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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音乐] 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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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 11: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戴冰

    2009年8月的一天,五之堂主人舒奇峰约几个朋友喝酒聊天,大谈他穷搜贵州古籍的种种事迹,其中颇多峰回路转的戏剧性情节,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津津有味。后半场,话题不知怎么突然转到了古琴上。因为妻子黄冰和表弟邹欣都学古琴,我也跟着捣弄过几天,略知一点这方面的情况,于是说贵州弹古琴的老先生我知道三个,关崇煌、刘汉章,还有一个是遵义的卫家理;三人中,卫老先生年纪最长,据说曾师从虞山派大琴家吴景略,几年前在省京剧团一间小礼堂听他弹过一曲《潇湘水云》,可惜距离太远,加上设备不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舒奇峰听了很高兴,说他女儿的古琴老师正是卫老先生最喜爱的弟*子,将来是要承卫先生衣钵的。我问他女儿老师的名字,他说叫吴若杰。我一听就笑起来,说这个人我认识,原来不是弹吉他的吗?于是说了当年王良范带我去见他,他分腿埋头,用大木梳倒着梳一头浓发的情形,大家都笑起来。舒奇峰说小杰多年来都没有固定工作,只每年组织一两次流行乐演唱会,能赚两三万块钱,就靠这钱作一年之计,平时弹吉他弹古琴,过得闲云野鹤似的。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在这样偶然的场合听到小杰的消息,很有些意外之喜,就和舒奇峰约好,哪天专门去听小杰弹琴。
    前面提到的三位弹古琴的老先生,我相对比较熟悉的是关崇煌先生,不仅因为他是妻子和表弟学琴的启蒙老师,还因为他与省花灯剧团的姑妈是同事,在乐队,是专业的琵琶演奏员,年轻时和我父亲母亲都很熟识,比我父亲戴明贤略小,所以父母数十年来都管他叫“小关”。关先生老家北京,虽然来贵阳多年,仍旧一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其父关仲航,系古琴九嶷派名师,与查阜西、吴景略、管平湖等大家过从甚密,当代古琴名家李祥霆转师查阜西之前,即从他父亲学艺。记得第一次陪妻子携琴去关先生家拜师,在琴房的墙上看到一帧一尺见方的黑白照片,上面有两人隔一木桌面向镜头而坐,一是着长衫马褂的中年华人,微胖,一是西装革履的西洋人,桌上横放一张古琴。关先生介绍,绅士模样的中国人即他的父亲关仲航,洋人则是当年荷兰驻华大使;大使喜好中国文化,欲拜一古琴名家为师,但辗转多人,都不满意,最后才决定拜他父亲为师,理由极有趣:因为他父亲弹古琴,经得起西洋节拍器的考验——原来大使每见一人,即求一曲复弹三遍,同时掏出一架节拍器置于一旁,验证节奏是否一致……
    关先生近年来致力于古琴推广,授徒多人,还结了琴社,请父亲书匾,正以“九嶷”为名。开社雅集,我和妻子、表弟都去了,其间听关先生的幼徒,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弹《渔樵问答》,老练得叫人吃惊,以至于妻子怅然若失,说这琴还如何弹得下去?
