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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鲁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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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7 15:54: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21-8-9 23:22 编辑 % y' w" o. ^0 E1 ]6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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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鲁迅著)
$ E7 v3 h# m- z" E转自:鲁迅小说《故事新编》& p* b) o& [$ U6 Z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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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1〕; a: m2 B' M" G  R% d5 N
  一! I  V1 e5 u; t; D2 b& [1 s9 D
  眉间尺〔2〕刚和他的母亲睡下,老鼠便出来咬锅盖,使他听得发烦。他轻轻地叱了几声,最初还有些效验,后来是简直不理他了,格支格支地径自咬。他又不敢大声赶,怕惊醒了白天做得劳乏,晚上一躺就睡着了的母亲。0 n5 g  U! O- U! b
  许多时光之后,平静了;他也想睡去。忽然,扑通一声,惊得他又睁开眼。同时听到沙沙地响,是爪子抓着瓦器的声音。" l4 ?' i# I  t+ Y* r. H
  “好!该死!”他想着,心里非常高兴,一面就轻轻地坐起来。
' Z- X) p. n4 f0 t6 g+ [7 S% c- g; \  他跨下床,借着月光走向门背后,摸到钻火家伙,点上松明,向水瓮里一照。果然,一匹很大的老鼠落在那里面了;但是,存水已经不多,爬不出来,只沿着水瓮内壁,抓着,团团地转圈子。+ y# _8 r6 X" V( U$ L! m
  “活该!”他一想到夜夜咬家具,闹得他不能安稳睡觉的便是它们,很觉得畅快。他将松明插在土墙的小孔里,赏玩着;然而那圆睁的小眼睛,又使他发生了憎恨,伸手抽出一根芦柴,将它直按到水底去。过了一会,才放手,那老鼠也随着浮了上来,还是抓着瓮壁转圈子。只是抓劲已经没有先前似的有力,眼睛也淹在水里面,单露出一点尖尖的通红的小鼻子,咻咻地急促地喘气。
$ m& G9 f) n% m. [7 }, A/ e8 \  他近来很有点不大喜欢红鼻子的人。但这回见了这尖尖的小红鼻子,却忽然觉得它可怜了,就又用那芦柴,伸到它的肚下去,老鼠抓着,歇了一回力,便沿着芦干爬了上来。待到他看见全身,——湿淋淋的黑毛,大的肚子,蚯蚓似的尾巴——便又觉得可恨可憎得很,慌忙将芦柴一抖,扑通一声,老鼠又落在水瓮里,他接着就用芦柴在它头上捣了几下,叫它赶快沉下去。
+ @) N8 }) n. X, h  换了六回松明之后,那老鼠已经不能动弹,不过沉浮在水中间,有时还向水面微微一跳。眉间尺又觉得很可怜,随即折断芦柴,好容易将它夹了出来,放在地面上。老鼠先是丝毫不动,后来才有一点呼吸;又许多时,四只脚运动了,一翻身,似乎要站起来逃走。这使眉间尺大吃一惊,不觉提起左脚,一脚踏下去。只听得吱的一声,他蹲下去仔细看时,只见口角上微有鲜血,大概是死掉了。9 J4 ~) J2 n' R3 ?7 }3 E9 K
  他又觉得很可怜,仿佛自己作了大恶似的,非常难受。他蹲着,呆看着,站不起来。
, B' q) Y1 z+ V0 j- w! V  “尺儿,你在做什么?”他的母亲已经醒来了,在床上问。
5 B& @& C/ ~; Q5 s* x" S2 f* Q  “老鼠……。”他慌忙站起,回转身去,却只答了两个字。
  k' b% O5 q& V' w$ y! U- o  “是的,老鼠。这我知道。可是你在做什么?杀它呢,还是在救它?”
- O' h; e3 s. S6 z6 j5 V- o  他没有回答。松明烧尽了;他默默地立在暗中,渐看见月光的皎洁。
( d# `# _+ v8 e5 l  “唉!”他的母亲叹息说,“一交子时〔3〕,你就是十六岁了,性情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一点也不变。看来,你的父亲的仇是没有人报的了。”, ^( G* [5 y- z+ H2 k
  他看见他的母亲坐在灰白色的月影中,仿佛身体都在颤动;低微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悲哀,使他冷得毛骨悚然,而一转眼间,又觉得热血在全身中忽然腾沸。, T0 R+ v0 E3 k1 O
  “父亲的仇?父亲有什么仇呢?”他前进几步,惊急地问。% U3 c- a( U' V
  “有的。还要你去报。我早想告诉你的了;只因为你太小,没有说。现在你已经成人了,却还是那样的性情。这教我怎么办呢?你似的性情,能行大事的么?”
# E" o' x# E0 Y) d: m6 I3 u7 s  “能。说吧,母亲。我要改过……。”, @1 j8 B$ h$ z! t# C5 ^
  “自然。我也只得说。你必须改过……。那么,走过来吧。”
8 ^! i6 n/ v8 s: b+ U, T+ O  他走过去;他的母亲端坐在床上,在暗白的月影里,两眼发出闪闪的光芒。
, O$ U# J+ v5 c- C  “听哪!”她严肃地说,“你的父亲原是一个铸剑的名工,天下第一。他的工具,我早已都卖掉了来救了穷了,你已经看不见一点遗迹;但他是一个世上无二的铸剑的名工。二十年前,王妃生下了一块铁〔4〕,听说是抱了一回铁柱之后受孕的,是一块纯青透明的铁。大王知道是异宝,便决计用来铸一把剑,想用它保国,用它杀敌,用它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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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你的父亲那时偏偏入了选,便将铁捧回家里来,日日夜夜地锻炼,费了整三年的精神,炼成两把剑。”1 Z5 Z6 F/ H8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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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X  P: B- S  “当最末次开炉的那一日,是怎样地骇人的景象呵!哗拉拉地腾上一道白气的时候,地面也觉得动摇。那白气到天半便变成白云,罩住了这处所,渐渐现出绯红颜色,映得一切都如桃花。我家的漆黑的炉子里,是躺着通红的两把剑。你父亲用井华水〔5〕慢慢地滴下去,那剑嘶嘶地吼着,慢慢转成青色了。这样地七日七夜,就看不见了剑,仔细看时,却还在炉底里,纯青的,透明的,正像两条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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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z6 S% V$ p  “大欢喜的光采,便从你父亲的眼睛里四射出来;他取起剑,拂拭着,拂拭着。然而悲惨的皱纹,却也从他的眉头和嘴角出现了。他将那两把剑分装在两个匣子里。”& `) X7 h. J2 E: A- l"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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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N$ N  x8 D, E  “‘你只要看这几天的景象,就明白无论是谁,都知道剑已炼就的了。’他悄悄地对我说。‘一到明天,我必须去献给大王。但献剑的一天,也就是我命尽的日子。怕我们从此要长别了。’”' Y' B2 G. ^0 b* {; P
  “‘你……。’我很骇异,猜不透他的意思,不知怎么说的好。我只是这样地说:‘你这回有了这么大的功劳……。’”3 O' b  g! I: E# ^$ v
  “‘唉!你怎么知道呢!’他说。‘大王是向来善于猜疑,又极残忍的。这回我给他炼成了世间无二的剑,他一定要杀掉我,免得我再去给别人炼剑,来和他匹敌,或者超过他。’”4 d2 m; H1 |% ]5 z& e3 s
  “我掉泪了。”  X9 k' i. K' n9 P
  “‘你不要悲哀。这是无法逃避的。眼泪决不能洗掉命运。我可是早已有准备在这里了!’他的眼里忽然发出电火随的光芒,将一个剑匣放在我膝上。‘这是雄剑。’他说。‘你收着。明天,我只将这雌剑献给大王去。倘若我一去竟不回来了呢,那是我一定不再在人间了。你不是怀孕已经五六个月了么?不要悲哀;待生了孩子,好好地抚养。一到成人之后,你便交给他这雄剑,教他砍在大王的颈子上,给我报仇!’”. P8 x$ K; J/ R; ["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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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r$ c+ K7 v" m* I4 \8 N3 i  “那天父亲回来了没有呢?”眉间尺赶紧问。
) J- |6 D- Z3 l  Z* x  “没有回来!”她冷静地说。“我四处打听,也杳无消息。后来听得人说,第一个用血来饲你父亲自己炼成的剑的人,就是他自己——你的父亲。还怕他鬼魂作怪,将他的身首分埋在前门和后苑了!”$ R! S1 H8 V/ N: x1 B2 d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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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间尺忽然全身都如烧着猛火,自己觉得每一枝毛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他的双拳,在暗中捏得格格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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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亲站起了,揭去床头的木板,下床点了松明,到门背后取过一把锄,交给眉间尺道:“掘下去!”
