其献给晋国,晋人杀之。 (五)败秦 前594年7月,也就是晋国刚刚平灭潞国的时候,秦桓公趁机伐晋,军队驻扎在晋国境内的辅氏。晋景公正率兵在稷攻略狄人的国土,立黎侯、安抚黎国,处理完这边的事宜后,景公立刻掉头迎击秦军。部队刚刚到达洛,晋将魏颗就在辅氏击败秦军,并俘获秦国力士杜回。至此,秦襄公趁火打劫的图谋宣告破产。 凯旋,晋景公赏赐给荀林父1000户狄人作为奴婢,并把瓜衍之县赏赐给士渥浊,说:“我得到狄人的土地,是你的功劳啊!如果不是你,我当年就失去荀林父了”。 冬,晋国命赵同向周天王进献狄人俘虏。尽管赵同本人表现不敬,但晋国勤王的姿态是做出来了,尊王攘夷的旗帜是重新夺回霸权所不可或缺的武器,而这个武器也是楚国这个“蛮夷”国所不可能拥有的。 前593年春,中军佐士会再次率兵伐狄,消灭甲氏、留吁、铎辰三个赤狄部落。3月,晋国再次入周献俘。 (六)告老 至此,荀林父也许觉得已经稍稍弥补了自己四年前惨败的罪过,于是主动告老。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荀林父在前594年秋至前593年春病重或者病逝的可能,因为根据《左传》的习惯,执政告老一般是要明确记载的。 接替他执政的是士会。 至此,晋国也基本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晋国群臣在危难之中团结坚定,迅速恢复了国家的元气。 而晋景公的贤明我们也不好忘记,尽管晚期的景公骄奢而昏昧,但早期的他的确是从善如流,才具优异的。大臣羊舌职这样评价去年景公对荀林父和士渥浊的封赏:“《周书》所谓‘使用可用的人,信任可信的人(庸庸祗祗)’,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士贞伯认为中行伯是有用之人,而国君就信用他,并且任用士贞伯,这就是所谓的明德了。文王之所以建立大周,也不过就是如此行事。《诗》所谓:‘周把利益赐予天下(陈锡哉周)’,就是指能够赐惠罢了。遵循这样的法则,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B荀首(知季、智庄子):文武妙才 荀首,荀林父幼弟。前597年的邲之战中为下军大夫,他的儿子荀罃也已在下军服役,可见此时的荀首年纪已经不轻了。走入晋国政坛,应该是得益于担任执政正卿的哥哥荀林父。但是事实证明,这是一位文武双全、不可多得的妙才。荀首政治地位的提升也使他与荀林父一样,从荀氏家族独*立出来自立门户,因其食邑于知(通“智”),他的家族就以知为氏。此后,知氏逐渐成为晋国的一大望族。 前597年,荀林父担任晋国执政,荀首也水涨船高地进入晋国政坛,担任下军司马。并参加了当年的晋楚邲之战。 关于荀首在这次战争中的表现,前面“荀林父”部分已经介绍。先縠带领所部擅自南渡黄河,荀首就分析这支军队要出危险。所言内容,以《周易》卦象推演及卦辞解释为依据,阐述了军中律令的意义,可见他是一个精通占卜、洞察实际,并文采斐然的才士。 部队溃败时,其子荀罃被俘,荀首率领部署回头杀去,大军溃败、亲子被擒,荀首依然沉着果断,亲手射杀楚国的连尹襄老,射伤公子谷臣,带着生俘与死尸撤退而去,为日后换回荀罃攒下本钱。由此看来,荀首更是一位勇敢、果断、镇定而射术高超的武将。 前596年冬,中军佐先縠叛国被杀。次年夏,晋景公在郑国境内举行阅军仪式,调整将帅人选,荀首被任命为下军佐。荀首职位的突飞猛进,自然要得益于乃兄的地位,但他自己在邲之战中的突出表现也是至关重要的。 前593年三月,荀林父告老(或病逝),士会执政,荀首担任上军佐。 