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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人间世》（二） 【颜回曰：“端而虚（1），勉而一（2），则可乎？”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3），采色（4）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5），以求容与（6）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 (1)端：端正，端庄。虚：谦虚，不做。 (2)勉：尽力，努力。一：保持如一。 (3)阳：阳刚之气。充：满。孔：甚，很。扬：向上。 (4)采色：神色，容态。 (5)案：按，用手向下压。感：假借为“憾”，怨恨。 (6)容与：放任，放纵。 (7)訾（zī）：考虑，希求。 颜回说：“我外表端庄而内心虚空，并勉力做到始终如一，这样可以吗？”仲尼说：“咳，这怎么可以？卫君暴烈浮躁，喜怒无常，平常人都不敢违逆他，他因此压制人们的怨恨，以求放纵他的欲*望。这种人每天用小德行感化他都不成，何况用大德行来劝导呢？他将固执不变，表面赞同而内心不反省，你的方法怎么可以呢？”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1），成而上比（2）。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曲拳（3），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4）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5）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6），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7），虽固（8）亦无罪。虽然，止是（9）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10）者也。”】 (1)内直：内心正直。外曲：外表委曲、屈身折节。 (2)成：有自己的看法。上比：上比古人的见解。 (3)擎（qíng）：执持，指执笏。跽（jì）：长跪，挺直上身两膝着地。曲拳：鞠躬行礼。拳：肢体弯曲。 (4)疵：缺点，毛病；这里指责难。 (5)谪（zhé）：谴责，责备。 (6)病：怨恨、祸害。 (7)大：通“太”。政：政事。法：效法。谍：通“渫”，疏通。 (8)固：浅陋，固陋。 (9)止是：止于是。 (10)师心：以自心为师，坚持己见。 颜回说：“那么我内心正直而外表委曲，有主张却上比古人的见解。内心正直的人，与自然为同类。与自然为同类的人，知道天子和自己都是上天所生之子，会唯独希望自己的言论得到人们的赞同或不赞同吗？象这样的人，人们叫他“童子”（童言无忌），这就叫与自然为同类。外表委曲的人，与世人为同类。执笏长跪躬身下拜，这是做臣子的礼节，别人都这样做，我敢不这样做吗？做人们都做的事，人们也无法责难吧，这就叫与世人为同类。有主张而上比古人，是与古人为同类。他们的言论虽有教益，但借以指责卫君才是真实。这是自古就有的做法，不是从我开始的。像这样的人，虽然正直却不会受到伤害，这就叫与古人为同类。像这样做可以吗？”仲尼说：“咳，这怎么可以？太多政事即使效法古人也不能疏通，这样做虽然浅陋却也不会获罪。虽然这样，也仅此罢了，又怎么能感化他呢？你太执着于自己的成心了。” 【颜回曰：“吾无以进（1）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女！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暤天不宜（2）。”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3）。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1)进：规劝。 (2)暤天：苍天。暤（hào）：通作“昊”，广大。宜：适合。 (3)止：停止。符：验证。 颜回说：“我没法劝导了，请问劝导卫君的方法。”仲尼说：“你先斋戒，我再告诉你！你有成心而去做，能改变他吗？要改变他，苍天也不适合。”颜回说：“我家境贫穷，不喝酒不吃荤已经好几个月了。像这样，可以说是斋戒了吧？”仲尼说：“这是祭祀的斋戒，不是‘心斋’（心的斋戒）。”颜回说：“请问什么是‘心斋’？”仲尼说：“你凝聚心神，不用耳朵去听而用心去听，不用心去听而用气去听。耳朵不要去听，心不要去验证。气，是使心虚空而接纳外物的，只有道理才会积聚到虚空之中。使心变得虚空，就是‘心斋’。” 【颜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实有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夫子曰：“尽矣。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1）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2），一宅而寓于不得已（3），则几矣。绝迹（4）易，无行地难。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难以伪。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瞻彼阕（5）者，虚室生白（6），吉祥止止（7）。夫且（8）不止，是之谓坐驰（9）。夫徇（10）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纽（11）也，伏羲几蘧（12）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13）乎？”】 (1)樊：笼子。这里是拿《养生主》中的“泽雉”作比喻， (2)无门：感觉没有门，指自由自在。毒：伤害。 (3)一宅：获得官位。《康熙字典》：“又所居之位亦曰宅。《书·舜典》：‘使宅百揆。’又《立政》：‘克用三宅三俊。’《注》：‘宅以位言，俊以德言。三宅，谓居常伯常任准人之位者。’”寓于：寄托于……之内。 (4)绝迹：指走过后隐去踪迹。 (5)阕（què）：尽，无剩余。 (6)白：亮，明亮。 (7)止止：第一个“止”为安宁之意。《康熙字典》：“又心之所安为止。《书·益稷》：‘安汝止。’《孔传》：‘言当先安好恶所止。’《正义》曰：‘止谓心之所止。’《大学》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好恶所止，谓此类也。又朱子曰：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谓。”第二个“止”为语气词。 (8)且：若、假如。 (9)坐驰：形坐心驰，即魂不守舍。 (10)徇：使。 (11)纽：枢纽，关键。 (12)伏羲、几蘧（qú）：上古时代的帝王名。 (13)散焉者：指散人，没有才识的一般人。 颜回说：“我没有接受教诲时，觉得确实有一个颜回；我接受了‘心斋’的教诲，觉得不曾有一个颜回。这可以叫使心虚空吗？”仲尼说：“理解透彻了。我告诉你，如果能进入名利的笼子遨游而不受名的影响，进去就鸣叫，不进去就停止，感觉没有门也没有伤害，获得一官半职也把它寄托在不得已之中，那么就几乎使心虚空了。走路不留下痕迹容易，但不走在地上难。心被人驱使容易作伪，被自然驱使就难以作假。听说过用翅膀飞的，不曾听说没有翅膀也能飞的；听说过用智慧来认识事物的，不曾听说没有智慧也能认识事物的。看那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虚空的心发出光明，吉祥安宁。如果不能安宁，这就叫“坐驰”（神不守舍）。如果使耳目向内直通虚空而排斥心智，那么鬼神也会来归附，何况人呢？这样万物就会感化，是禹、舜把握的根本，也是伏羲、几蘧遵循始终的道理，何况普通的人呢？” 解析： 孔丘听了野鸡颜回的想法，认为都不可行，给他出了个“心斋”的主意，让他“虚而待物”，做到“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也就是不把名利放在心上，做到自由自在地进出笼子。这是身处道隐德衰之世的悲哀。 需要注意的是，孔丘之所谓“心斋”与庄子之所谓“无己”是两回事。 哪位好心人遇到公明仪弹琴，请帮我问问冯其庸、胡文彬、蔡义江、周思源、刘心武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红楼梦》？ 哪位好心人路过井边，请帮我问问曾仕强、傅佩荣、易中天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周易》、《老子》、《庄子》……？ | 
发表于 2013-6-21 15:50: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