  @+ E: D. q" l# Q3 h# m5 ^  眉间尺心跳着,但很沉静的一锄一锄轻轻地掘下去。掘出来的都是黄土,约到五尺多深,土色有些不同了,随乎是烂掉的材木。/ x: x5 v( F# ^5 p7 @7 A
  “看罢!要小心!”他的母亲说。
4 w& B9 @8 [- B8 \" k  眉间尺伏在掘开的洞穴旁边,伸手下去,谨慎小心地撮开烂树,待到指尖一冷,有如触着冰雪的时候,那纯青透明的剑也出现了。他看清了剑靶,捏着,提了出来。  ^; [5 y' p* f( S- @: d% P# q+ X
  窗外的星月和屋里的松明随乎都骤然失了光辉,惟有青光充塞宇内。那剑便溶在这青光中,看去好像一无所有。眉间尺凝神细视,这才仿佛看见长五尺余,却并不见得怎样锋利,剑口反而有些浑圆,正如一片韭叶。
' N+ l- L3 W2 N8 }( b$ t6 e* Y  “你从此要改变你的优柔的性情,用这剑报仇去!”他的母亲说。
: d0 T- k2 ~2 u9 ?8 j  “我已经改变了我的优柔的性情,要用这剑报仇去!”# O5 \) x! W* w1 c! Y
  “但愿如此。你穿了青衣,背上这剑,衣剑一色,谁也看不分明的。衣服我已经做在这里,明天就上你的路去罢。不要记念我!”她向床后的破衣箱一指,说。4 X# b; J8 _$ [1 p8 k( {9 U1 c4 t
  眉间尺取出新衣,试去一穿,长短正很合式。他便重行叠好,裹了剑,放在枕边,沉静地躺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优柔的性情;他决心要并无心事一般,倒头便睡,清晨醒来,毫不改变常态,从容地去寻他不共戴天的仇雠。但他醒着。他翻来复去,总想坐起来。他听到他母亲的失望的轻轻的长叹。他听到最初的鸡鸣;他知道已交子时,自己是上了十六岁了。# R1 y0 P" V) c, b
zjsb04.jpg 2 U1 \" @" S) h3 |
  二
" Z* L1 Y0 }* j8 L8 _5 S  当眉间尺肿着眼眶,头也不回的跨出门外,穿着青衣,背着青剑,迈开大步,径奔城中的时候,东方还没有露出阳光。杉树林的每一片叶尖,都挂着露珠,其中隐藏着夜气。但是,待到走到树林的那一头,露珠里却闪出各样的光辉,渐渐幻成晓色了。远望前面,便依稀看见灰黑色的城墙和雉堞〔6〕。
8 j* H+ g1 P) b5 {# k8 A/ Y, }4 Y  和挑葱卖菜的一同混入城里,街市上已经很热闹。男人们一排一排的呆站着;女人们也时时从门里探出头来。她们大半也肿着眼眶;蓬着头;黄黄的脸,连脂粉也不及涂抹。
5 {6 E0 Y* T$ f. E  眉间尺预觉到将有巨变降临,他们便都是焦躁而忍耐地等候着这巨变的。) ]! p2 f1 d/ o
  他径自向前走;一个孩子突然跑过来,几乎碰着他背上的剑尖,使他吓出了一身汗。转出北方,离王宫不远,人们就挤得密密层层,都伸着脖子。人丛中还有女人和孩子哭嚷的声音。他怕那看不见的雄剑伤了人,不敢挤进去;然而人们却又在背后拥上来。他只得宛转地退避;面前只看见人们的背脊和伸长的脖子。) B3 ^6 ^  M' d) q9 Y+ X4 w) F
  忽然,前面的人们都陆续跪倒了;远远地有两匹马并着跑过来。此后是拿着木棍,戈,刀,弓弩,旌旗的武人,走得满路黄尘滚滚。又来了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上面坐着一队人,有的打钟击鼓,有的嘴上吹着不知道叫什么名目的劳什子〔7〕。此后又是车,里面的人都穿画衣,不是老头子,便是矮胖子,个个满脸油汗。接着又是一队拿刀枪剑戟的骑士。跪着的人们便都伏下去了。这时眉间尺正看见一辆黄盖的大车驰来,正中坐着一个画衣的胖子,花白胡子,小脑袋;腰间还依稀看见佩着和他背上一样的青剑。
2 B( d: X; P8 c: t' J( I5 \$ o  他不觉全身一冷,但立刻又灼热起来,像是猛火焚烧着。他一面伸手向肩头捏住剑柄,一面提起脚,便从伏着的人们的脖子的空处跨出去。
/ F: G1 p% ?; E& |' f4 U  但他只走得五六步,就跌了一个倒栽葱,因为有人突然捏住了他的一只脚。这一跌又正压在一个干瘪脸的少年身上;他正怕剑尖伤了他,吃惊地起来看的时候,肋下就挨了很重的两拳。他也不暇计较,再望路上,不但黄盖车已经走过,连拥护的骑士也过去了一大阵了。
* v3 a7 Z4 _, Y& p2 _6 W  路旁的一切人们也都爬起来。干瘪脸的少年却还扭住了眉间尺的衣领,不肯放手,说被他压坏了贵重的丹田〔8〕,必须保险,倘若不到八十岁便死掉了,就得抵命。闲人们又即刻围上来,呆看着,但谁也不开口;后来有人从旁笑骂了几句,却全是附和干瘪脸少年的。眉间尺遇到了这样的敌人,真是怒不得,笑不得,只觉得无聊,却又脱身不得。这样地经过了煮熟一锅小米的时光,眉间尺早已焦躁得浑身发火,看的人却仍不见减,还是津津有味随的。
' h6 s2 u% k! T- |1 A8 P' G0 v% D  前面的人圈子动摇了,挤进一个黑色的人来,黑须黑眼睛,瘦得如铁。他并不言语,只向眉间尺冷冷地一笑,一面举手轻轻地一拨干瘪脸少年的下巴,并且看定了他的脸。那少年也向他看了一会,不觉慢慢地松了手,溜走了;那人也就溜走了;看的人们也都无聊地走散。只有几个人还来问眉间尺的年纪,住址,家里可有姊姊。眉间尺都不理他们。( b: U/ X# J% T
  他向南走着;心里想,城市中这么热闹,容易误伤,还不如在南门外等候他回来,给父亲报仇罢,那地方是地旷人稀,实在很便于施展。这时满城都议论着国王的游山,仪仗,威严,自己得见国王的荣耀,以及俯伏得有怎么低,应该采作国民的模范等等,很像蜜蜂的排衙〔9〕。直至将近南门,这才渐渐地冷静。3 B$ \. [1 v/ w
  他走出城外,坐在一株大桑树下,取出两个馒头来充了饥;吃着的时候忽然记起母亲来,不觉眼鼻一酸,然而此后倒也没有什么。周围是一步一步地静下去了,他至于很分明地听到自己的呼吸。$ H4 n  \0 O, S$ I# K
  天色愈暗,他也愈不安,尽目力望着前方,毫不见有国王回来的影子。上城卖菜的村人,一个个挑着空担出城回家去了。
6 R% a" x7 O& y5 K& K  人迹绝了许久之后,忽然从城里闪出那一个黑色的人来。“走罢,眉间尺!国王在捉你了!”他说,声音好像鸱枭。
0 Z+ }4 ~0 e( z+ I7 u  眉间尺浑身一颤,中了魔似的,立即跟着他走;后来是飞奔。他站定了喘息许多时,才明白已经到了杉树林边。后面远处有银白的条纹,是月亮已从那边出现;前面却仅有两点磷火一般的那黑色人的眼光。
8 f* k. G& ^9 I; d- K: ]  “你怎么认识我?……”他极其惶骇地问。! d& }9 l7 ?6 K3 {0 Y" w
  “哈哈!我一向认识你。”那人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背着雄剑,要给你的父亲报仇,我也知道你报不成。岂但报不成;今天已经有人告密,你的仇人早从东门还宫,下令捕拿你了。”1 p3 }2 V% a+ O* b/ ~7 _7 _, B# {
  眉间尺不觉伤心起来。/ g# ]" g9 r; g$ ~, r$ k9 p
  “唉唉,母亲的叹息是无怪的。”他低声说。' ^' B& z  J9 W# s
  “但她只知道一半。她不知道我要给你报仇。”