可喜的是,荀林父的儿子荀庚也进入六正行列,任下军将,从此,中行氏、知氏在六正中常有两个席位,相互扶助,发展迅速,危难时刻也要安全了许多。 前592年冬,士会告老,大约与此同时,上军将赵朔死,荀首升任中军佐。 前589年,郤克对齐发动鞌之战,荀首没有随军出征。 但是在此期间,荀首正酝酿着对于自己乃至知氏家族意义深远的一件大事、大喜事。 楚国的申公巫臣为了与夏姬私奔,授意夏姬先回郑国,运作以战俘荀罃换回其亡夫连尹襄老尸体的事宜。楚庄王问巫臣的意见,巫臣说:应该是真的,荀罃之父荀首,当年是晋成公的宠臣,中行伯的幼弟,最近新佐晋国中军,而与郑国的大臣皇戌友好,他非常喜爱荀罃这个儿子。所以他一定会通过郑国,请求用王子(公子谷臣)与襄老之尸来交换儿子的。郑国人害怕晋国报仇,急于向晋国示好,也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巫臣的话基本描述了荀首营救儿子的路线图,荀首应该就是这么运作的。 前588年春,晋国人归还战俘公子谷臣以及连尹襄老的尸体,请求交换荀罃。由于荀首此时地位显赫,楚国人也就同意了。这个荀罃后来成为晋国执政,使得知氏在晋国更加强大。 前587年冬之前,郤克去世,栾书被超拔为中军将。郤克之后,荀首仍任中军佐,地位仅次于栾书;荀庚是上军将,排名第三,新下军主将荀骓,应该也是荀氏族人,“荀家”的势力更加强劲。 前587年12月,栾书、荀首、士燮三人帅军伐郑。 前586年夏,荀首到齐国为晋景公迎亲,鲁国大臣叔孙侨如在半路向他馈赠食物,并与之会见。可见荀首在晋国的地位。 前585年,楚国令尹子重伐郑国。冬,栾书带领晋国六军救郑,在绕角与楚军相遇,子重主动退却,晋军顺便进攻蔡国。楚国的公子申、公子成率领申、息两个县的楚军救蔡,在桑隧抵御晋军。当时晋军内部发生了争论。荀首、士燮、韩厥三人主张撤军,栾书下令班师。 自前585年参与伐郑之后,我们在《左传》里就没有再发现荀首的行踪。前578年晋国伐秦,中军佐已经是荀首的侄子荀庚了,可见荀首已经辞世。 荀首应该卒于前584年—前583年之间,似乎不应晚于前583年6月赵氏劫难前。 荀首去世,荀罃进入八卿行列,任荀家依然保持了强势。 尽管是晋成公的宠臣,但荀首在晋国政坛起步较晚,荀林父执政后,好风凭借力,地位迅速飞升,尽管因为栾书的出现而没能执政晋国,也算是很不错的发展了。荀首是一位文武皆能的人才,但是他的才华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这个遗憾也只能留给他的儿子去弥补了。 C荀骓(荀文子):荀氏宗子荀骓,身份与辈分不详。 前588年12月,为了奖赏鞌之战的功臣,晋国也扩军为六军,此时的晋国有六军将佐,共十二卿。荀骓担任新下军将,在十二卿中列十一位。但这个荀骓没有其他事迹留存, 根据《史记·晋世家索隐》记载,荀骓谥号“文子”,可见也是一家之主,他应该不属于中行氏与知氏,而是原来的荀氏。荀林父、荀首刚刚从荀家分出,与荀骓的亲属关系还是非常密切的,因此荀骓为卿,应该是借了荀首与荀庚的力量。荀骓似应卒于前583年左右,根据其活动年代,应与荀林父、荀首辈分相当,为兄弟关系。如果他与荀林父、荀首为兄弟,那么自然也是逝敖之子,但逝敖未必是荀息的嫡长子和荀家的第二代掌门,所以,他与荀林父、荀首也可能是堂兄弟关系。 前573年,晋悼公登基,封荀家、荀会公族大夫,荀宾为车右,其中当有荀骓的后人。 ( B& O' ^7 d3 _, l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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