    刘汉章先生我见得不多,也就数面之缘,一次是初闻他的名声,和妻子专程拜访,得闻一曲《梅花三弄》。第二次是带春秋茶业的牟小秋和彭康去听刘先生弹琴,闲谈之间,他听说我无事时喜欢吹吹箫,就让我与他合《梅花三弄》,但我只熟箫曲,不熟琴曲,合了一半合不下去,只得作罢。第三次是“九嶷琴社”开社,又见到刘先生,再听了一次《梅花三弄》。某次在张建建家,与良范谈到古琴,他说他母亲有个干儿子,能弹古琴,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区。我问姓名,他说叫刘汉章。我听了惊诧,说贵阳真是小。
    刘先生的琴技据说为贵州先贤桂百铸所授。桂百铸诗、书、琴、曲、棋、画无一不通,是只有那个时代才涵养得出的文人。《贵州历史人物丛书·文化教育卷》对他有这样的记述:“他(桂百铸)在精通书画、诗词的同时,对中国的古琴亦有研究,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古琴家。桂百铸早年在京曾向古琴家黄勉之学琴法,秘传其《水仙》一操。1956年曾与北京古琴研究会及北京音乐学院研究所的专家研讨古琴的源流及技法,中国古琴学会将其所弹《水仙》及自谱的《归去来辞》、《平沙落雁》录制保存。1960年,捷克斯洛伐克音乐家代表团访问贵阳,桂百铸与洞箫专家谢根梅琴箫合奏《归去来辞》、《平沙落雁》等曲,得到中外专家的好评。”文中提到的洞箫专家谢根梅,与我的祖父是同事,其子谢虎生又是父亲的学弟,两家有世交之谊,父亲有一篇短文,提到过这位吹箫的谢老先生:“谢虎生……其尊翁根梅先生与先父同事,是竹城有名的箫王。有一段时间他上班的地方与我家同院,我每天听他吹箫。除了吹古曲,还吹自度曲,听过的有《坝桥观瀑》、《布拉格之春》等。大女儿是一位国际大画家的元配夫人,居住在法国;二女儿在泰国经商。他因此成了替国家挣外汇的统*战人士。不料‘文*革’之前的‘四清运动’里,这身份就一变而成可疑分子,被通知去与‘管制分子’(地富反坏右)们同堂听训话,他悲愤交加,眼压剧升,散会走到门口就双目失明了,从此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多年。我去探望,见老人很乐观,正编撰韵书自娱,问起吹箫,说是会引起眼压上升,被医生禁止了。”
    问父亲那个“国际大画家”是谁,父亲说就是赵无极。关于谢根梅老先生,记得父亲多年前给我说过一件事,说是谢老先生曾在峨眉山顶住过一月,整日不及余事,只吹箫,以腐乳佐饭。我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不知父亲为何没写进去。问他,他说忘了。那之后不久,和父母吃中饭,无意间聊到卫家理先生,父亲突然说,是住遵义吗?那我听过他弹琴。我吃一惊,说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说,那是一年前,有位同学从海外回来,请去黔灵山听他父亲的一位学生弹古琴。因为是临时起意,又正值上班时间,所以没告诉我。我听了很遗憾。问父亲那天卫先生弹的什么曲子,父亲说只记得《阳关三叠》和《梅花三弄》,别的不记得了。又问认识卫先生的那个同学是谁。父亲说就是谢虎生。又过十来天,接到邹欣的电话,说卫先生任会长的“播州古琴研究会”要在贵阳设分会,9月26日晚八点在省博物馆举行揭牌仪式,卫先生、关先生和刘先生及他们的众多弟*子都要到场操琴,约我一起去。我很高兴,猜小杰也应该在场。果然,当天晚上第一个出场演奏的就是他,弹《梅花三弄》。与初次见面相比,他的相貌已是大变,头发短了,却蓄起浓密的胡须,人也胖了,不复当年瘦且高的模样。那天晚上,三个老先生轮番登台,先是卫先生,弹《流水》,最后是关先生,弹《渔樵问答》,刘先生居中,弹的正是其师桂百铸的自度曲《归去来辞》。
    《流水》后半部,有用“滚拂”手法弹奏的长长段落,模拟水势的跌宕回旋,差不多算是这首名曲的一个标志,但据说最早却是没有的,直到清末《天闻阁琴谱》所载川派琴家张孔山的《流水》,才是如今这个模样,所以又叫《七十二滚拂流水》或《大流水》。诗人兼散文家车前子对此深恶痛绝,认为画蛇添足,大违古琴的意旨,曾在一篇文章里大骂,说就像画一堆牛粪还嫌不够,还要加上一只苍蝇(大意)。听卫先生弹《流水》的“滚拂”段落时,突然想起车前子的话,忍不住好笑,就对邹欣说了,邹欣也笑,说能理解车前子,不过古琴曲里微言大义的太多,有一首淋漓尽致的也不错。这话似乎有理,所以在这里把它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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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23 11: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化贵在精神宗旨层面上推陈出新,古琴曲也不例外,《高山流水》一曲增加“滚拂”手法是艺术真谛之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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