9 F  f; Z% ^( E0 i  “你么?你肯给我报仇么,义士?”
& g( |/ k) [* S# v4 p, l' b& Y; w  “阿,你不要用这称呼来冤枉我。”
! l8 H6 M7 x! R) e+ r2 l% [  “那么,你同情于我们孤儿寡妇?……”
! c! r+ g7 G/ J' C  “唉,孩子,你再不要提这些受了污辱的名称。”他严冷地说,“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10〕。我的心里全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3 y$ g2 i5 _% v$ u2 t, \6 j: s, l9 [& k
  “好。但你怎么给我报仇呢?”, ^. Y6 k# h( n3 O
  “只要你给我两件东西。”两粒磷火下的声音说。“那两件么?你听着:一是你的剑,二是你的头!”6 e3 m7 g& c; ^) L7 r0 M0 Q$ r
  眉间尺虽然觉得奇怪,有些狐疑,却并不吃惊。他一时开不得口。# c" w- n- J9 Q3 G
  “你不要疑心我将骗取你的性命和宝贝。”暗中的声音又严冷地说。“这事全由你。你信我,我便去;你不信,我便住。”
7 ^7 [1 r8 x" U% L( ~5 p  “但你为什么给我去报仇的呢?你认识我的父亲么?”* k/ l3 @$ b$ K+ U/ h$ z
  “我一向认识你的父亲,也如一向认识你一样。但我要报仇,却并不为此。聪明的孩子,告诉你罢。你还不知道么,我怎么地善于报仇。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 P* X* t2 K* C8 d
  暗中的声音刚刚停止,眉间尺便举手向肩头抽取青色的剑,顺手从后项窝向前一削,头颅坠在地面的青苔上,一面将剑交给黑色人。5 v) M# T, m+ U0 Z: j
  “呵呵!”他一手接剑,一手捏着头发,提起眉间尺的头来,对着那热的死掉的嘴唇,接吻两次,并且冷冷地尖利地笑。
/ s( O6 U  @3 P) e, V1 f  笑声即刻散布在杉树林中,深处随着有一群磷火似的眼光闪动,倏忽临近,听到咻咻的饿狼的喘息。
: c- V+ d8 U* J  D# q9 X" U0 S  最先头的一匹大狼就向黑色人扑过来。他用青剑一挥,狼头便坠在地面的青苔上。别的狼们第一口撕尽了它的皮,第二口便身体全都不见了,血痕也顷刻舔尽,只微微听得咀嚼骨头的声音。
# I# a5 r! w  X' c! b- X  他已经掣起地上的青衣,包了眉间尺的头,和青剑都背在背脊上,回转身,在暗中向王城扬长地走去。
5 u* g. d: a* s5 |" s- g1 ~6 o+ D  狼们站定了,耸着肩,伸出舌头,咻咻地喘着,放着绿的眼光看他扬长地走。
* Y% i4 g; }" ^  o  他在暗中向王城扬长地走去,发出尖利的声音唱着歌:3 ~, t7 p. o* L- X: Q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 B$ A  d) I0 T+ e& L- n  爱青剑兮一个仇人自屠。) s9 ^0 K" g% P, V8 Q0 N9 |: d
  夥颐连翩兮多少一夫。5 n# F2 w' e+ Z/ Q+ |
  一夫爱青剑兮呜呼不孤。& K: c8 @3 `" Y3 v% t4 Y
  头换头兮两个仇人自屠。% h! `7 w2 z, }+ m& T/ Q
  一夫则无兮爱乎呜呼!: `; k' d' a' |5 J, u& L$ h9 B$ |
  爱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 Q8 M+ r8 t' Y/ X, A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11〕
, A5 u; E; F' y! c  O+ G3 ^" a! y: ^- F: z( I! O7 d' G) Y8 t' A5 F
  三
& m  l8 _( M# w8 ]* m( V  游山并不能使国王觉得有趣;加上了路上将有刺客的密报,更使他扫兴而还。那夜他很生气,说是连第九个妃子的头发,也没有昨天那样的黑得好看了。幸而她撒娇坐在他的御膝上,特别扭了七十多回,这才使龙眉之间的皱纹渐渐地舒展。
6 z! F; Y0 \6 a5 @  u8 y( W. g) D0 l  午后,国王一起身,就又有些不高兴,待到用过午膳,简直现出怒容来。1 ~4 Q, R$ F) `' u3 h0 X8 h/ l: ?3 v, C0 P
  “唉唉!无聊!”他打一个大呵欠之后,高声说。上自王后,下至弄臣,看见这情形,都不觉手足无措。白须老臣的讲道,矮胖侏儒〔12〕的打诨,王是早已听厌的了;近来便是走索,缘竿,抛丸,倒立,吞刀,吐火等等奇妙的把戏,也都看得毫无意味。他常常要发怒;一发怒,便按着青剑,总想寻点小错处,杀掉几个人。, d3 S  X4 i/ r+ y) n" n* Y
  偷空在宫外闲游的两个小宦官,刚刚回来,一看见宫里面大家的愁苦的情形,便知道又是照例的祸事临头了,一个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却像是大有把握一般,不慌不忙,跑到国王的面前,俯伏着,说道:9 ^* O$ d: M- T, S
  “奴才刚才访得一个异人,很有异术,可以给大王解闷,因此特来奏闻。”
. _/ u! Z' ?, }8 a6 F  Y  “什么?!”王说。他的话是一向很短的。
4 c$ W7 |2 Q- F/ f* L4 j  “那是一个黑瘦的,乞丐似的男子。穿一身青衣,背着一个圆圆的青包裹;嘴里唱着胡诌的歌。人问他。他说善于玩把戏,空前绝后,举世无双,人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一见之后,便即解烦释闷,天下太平。但大家要他玩,他却又不肯。说是第一须有一条金龙,第二须有一个金鼎。……”3 [5 f4 ]' S  f* c- f; ^( A
