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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人间世》（五）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1）。其大蔽数千牛（2），絜之百围（3）；其高临（4）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5）。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6）。先生不肯观，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7）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8）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也。”】 (1)栎（lì）：树名。社：土地神。社树：古代封土为社，各栽种其土所宜之树，以为祀社神之所在。《周礼》：“二十五家为社，各树其土所宜之木。” (2)蔽：遮。数：几。 (3)絜（xié）：用绳量。百围：言树干之粗。 (4)临：从高处往低处看。 (5)遂：行，往。辍：停止。 (6)材：材料。美：好。 (7)散；不在可用之数。 (8)棺：棺材。椁（guǒ）：外棺。 (9)樠（mén）：树名；这里应指樠树流出的浆。 (10)蠹（dù）：虫蛀蚀。 一个叫“石”的匠人去齐国，来到曲辕这个地方，看见一棵被世人当作社树的栎树。这棵树大到可为几千头牛遮阴，用绳量一量，有百围之粗。这棵树高出山头八十尺后才有树枝，可以用来造船的旁枝有十几根。观赏的人多如赶集，但这个匠人看都不看，不停步地往前走。他的徒弟看够了，跑着追上匠人石，说：“自我拿起斧头跟随师*父，从没见过材质如此好的。先生却不肯看，不停地走，为什么呢？”匠人石说：“算了，不要再说它了！这是一棵没有用处的树，用它做船就会沉没，用它做棺材就会很快腐烂，用它做器皿就会很快破损，用它做门扇就会像樠木一样流污浆，用它做柱子就会被虫蛀蚀。这是一棵不成材的树，没有什么可用之处，所以才能像这样地长寿。” 【匠石归，栎社见梦曰：“汝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1）邪？夫柤（2）梨橘柚果蓏（3）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4）。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5）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匠石觉而诊（6）其梦。弟*子曰：“趣（7）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8）！若无言！彼亦直（9）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10）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11）！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12），不亦远乎？”】 (1)文木：可用之木。 (2)柤（zhā）：通“楂”，山楂。 (3)果蓏（luǒ）：瓜果的总称。 (4)泄（yè）：通“抴”，即“曳”，拉，牵引。 (5)掊（pǒu），打击。 (6)诊：占验。 (7)趣，旨趣。 (8)密：停下，保密。 (9)直：只，仅仅。 (10)诟厉：讥评，辱骂。 (11)几：几乎。翦（jiǎn）：砍伐。 (12)义：指常理。喻：说明。 匠人石回到家里，梦见栎社树对他说：“你要用什么比我呢？你要把我跟可用的树相比吗？楂、梨、橘、柚都属于果树，果实成熟就会被摘去，被摘就会遭受摧残，大枝被折断，小枝被拽掉。这是因为它们能用才害苦了它们的一生，所以不能终享天年而中途夭折，自身招来了世俗人们的打击。万物没有不像这样的。况且我追求没有可用之处已经很久了，几乎死掉了，现在才得到无可用之处，这是我最大的用处。假使我有用，我还能长这么大吗？况且你和我都是‘物’，怎么这么判断物呢？你是快死的没有用处的人，又怎么会懂得没有用处的树呢！”匠人石醒后占验这个梦。徒弟说：“意在求取无用，却做了社树，为什么呢？”匠人石说：“闭嘴，你别说了！它也只是寄托于社树，好让不了解的人说它的坏话。如果它不做社树的话，差不多还是会被砍伐吧！况且它自保的办法与众不同，而用常理来说明它，不是差得太远了吗！”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1），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2），隐将芘其所藾（3）。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4）而不可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5）而不可为棺椁；咶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子綦曰：“此果不材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1)南伯子綦：即《齐物论》中的南郭子綦。商之丘：地名，即今河南商丘。 (2)结：集结，驷：四匹马拉一辆车。千乘，千辆车。 (3)隐：隐藏。隐将：将隐。芘（bì）：通“庇”，隐蔽。藾（lài）：荫庇。 (4)拳曲：卷曲，弯曲。 (5)轴：轮轴；中心。解：剖开，分开。 (6)咶（shì）：通“舐”，舔。 (7)酲（chéng）：喝醉酒。 南伯子綦在商丘一带游玩，看见一棵大树，很是奇特，集结千辆四马大车，可以隐蔽在树下遮阴。子綦说：“这是什么树呢？这树一定有特异的材质啊！”仰头望细枝，弯弯扭扭的不能做栋梁；低头看主干，树心开裂不能做棺材；舔一舔树叶，就会口舌溃烂受伤；闻一闻气味，就会使人狂醉，三天不醒。子綦说：“这果然是不成材的树木，以至于长得这么大。唉，神人，也是这样来显示自己不成材！” 【宋有荆氏（1）者，宜楸柏桑，其拱把（2）而上者，求狙猴之杙（3）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4）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樿傍（5）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已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6）。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1)荆氏，宋国的地名。 (2)拱把：一两把粗。拱：两手合围。把：一手把握。 (3)杙（yì）：小木桩。 (4)高名：高大。名：大。丽：同“欐”，屋梁。 (5)樿（shàn）傍：亦作“樿旁”，棺材。成玄英疏：“樿旁，棺材也。亦言：棺之全一边而不两合者谓之樿旁。” (6)白颡（sǎng）：白额。豚：小猪。亢鼻：仰鼻，高鼻。痔病：痔疮。适：往。 宋国有个叫荆氏的地方，适合楸树、柏树、桑树的生长。树干长到一两把粗，寻找系猴子的木桩的人砍去；树干长到三、四围粗，寻找高大的屋梁的人砍去；树干长到七、八围粗，贵人富商家寻找棺木板的人砍去。所以它们都还没终享天年，中途就被刀斧砍掉了，这是成材的祸患。所以要解除用白额头的牛、高鼻梁的猪、长着痔疮的人去祭奠河神，这些都是巫祝已知道，以为不吉佯的。而这正是“神人”认为的最大的吉祥。 解析： 身处道隐德衰之世，只有没有具体的用处，才能保全自己。但得道之人并不是消极避世，而是用自己的思想认识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世人，就如不材之大树可以遮阴一样，而作为神树引来“观者如市”，本来就是一种用处。这就是神人之所谓“无功而功”和圣人之所谓“无名而名”。 哪位好心人遇到公明仪弹琴，请帮我问问冯其庸、胡文彬、蔡义江、周思源、刘心武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红楼梦》？ 哪位好心人路过井边，请帮我问问曾仕强、傅佩荣、易中天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周易》、《老子》、《庄子》……？ | 
发表于 2013-6-21 15:53: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