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篇·应帝王》(二)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2)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4),未既其实,而固(5)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1)季咸:人名。季:下等。咸:感应。 (2)期:预测的时间、日子。 (3)壶子:即壶丘子,名林,战国郑人,列子之师。 (4)与:授予。既:尽。文:表面,现象。 (5))而:通“尔”,你。固:岂。 (6)亢:通“抗”,匹敌,较量。 郑国有一个神巫叫季咸,能预测人的生死存亡、祸福寿夭,预测的时间精确到年、月、旬、日,就像神一样。郑国人见到他,都离开逃跑。列子见了他却为他倾倒,回来把这件事告诉壶子,说:“起初我以为先生的道术是最高的了,现在又有了一个更高的。”壶子说:“我教你学完了道的表象,还没教你学完道的实质,你怎能得道呢?众多雌鸟如果没有雄鸟,又怎能产蛋呢?你用道术与世人较量,一定要使人相信,所以才让人能看清你。你试试请他来,看看我的相。”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2),见湿灰(3)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地文(4),萌乎不震不止(5)。是殆见吾杜德机也(6)。尝又与来。”】 (1)不以:不用。数:计算。 (2)怪:怪异。 (3)湿灰:潮湿的火灰;比喻土壤。 (4)地文:即大地之象。文:自然界的某些现象。 (5)萌:同“蕄”,存在。震:动。止:静。 (6)殆:大概。杜:堵塞。德:四时旺气。机:先兆,征兆。 第二天,列子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出来后对列子说:“唉!你的先生快要死了,不能活了!不会超过十天了。我从他的面色看到了怪异,从他的面相看到了潮湿的火灰。”列子进来,哭得泪水浸湿衣襟,把季咸的话告诉壶子。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的是地之象,存在却不动不静。这大概是看到了我闭塞生气的征兆。试着再请他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1)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2)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3),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4)。是殆见吾善者(5)机也。尝又与来。”】 (1)瘳(chōu):病愈。 (2)权:变通。 (3)天壤:天空之象。壤:土壤。 (4)踵:脚后跟;星相术士谓人之足后跟为天根。 (5)善:吉祥。者:通“诸”(zhū),众多。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来见壶子。季咸出来对列子说:“太幸运了,你的先生遇到了我!有救了,完全有生气了,我看到他的闭塞通达了。”列子进来,告诉壶子。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的是天之象,名声和实利都不能侵入心中,而生气的征兆发自自然的根本。这大概是看到了我吉祥多的征兆。试着再请他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1),吾无得而相焉。试(2)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吾向示之以太冲莫胜(3)。是殆见吾衡(4)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5),止水之审为渊(6),流水之审为渊(7)。渊有九名(8),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1)不齐:指脸色阴晴不定;比喻天气。 (2)试:相当于“姑且”。 (3)太冲莫胜:即空气之象。太冲:太虚。莫胜:没有什么能胜过它。 (4)衡:同“横”,交错,错杂。 (5)鲵桓之审为渊:大鱼盘桓聚集成为深渊;指大地。鲵(ní):雌鲸。桓:盤桓,逗留。审:一束,引申为聚集。渊:深潭。 (6)止水之审为渊:静止的水聚集成为深渊;指天空。 (7)流水之审为渊:流动的水聚集成为深渊;指空气。 (8)名:成,状态,形态。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出来对列子说:“你的先生脸色不定,我没法给他看相。姑且等他安定后,再来给他看。”列子进来,告诉壶子。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的是气之象。这大概是看到了我交错生气的征兆。大鱼盘桓聚集成为渊,静止的水聚集成为渊,流动的水聚集成为渊。渊有九种状态,我给他看的只有三种。试着再请他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1),自失(2)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3)。吾与之虚而委蛇(4),不知其谁何(5),因以为弟靡(6),因以为波流(7),故逃也。”】 (1)立未定:指季咸未站稳。 (2)失:不自禁,忍不住。 (3)宗:道。 (4)虚:无欲。委蛇(wēiyí):随顺、顺应貌。 (5)谁何:谁人,哪个。 (6)因:顺应。以:而。弟靡:随风披靡。弟:次第。靡:顺风倒下。 (7)波流:随波逐流。 第二天,列子又和季咸一起来见壶子。季咸还没站稳,就不自禁地逃跑了。壶子对列子说:“追他!”列子没追上季咸,回来报告壶子说:“已经没影了,已经跑掉了,我没追上他。”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的相完全没有脱离我的道。我给他看无欲而随顺之象,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顺应他就像随风披靡,随顺他就像随波逐流,所以他逃跑了。”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1),食豕如食人(2)。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3)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4),一以是终。】 (1)爨(cuàn):烧火做饭。 (2)食(sì):给入或动物吃东西。豕:猪。 (3)块然:木然无知貌。块:土块。 (4)纷:杂乱。封:划界自守。 这样一来,列子认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学到,回到家里,多年不出门。给他的妻子烧火做饭,喂猪如同侍候人,对万物没有偏私,从文饰返归质朴,木然无知地只是以形体存在,在纷乱中固守本真,终身如此。 【无为名尸(1),无为谋府;无为事任(2),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3);尽其所受乎天(4),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5)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1)尸:古代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 (2)任:使用 (3)朕:我。 (4)所受乎天:生命。 (5)将:送。 不做名声的载体,不做计谋的府库;不被事物役使,不被智慧主宰。让身体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时空,而邀游在无我的境界。耗尽从自然得到的生命而不见得到什么,只是道罢了。至人用心有如镜子,不送不迎,顺应而不保有,所以能反映万物的规律而不受伤害。 【南海之帝为鯈(1),北海之帝为忽(2),中央之帝为浑沌(3)。鯈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鯈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1)儵(shū):同“倏”,疾速;神名。 (2)忽:急速;神名。 (3)浑沌:古代传说中指世界开辟前元气未分、模糊一团的状态;神名。 南海的帝王叫儵,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浑沌。倏和忽时常在浑沌的地方见面,浑沌对待他们很好。倏和忽商量报答浑饨的恩德,说:“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吃喝、呼吸,唯独浑沌没有,我们试着给他凿开七窍。”一天凿出一窍,到第七天浑沌就死了。 解析: 此段先比较了真假得道之人,即季咸和壶子,指出不可为假得道之人所迷惑。 中央之帝“浑沌”顺应自然,处在混沌之中,于是“应帝而王”。后被凿开七窍,有了人为干预,于是不顺应自然而亡。 逗红轩 癸巳端午 哪位好心人遇到公明仪弹琴,请帮我问问冯其庸、胡文彬、蔡义江、周思源、刘心武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红楼梦》? 哪位好心人路过井边,请帮我问问曾仕强、傅佩荣、易中天等等:你们读的是哪国的《周易》、《老子》、《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