  “金龙?我是的。金鼎?我有。”) v( e+ \1 T% K
  “奴才也正是这样想。……”) }; D) \: d9 G+ A4 C1 {. M
  “传进来!”% P% F( @8 ^# j# n
  话声未绝,四个武士便跟着那小宦官疾趋而出。上自王后,下至弄臣,个个喜形于色。他们都愿意这把戏玩得解愁释闷,天下太平;即使玩不成,这回也有了那乞丐似的黑瘦男子来受祸,他们只要能挨到传了进来的时候就好了。, K4 S9 ]5 `* R; J$ F
  并不要许多工夫,就望见六个人向金阶趋进。先头是宦官,后面是四个武士,中间夹着一个黑色人。待到近来时,那人的衣服却是青的,须眉头发都黑;瘦得颧骨,眼圈骨,眉棱骨都高高地突出来。他恭敬地跪着俯伏下去时,果然看见背上有一个圆圆的小包袱,青色布,上面还画上一些暗红色的花纹。) m( {. S/ \$ i, S* l0 p7 a
  “奏来!”王暴躁地说。他见他家伙简单,以为他未必会玩什么好把戏。
( `: o2 Y# h1 @  “臣名叫宴之敖者〔13〕;生长汶汶乡〔14〕。少无职业;晚遇明师,教臣把戏,是一个孩子的头。这把戏一个人玩不起来,必须在金龙之前,摆一个金鼎,注满清水,用兽炭〔15〕煎熬。于是放下孩子的头去,一到水沸,这头便随波上下,跳舞百端,且发妙音,欢喜歌唱。这歌舞为一人所见,便解愁释闷,为万民所见,便天下太平。”
& A% y- B3 p3 z  y/ v  “玩来!”王大声命令说。' Q3 O+ [" f; b9 t
  并不要许多工夫,一个煮牛的大金鼎便摆在殿外,注满水,下面堆了兽炭,点起火来。那黑色人站在旁边,见炭火一红,便解下包袱,打开,两手捧出孩子的头来,高高举起。那头是秀眉长眼,皓齿红唇;脸带笑容;头发蓬松,正如青烟一阵。黑色人捧着向四面转了一圈,便伸手擎到鼎上,动着嘴唇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随即将手一松,只听得扑通一声,坠入水中去了。水花同时溅起,足有五尺多高,此后是一切平静。
# E4 F( ~4 F9 g" P7 r  c* X  许多工夫,还无动静。国王首先暴躁起来,接着是王后和妃子,大臣,宦官们也都有些焦急,矮胖的侏儒们则已经开始冷笑了。王一见他们的冷笑,便觉自己受愚,回顾武士,想命令他们就将那欺君的莠民掷入牛鼎里去煮杀。
! r9 X& H7 w; A, O4 `/ t  但同时就听得水沸声;炭火也正旺,映着那黑色人变成红黑,如铁的烧到微红。王刚又回过脸来,他也已经伸起两手向天,眼光向着无物,舞蹈着,忽地发出尖利的声音唱起歌来:! F' t$ k, B- \# l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 `! m( i+ u1 S# [7 B# x( i7 ^+ Z  爱兮血兮兮谁乎独无。5 m5 ]5 m. H; F! k, v0 ]
  民萌冥行兮一夫壶卢。: Y) [2 F* {5 Z0 h2 k+ [9 W! w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兮用万头颅!2 R, p5 P% l$ ]) I' O
  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P* v/ u9 X, @, T$ R
  爱一头颅兮血乎呜呼!9 T& h5 |, b* Y
  血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 }% G1 e. N, V  X) \7 ?/ v4 F1 ~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9 Q0 `# i* _& X* r) G  随着歌声,水就从鼎口涌起,上尖下广,像一座小山,但自水尖至鼎底,不住地回旋运动。那头即似水上上下下,转着圈子,一面又滴溜溜自己翻筋斗,人们还可以隐约看见他玩得高兴的笑容。过了些时,突然变了逆水的游泳,打旋子夹着穿梭,激得水花向四面飞溅,满庭洒下一阵热雨来。一个侏儒忽然叫了一声,用手摸着自己的鼻子。他不幸被热水烫了一下,又不耐痛,终于免不得出声叫苦了。4 a+ s* |+ T5 v0 ^" F$ ?
  黑色人的歌声才停,那头也就在水中央停住,面向王殿,颜色转成端庄。这样的有十余瞬息之久,才慢慢地上下抖动;从抖动加速而为起伏的游泳,但不很快,态度很雍容。绕着水边一高一低地游了三匝,忽然睁大眼睛,漆黑的眼珠显得格外精采,同时也开口唱起歌来:
$ y/ B% @! [0 q" ]# n$ ?  王泽流兮浩洋洋;
2 w7 G8 T* n3 z  克服怨敌,怨敌克服兮,赫兮强!
: m+ W' ]; j3 b( N* h' u% j  宇宙有穷止兮万寿无疆。! \  k' ^8 J3 r' z2 X; ]
  幸我来也兮青其光!$ f! s/ e" N+ A: z2 O6 h3 r
  青其光兮永不相忘。
: J  I$ q- z$ \6 Y+ X& a  异处异处兮堂哉皇!4 C$ j4 E3 n/ N: q% ~0 j
  堂哉皇哉兮嗳嗳唷,
3 s$ D7 L  ^8 n& N; ]7 E# r0 c8 F  嗟来归来,嗟来陪来兮青其光!0 s0 c9 y$ Z( J0 ?% n) [4 k( p3 r
  头忽然升到水的尖端停住;翻了几个筋斗之后,上下升降起来,眼珠向着左右瞥视,十分秀媚,嘴里仍然唱着歌:
; H4 w( e1 ?" I" o; T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 a8 R1 _2 |3 N/ o. Z  爱乎呜呼兮呜呼阿呼!1 ]8 _" D0 E$ S; ?
  血一头颅兮爱乎呜呼。) O5 B5 H& Z/ n5 O: b
  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 |( Q+ y: k, b" [* u+ I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
! j% X: q/ I! u  唱到这里,是沉下去的时候,但不再浮上来了;歌词也不能辨别。涌起的水,也随着歌声的微弱,渐渐低落,像退潮一般,终至到鼎口以下,在远处什么也看不见。
7 S) _9 g) n) q2 e! G2 Q; |  “怎了?”等了一会,王不耐烦地问。+ ^9 [6 t& Q% O7 i- J$ T+ Q. ]9 f, j
  “大王,”那黑色人半跪着说。“他正在鼎底里作最神奇的团圆舞,不临近是看不见的。臣也没有法术使他上来,因为作团圆舞必须在鼎底里。”0 L: N& x6 `) b& u
  王站起身,跨下金阶,冒着炎热立在鼎边,探头去看。只见水平如镜,那头仰面躺在水中间,两眼正看着他的脸。待到王的眼光射到他脸上时,他便嫣然一笑。这一笑使王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记不起是谁来。刚在惊疑,黑色人已经掣出了背着的青色的剑,只一挥,闪电般从后项窝直劈下去,扑通一声,王的头就落在鼎里了。; E8 _; w# g# v2 e, G
zjsb05.jpg   Q& _& Y2 Z2 V6 k. S
  仇人相见,本来格外眼明,况且是相逢狭路。王头刚到水面,眉间尺的头便迎上来,狠命在他耳轮上咬了一口。鼎水即刻沸涌,澎湃有声;两头即在水中死战。约有二十回合,王头受了五个伤,眉间尺的头上却有七处。王又狡猾,总是设法绕到他的敌人的后面去。眉间尺偶一疏忽,终于被他咬住了后项窝,无法转身。这一回王的头可是咬定不放了,他只是连连蚕食进去;连鼎外面也仿佛听到孩子的失声叫痛的声音。
9 u. A! s( w% L9 C  上自王后,下至弄臣,骇得凝结着的神色也应声活动起来,似乎感到暗无天日的悲哀,皮肤上都一粒一粒地起粟;然而又夹着秘密的欢喜,瞪了眼,像是等候着什么似的。) P; _, i6 i( L* y. y7 @8 \0 c' E+ A7 k
  黑色人也仿佛有些惊慌,但是面不改色。他从从容容地伸开那捏着看不见的青剑的臂膊,如一段枯枝;伸长颈子,如在细看鼎底。臂膊忽然一弯,青剑便蓦地从他后面劈下,剑到头落,坠入鼎中,怦的一声,雪白的水花向着空中同时四射。
9 Y- }- |+ t  B' ?$ Y$ i3 A' a! [& P  他的头一入水,即刻直奔王头,一口咬住了王的鼻子,几乎要咬下来。王忍不住叫一声“阿唷”,将嘴一张,眉间尺的头就乘机挣脱了,一转脸倒将王的下巴下死劲咬住。他们不但都不放,还用全力上下一撕,撕得王头再也合不上嘴。于是他们就如饿鸡啄米一般,一顿乱咬,咬得王头眼歪鼻塌,满脸鳞伤。先前还会在鼎里面四处乱滚,后来只能躺着呻吟,到底是一声不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P/ _" B& m1 k; H) [0 D
  黑色人和眉间尺的头也慢慢地住了嘴,离开王头,沿鼎壁游了一匝,看他可是装死还是真死。待到知道了王头确已断气,便四目相视,微微一笑,随即合上眼睛,仰面向天,沉到水底里去了。( q/ M/ I7 H, M7 B: A+ u% A
' Z. b3 {8 a) A( }" L" ^* u8 q
  四
5 ^* Q( J; k9 x7 [  烟消火灭;水波不兴。特别的寂静倒使殿上殿下的人们警醒。他们中的一个首先叫了一声,大家也立刻迭连惊叫起来;一个迈开腿向金鼎走去,大家便争先恐后地拥上去了。有挤在后面的,只能从人脖子的空隙间向里面窥探。/ J* M' ~$ j( e" p6 V! Z
  热气还炙得人脸上发烧。鼎里的水却一平如镜,上面浮着一层油,照出许多人脸孔:王后,王妃,武士,老臣,侏儒,太监。……
& s) ?$ R. C( P) V% I  “阿呀,天哪!咱们大王的头还在里面哪,唉唉唉!”第六个妃子忽然发狂似的哭嚷起来。% \' [2 F, W: p% o4 Z9 F
  上自王后,下至弄臣,也都恍然大悟,仓皇散开,急得手足无措,各自转了四五个圈子。一个最有谋略的老臣独又上前,伸手向鼎边一摸,然而浑身一抖,立刻缩了回来,伸出两个指头,放在口边吹个不住。* W& K) n5 s8 s" d3 x" p
  大家定了定神,便在殿门外商议打捞办法。约略费去了煮熟三锅小米的工夫,总算得到一种结果,是:到大厨房去调集了铁丝勺子,命武士协力捞起来。
" M6 C# `0 c3 s) S% ]$ k  器具不久就调集了,铁丝勺,漏勺,金盘,擦桌布,都放在鼎旁边。武士们便揎起衣袖,有用铁丝勺的,有用漏勺的,一齐恭行打捞。有勺子相触的声音,有勺子刮着金鼎的声音;水是随着勺子的搅动而旋绕着。好一会,一个武士的脸色忽而很端庄了,极小心地两手慢慢举起了勺子,水滴从勺孔中珠子一般漏下,勺里面便显出雪白的头骨来。大家惊叫了一声;他便将头骨倒在金盘里。
; z% e' t- f+ a" u  “阿呀!我的大王呀!”王后,妃子,老臣,以至太监之类,都放声哭起来。但不久就陆续停止了,因为武士又捞起了一个同样的头骨。: @* n' ~$ Q; a* r) I% J' b. k. ~
  他们泪眼模胡地四顾,只见武士们满脸油汗,还在打捞。此后捞出来的是一团糟的白头发和黑头发;还有几勺很短的东西,随乎是白胡须和黑胡须。此后又是一个头骨。此后是三枝簪。/ a* V: g6 o/ ]5 p0 q  B
  直到鼎里面只剩下清汤,才始住手;将捞出的物件分盛了三金盘:一盘头骨,一盘须发,一盘簪。
6 g& |' }8 q' M0 a  “咱们大王只有一个头。那一个是咱们大王的呢?”第九个妃子焦急地问。
/ P* {& N$ b9 k4 V% }  “是呵……。”老臣们都面面相觑。2 T) R. v8 X5 P5 f- Q* m
  “如果皮肉没有煮烂,那就容易辨别了。”一个侏儒跪着说。
5 `+ I# v# Y! `  B  大家只得平心静气,去细看那头骨,但是黑白大小,都差不多,连那孩子的头,也无从分辨。王后说王的右额上有一个疤,是做太子时候跌伤的,怕骨上也有痕迹。果然,侏儒在一个头骨上发见了:大家正在欢喜的时候,另外的一个侏儒却又在较黄的头骨的右额上看出相仿的瘢痕来。
+ H) a+ ]! Y5 T8 j  “我有法子。”第三个王妃得意地说,“咱们大王的龙准〔16〕是很高的。”
# N' F, s1 G7 K& Y1 }  太监们即刻动手研究鼻准骨,有一个确也似乎比较地高,但究竟相差无几;最可惜的是右额上却并无跌伤的瘢痕。
' A3 t0 I+ ~) h" ^! A- Q1 B  “况且,”老臣们向太监说,“大王的后枕骨是这么尖的么?”. i. U* S( k& }- h0 L
  “奴才们向来就没有留心看过大王的后枕骨……。”+ L+ [+ y* V+ o0 _! |# i. S. L
  王后和妃子们也各自回想起来,有的说是尖的,有的说是平的。叫梳头太监来问的时候,却一句话也不说。
3 w3 d' U; r- h) R: I2 z8 u! E  当夜便开了一个王公大臣会议,想决定那一个是王的头,但结果还同白天一样。并且连须发也发生了问题。白的自然是王的,然而因为花白,所以黑的也很难处置。讨论了小半夜,只将几根红色的胡子选出;接着因为第九个王妃抗议,说她确曾看见王有几根通黄的胡子,现在怎么能知道决没有一根红的呢。于是也只好重行归并,作为疑案了。8 }  p  T0 t& [% t/ X' X
  到后半夜,还是毫无结果。大家却居然一面打呵欠,一面继续讨论,直到第二次鸡鸣,这才决定了一个最慎重妥善的办法,是:只能将三个头骨都和王的身体放在金棺里落葬。8 I5 v* M2 d+ [2 [
  七天之后是落葬的日期,合城很热闹。城里的人民,远处的人民,都奔来瞻仰国王的“大出丧”。天一亮,道上已经挤满了男男女*女;中间还夹着许多祭桌。待到上午,清道的骑士才缓辔而来。又过了不少工夫,才看见仪仗,什么旌旗,木棍,戈戟,弓弩,黄钺之类;此后是四辆鼓吹车。再后面是黄盖随着路的不平而起伏着,并且渐渐近来了,于是现出灵车,上载金棺,棺里面藏着三个头和一个身体。
# l) g9 q2 n3 f  百姓都跪下去,祭桌便一列一列地在人丛中出现。几个义民很忠愤,咽着泪,怕那两个大逆不道的逆贼的魂灵,此时也和王一同享受祭礼,然而也无法可施。: x  q8 T- t# [, e* ]# W
  此后是王后和许多王妃的车。百姓看她们,她们也看百姓,但哭着。此后是大臣,太监,侏儒等辈,都装着哀戚的颜色。只是百姓已经不看他们,连行列也挤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5 O9 c; U; x, s8 ?/ E9 ^
8 |7 J/ u) A9 E: n- _
  一九二六年十月作。〔17〕3 [+ z& R* m4 t; m7 J

9 ^# _$ k( ~% a0 S2 B+ |4 s  注释/ H  F$ O$ h6 @, t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八、九期,原题为《眉间尺》。一九三二年编入《自选集》时改为现名。
- D% O  k: Y1 ]% N) W& n- N  〔2〕眉间尺复仇的传说,在《搜神记》、《列异传》、《说岳全传》等小说中有记载。/ l$ D4 w  @: E+ p  X8 J; h
  〔3〕子时我国古代用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记时,从夜里十一点到次晨一点称为子时。8 l* u; g- A: d$ L
  〔4〕王妃生下了一块铁。(清代陈元龙撰《格致镜原》卷三十四引《列士传》佚文:“王的夫人于夏纳凉,抱铁柱,心有所感,遂怀孕,产一铁;王命铸为双剑。” )1 `  }' J5 F9 L- w  {$ ?
  〔5〕井华水:清晨第一次汲取的井水(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五井泉水《集解》:“汪颖曰:平旦第一汲,为井华水。” ),尤其以山泉井的井华水为精品,冬暖夏凉、清纯甘冽。2 A! ~+ d0 D3 D. s3 }2 S$ h7 }
  〔6〕雉堞:城上排列如齿状的矮墙,俗称城垛。
. l+ W6 L* ^; m, Z" Z, g  〔7〕劳什子:北方方言。指物件,含有轻蔑、厌恶的意思。
! N+ b/ i; X+ ^+ z6 _1 U  〔8〕丹田:道家把人身脐下三寸的地方称为丹田,据说这个部位受伤,可以致命。
4 D  x* e' Y, ?  〔9〕蜜蜂的排衙:蜜蜂早晚两次群集蜂房外面,就像朝见蜂王一般。这里用来形容人群拥挤喧闹。排衙,旧时衙署中下属依次参谒长官的仪式。
9 P: i6 I/ ?* U' p# n  〔10〕放鬼债的资本:作者在创作本篇数月后,曾在一篇杂感里说,旧社会“有一种精神的资本家”,惯用“同情”一类美好言辞作为“放债”的“资本”,以求“报答”。(参看《而已集·新时代的放债法》。 )
: I! s) D8 U# R  〔11〕这里和下文的歌,意思介于可解不可解之间。作者在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八日给日本增田善的信中曾说:“在《铸剑》里,我以为没有什么难懂的地方。但要注意的,是那里面的歌,意思都不明显,因为是奇怪的人和头颅唱出来的歌,我们这种普通人是难以理解的。”8 v& W" v: I) t8 m4 y
  〔12〕侏儒:形体矮小、专以滑稽笑谑供君王娱乐消遣的人,略似戏剧中的丑角。
" h) y  l' X7 e1 E8 ~! c6 M# C  〔13〕宴之敖者:作者虚拟的人名。一九二四年九月,鲁迅(1881-1936)辑成《俟堂砖文杂集》一书,题记后用宴之敖者作为笔名,但以后即未再用。1 j$ ]3 u$ {; y. W4 u
  〔14〕汶汶乡:作者虚拟的地名。汶汶,昏暗不明。4 C  V. O' l7 ?) C9 U
  〔15〕兽炭:古时豪富之家将木炭屑做成各种兽形的一种燃料。东晋裴启《语林》有如下记载:“洛下少林木,炭止如粟状。羊琇骄豪,乃捣小炭为屑,以物和之,作兽形。后何召之徒共集,乃以温酒;火□既猛,兽皆开口,向人赫然。诸豪相矜,皆服而效之。”(据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本)
* j2 ?9 Z0 l4 m* J# _; V  〔16〕龙准:指帝王的鼻子。准,鼻子。; a5 z- P: f0 q
  〔17〕本篇最初发表时未署写作日期。现在篇末的日期是收入本集时补记。据《鲁迅日记》,本篇完成时间为一九二七年四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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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27 16: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14-8-27 17:13 编辑
2 L. u7 g3 r7 R# b. _6 `: D" W3 j6 F* w
鲁迅小说铸剑梗概" m: g. `" Z% _0 ~+ m7 K: B& v
  古时候,有一个相貌奇特的孩子,他两眉之间的距离有一尺宽,人们都叫他眉间尺。眉间尺是铸剑能手的儿子。) g+ l  Y4 D$ ~9 p  W& Z
  国王奢杀,找来天下第一铸剑名师及其妻子为他铸剑。铸剑师夫妇采金英铁精,苦干三年,为王造一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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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 `6 U6 [  a* Z; l  王怕铸剑师为他人所用,准备剑成之日就斩杀了他。铸剑师的对此早有所料,他铸成两把剑。打算一把雌剑献了王,一把雄剑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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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铸剑师知道,残暴的王怕他再为别的国君造剑,一定会杀掉他。临行前,他留下了另一把宝剑,告诉妻子,要他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日后为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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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e- e  H' H( u/ H" ~  铸剑师被害死后,他的妻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就是眉间尺。她含辛茹苦养大儿子眉间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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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年后,眉间尺长大了,母亲就把父亲被杀的事告诉了他。她把其父用了三年时间为王造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而后遇害情景讲给眉间尺听,眉间尺一改以往柔弱性格,决心以雄剑为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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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间尺找到了父亲留下的宝剑,告别了母亲,大步向京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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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3 P2 w# w5 R1 W( `6 s  眉间尺凭一股勇气来到王城,杀不成王,又被通缉捉拿。因为王心里有鬼,梦见眉间尺要来杀他。他连忙叫人画了眉间尺的像,到处张榜贴文,重金悬赏捉拿这个奇怪的孩子。眉间尺得知这些情况后,赶紧跑到深山里躲藏起来了。: \  }" i) t; ^; K* H
  想到父亲的仇还没有报,他心中悲痛极了。/ N7 \5 E+ L$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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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忽然走来一个叫晏之敖的侠士来见眉间尺,表示他可以杀王,但要借重眉间尺的宝剑和头颅。他对眉间尺说:“拿你的头和剑来,我去为你报仇。”0 M1 v9 i,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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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V% y5 k3 b/ E  眉间尺信任他,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为父亲报仇雪恨,他马上拔出宝剑割下自己的头来,两手捧着头和剑,把它们交给了晏之敖。/ V# E% L3 E, c2 [7 q( a3 z
  眉间尺把宝剑和自己的头颅给了晏之敖,晏之敖说:“你放心,我不会使你失望的。”眉间尺的尸体这才倒了下去。  C% ?' Y( D9 i# x- ^5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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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o. Q8 d7 L* D  晏之敖带着眉间尺的头去见王,王大喜。晏之敖说,这颗头应该放在汤锅里煮烂,不然,以后还会兴妖作怪。王同意了,把眉间尺的头放在汤锅里煮了三天三夜也没煮烂。' u% y6 L9 X+ S6 x.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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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之敖提议,让王亲自到锅边看一看,借他的威风压一压邪气,头才会烂。$ L3 L6 K- h4 C  t. N9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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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之敖以献眉间尺之头晋见君王,并设计在煮头的鼎边用雄剑砍下了王的头。王来到锅边,晏之敖猛地抽出了宝剑砍了过去,顿时,王的头落进了汤锅里。$ X' J) [# V  S% x7 n6 _- ^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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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e) p2 \" P  眉间尺的头立刻咬住了王的耳朵,两颗头你咬我扑,一时难分胜负,只见眉间尺和王两颗头在鼎中进行殊死搏斗。但眉间尺年幼,终究不是王的对手,被王的头咬住不放。这时,晏之敖见状,忙拔剑自刎,割下自己的头,帮眉间尺去斗王的头。
2 ?$ a' d2 J; }. c7 Q+ A$ d8 C zjsbxx27.jpg
1 A. S8 }$ F& e6 J% |  头颅掉入鼎中,加入战团,终于把王头咬得无声无息。经过七天七夜,眉间尺终于胜利了,三颗头颅被煮得稀烂,分不清你我了。# ]6 R- a$ |1 r( c- Y% A/ Y, h
  王公大臣见三个头都煮成了白骨,无法分出彼此,出于无奈,只好决定将三个头颅均以王礼分而葬之。最终,人们只得把锅里的东西分成三份,葬在三个地方,修了坟墓,通称“三王墓”,据说这就是三王冢的来历。+ ]8 k& g1 d" ]8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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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27 16: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14-9-14 14:03 编辑
9 a, F$ F4 `# ?0 J9 k2 z' ^6 q# E% \0 X8 j8 D1 ~; I( ?
鲁迅《铸剑》之解读0 F1 G2 ~6 {( z: q* }' v
  《铸剑》,选自鲁迅小说集《故事新编》,是现代语文的名篇,更是传统侠义精神的现代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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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5 h0 q7 B6 {3 ?: d  \  初读《故事新编》,相信很多人最爱的,一定是《铸剑》。
9 K% R( K1 S- t1 ?- x  《铸剑》发表时,题为《眉间尺》。后来编定集子,为整齐,篇名一律两个字,才改为《铸剑》。同样,另一篇《不周山》也改为《补天》。说来还是《眉间尺》好,很独特,很迷人,还有悬疑色彩。  m( `3 R" T$ a1 Z6 X6 P& R
  清末民初,出版武侠小说无数,巨制宏篇,所在多有。但其意义何在,价值几何,却是言人人殊,甚或遭致质疑。而《铸剑》一篇,则横空出世,并且随着时世推移,越发显出其意义,竟有睥睨千古之态。6 ~% Y% S* q1 P" R" n) F3 \: ]
  这个短篇,也应是鲁迅的得意之作,题材特别、人物神奇、气韵凝练、语言瑰丽、充满魅力。
' \1 i. I9 A2 q1 @7 O+ \/ s* e  此篇原题《眉间尺》。眉间尺,乃传说中为父复仇的人物。传魏曹丕《列异传》、晋干宝《搜神记》均有记载,叙述则详略有别。略谓“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王杀我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云云。少年眉间尺和“客”的形象及报仇之主题,已显雏形,而其意未申,其人物性格尚欠丰满。# g6 c' e. n$ ?: C
  此篇收入鲁迅《故事新编》时,改为现题,是为突出复仇精神的象征“剑”这一中心意象。小说取材于古代神话传说,言必有据,又“随意点染”,渗入了作者的深沉思考和强烈饱满的精神力量。( t% o5 i% r( w5 q0 U
  从表层来看,作品无疑是通过“黑色人”宴之敖者助眉间尺复仇的故事,歌颂“以直报怨”的复仇精神,弘扬在火与剑中成熟和彰显的人格力量。而究其深层,则还包孕着鲁迅对英雄命运和人生悖论的个人色彩浓郁的深刻思考和独特感悟。
2 ~1 p* W6 A% F; [' s0 [/ d  青年眉间尺,从母亲那里听闻父亲的深仇,在母亲鼓励下毅然踏上复仇的险途。得知父仇难报后,又以非凡的勇毅断然自屠,将复仇大业托付于“黑色人”宴之敖者。宴之敖者在狼群咻咻的喘息和闪烁着绿光的凝视中,背挎青剑直“向王城走去”。在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首大战中,宴之敖者借助眉间尺的协助,最终铲除了独夫民贼。这些,都与传统侠义精神有共通之处。, }7 U/ }' [5 e" G. q1 G" Y
  但是,从作品的结局,我们又看到,最终,复仇者与被复仇者同归于尽,尸骨难解难分,大复仇演变为大出丧、狂欢节,宴之敖者与眉间尺身首异处,且连仅余的头颅也被与仇敌的头颅并置共陈,公开展览,“享受”虚妄的欢呼和膜拜;复仇本身,复仇者与被复仇者,复仇的后果,同时被遗忘、遗弃;愚昧的、以复数存在的看客,才是唯一的永远的“胜利者”。至此,复仇(及侠义)的崇高、神圣与诗意,被消解为“无”;复仇的最终失败,复仇的无效和无意义的真*相,被出人意料地揭示出来。这后一个意义,才是本篇不同于传统“侠”之意旨的深刻所在。
' z& r6 t! u  H1 l0 v  小说回响着两种调子,容易听出来的,是悲壮与崇高;需要深入体味才能捕捉到的,是荒谬与嘲讽。歌颂复仇,是鲁迅作品一以贯之的主题,而对复仇后果的揭示,对复仇之更加深入的思考,则是本篇的独特主旨,其中浸润着、寄托了鲁迅长久以来郁积心灵深处的哲学感悟和情感悸动,也表现了鲁迅复仇哲学的多样与丰富。; N3 C( b. ?3 F. ]: C- Z: O
  《铸剑》的语言与作者早期小说的语言相比,也有变化:细致平实,严肃庄重,又时或诙谐幽默,绚丽奇诡,充满激*情,悲喜庄谐杂出而水乳交融,给予读者复杂的审美感受。$ |7 v+ a( q"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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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景及分析5 M+ _7 r2 {5 `  Y2 S1 Q+ j4 D
  很简单的一个故事,最初读起只是语言晦涩颇有些古怪的神话,眉间尺与王还有“黑色人”的头之战,以及那些咿咿呀呀奇奇怪怪的歌,平添了许多奇异的幻彩。为父复仇而死的传说在中国是不少见的,被冠以忠孝的名义后终沉溺于历史的洪流中,不复听说。而《铸剑》似乎倾注了鲁迅先生极大的心血,最终也不辜负期望成为先生探寻人类灵魂、反思人性、守望孤独的代表之作,其极具先锋的艺术内涵仍恩泽此后的众多作家。
2 D1 y* h# d7 u: v( n# B  简单的子为父复仇的故事随着“黑色人”的出现逐步步入复杂的旋涡中。鲁迅花大笔墨写了眉间尺的优柔寡断,这就决定了复仇于他是一件不可完成的任务,在现实世界的这种两难境地与复仇命运的必然性里,就决定了宴之敖出场的顺理成章,他的种种神秘性,把人引入另一种复仇的境地,即指向全人类生命个体的灵魂深处的自我复仇。再来看看王,残忍、无道的代表,但他也曾摆脱现实的两难,铸剑,为的是消除戾气,增加的却是新一轮的杀戮有复仇。这种荒诞性的叙述,是通过细腻的笔法表现的,剑的诞生、充满血腥的头与头式的复仇,神秘而古怪的楚歌,都另人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这个奇怪个黑衣人,他的言谈、举止都带有对于世俗的生死、个人肉体摈弃与冷酷的决绝,鲁迅在他身上贯注了他“理想的人性”,“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万物在他身上都能找到痕迹,然而终也抓不住。他的冷酷与神秘在作品的荒诞叙述中只能置于理念的范畴,这实质上是遁入虚无的表现,对于人性的关注与探讨一直是鲁迅思想的重点,也使之成为他最具先锋性价值的内涵。4 t- G: H4 H* @! `+ S. N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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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C  J# p4 i/ \5 i9 @$ J! H" x, J" x$ z  人类个体的灵魂自我必定如《铸剑》里的眉间尺与王,存在着两个极端,爱与恨、善良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然而这极端也终是无法调和的,复仇的必然性带有古希腊神话的命运悲剧性,而人物性格又使之具有莎士比亚戏剧式的性格悲剧,双重式的复仇使人的关注更深沉的投入自我的体验中,灵魂的两极,存在于同一生命个体,也必然会有斗争,人类就是在这种自我复仇中不断成长与继续生活着的。鲁迅把关注投入到整个人类灵魂的最深处,通过一种荒诞性的叙事纬语,展示了人存在的理念世界,是极具现代性与先锋意义的。同时这种对自我的复仇、对存在理念世界的把握,又是通过绝对的神化将其置入一种虚无的境界来把握的,这就更深入了鲁迅自我的一种虚无主义精神。宴之敖说:“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的心里全没有你们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复仇”,《铸剑》在这里提出的超目的性的现实主义,正如康德所说:“在此岸的社会中,任何行善的目的,都不是纯粹,而纯粹的动机是来自彼岸的承诺”,他认为有限的生命个体不可能认识无限的世界,对“复仇”崇高感的认同是来自此岸与彼岸间不可能建立的桥梁,这样就给复仇打上了虚无主义的旗帜,自我的复仇来自虚无的认识,而虚无主义也正是源自对自我灵魂拷问,这种非凡的自我否定精神和殉道意识,是鲁迅比之同代人对自我在社会形态与文化形态的地位的更深刻的认识,他所阐述的这种虚无与孤独的荒原感不是一个阶级一个时代的,而是整个人类从古自今的悲哀。6 T' W3 E* B" I8 V# @$ S
  这种虚无主义不仅在《铸剑》里表现突出,在鲁迅最具代表性的散文诗集《野草》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影的告别》中的影显示了三种本质特征,其中对自身本质的反省和怀疑都表明了来自人内心深处的恐慌与荒诞。主人公自我与社会和个人存在之间的逻辑两难框架,是此岸不得通向彼岸的虚无,而对于“无间”的复仇也在他的其他作品中有深刻体现,《孤独者》里的魏连殳的复仇是以自我毁灭与扭曲为代价的,《野草》中《复仇》与《复仇之二》中充斥着荒诞感,也必会受到一番灵魂与心灵的挣扎。在追求世俗完美的过程中,最大的敌人应是来自自我,在理念上的声讨,于现实是虚无的,但鲁迅正是以这对自我的深刻复仇及虚无的剖析,创造了那个时代不应有的伟大认识。复仇与虚无带给他的,是更为绝对的孤独。
! I' y4 G8 g* f9 o" ^  “他曾把自己看作由中世纪走向现代文明的‘过客’,看成具有使命感的中间人物”,“他努力把自己从异己的环境中解放出来,使自己不再类属于非人道的意志王国,而是具有自由意识与善良意志的独|立的主体”,这种具有历史使命感的意识使先生创造了非同一般的艺术成就,同时他将自己置于更为黑暗、孤独的世界里,在自我的虚无与复仇中寻找光明。) z7 G+ [' U, c) d
  残雪说:艺术,就是黑暗灵魂的舞蹈。从复仇到虚无,鲁迅先生揭示了整个人类灵魂的存在状态,具有深刻的内涵与哲理,这种对人性的孤独者的守望,恰似黑暗里的一首舞曲,在痛苦中将艺术留给后人。& c7 t7 ?7 ?. |1 C' k. N+ b-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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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27 16: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15-8-8 23: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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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眉间尺的传说的基本资料和相关历史6 N! J/ _2 a8 T0 f; W
  眉间尺,据说因“眉距广尺”得名,传为春秋著名铸剑工匠干将、莫邪之子。父为楚王铸剑而失命,遂立志复仇,以头贿客,代击楚王。事迹载《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宝剑》、《吴越春秋·阖闾内传》(汉赵晔)、《列异传》(魏曹丕)、《搜神记》(晋干宝)。, F& `# y; |/ ~& a$ @4 z
  历史上,眉间尺替父报仇的事并不存在,仅仅是个民间传说故事。在《史记·刺客列传》中,并没有眉间尺这个人物。如果真有“眉间尺刺杀楚王”这件事,那可是惊天动地的,这样在《史记》中一定会有所描述。7 v7 w( J. i* e
  干将莫邪的故事,流传很广,版本也多,铸剑故事发生地也有争议,就连故事中的暴君,也有楚王和晋君的不同说法。楚与晋,相去很远。现在占上风的,是楚国说。
; i" @7 S1 ?7 Y; K/ ^+ c  干将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他是宝剑祖师欧冶子的学生和女婿(干将的夫人莫邪据说是欧冶子之女),他们师徒曾一起为楚昭王铸过剑。
% F# }8 u4 P+ c6 `5 j  一般认为,在历史上,湛卢剑是欧冶子制的,但一开始并不是为楚王铸的,而是为越王允常所造。欧冶子一共造了五口剑:湛卢、巨阙、纯钧、胜邪、鱼肠。湛卢、胜邪、鱼肠三剑曾为吴王阖闾所有,后来才归楚。明末小说家冯梦龙的《东周列国志》曰:湛卢宝剑铸成,越王视之为国宝。越国被吴国攻灭,吴王阖闾获此剑。但有一天此剑忽然不见了!而某日在楚昭王的枕边突然发现这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相剑者入宫解谜道:此乃吴中剑师欧冶子“湛卢”宝剑,吴王无道,杀王僚自立,又坑杀万人以殉其女,吴人悲怨,岂能得此剑?此剑所在之国,其国祚必绵远昌炽。楚昭王大悦:“此乃天降瑞兆也!”相传楚昭王得到了湛卢剑,又命相剑大师风胡子请来了欧冶子和干将(曾为吴王阖闾锻造了干将莫邪两剑)两位铸剑大师为他炼造更多的好剑,欧冶子和干将莫邪夫妇后来共为楚昭王铸了三把剑:龙渊(唐代为避高祖李渊名讳改为龙泉)、泰阿、工布,这也是我国古代的三柄历史名剑。楚昭王是楚国的一位中兴之主,是公认的明君。春秋晚期,楚国一度被吴军攻入郢都,几乎灭亡。在秦人帮助之下复国后,经过楚昭王君臣十几年经营,逐渐恢复元气。楚昭王二十七年(前489年)春,吴伐陈国,楚救之。十月,楚昭王病重,见“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的天象。众欲占卜,昭王不许。时孔子在陈,赞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国,宜哉!”后卒于军中。而且古籍中并没有“楚昭王杀工匠”之说,因此史上也就并不存在什么“楚王被眉间尺复仇”的事情。即所谓“眉间尺报仇”的故事则是虚构的,因为历史上的楚昭王最终是病逝,而不是被杀。5 S! k" H& x. Z& M0 D(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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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5 s& X' h; q  在楚国君王中,遇刺身亡的是楚声王(楚昭王的曾孙)。楚声王(?―前402年),芈姓熊氏,名当,又作声桓王,东周时期楚国国君,楚简王之子。前407年―前402年在位,在位仅六年。在位时期,楚国社会动荡不安,国事积弊日深。楚声王六年(前402年),楚声王被“盗”所杀,这一事件不仅反映了当时的楚国,已经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社会问题,而且从侧面反映了楚声王的无能错乱和穷兵黩武。所以,他死后,楚国为其谥号为“声”,称为“声王”。《史记·谥法解》云:“不生其国曰声。”楚声王是战国人,他在位的时代,离曾祖楚昭王已经过去了80多年,所以也绝不可能会被“干将之子”所杀。- K+ j& R& N5 d. @# J. ~
  清代人氏钱彩、金丰的小说《说岳全传》(乾隆年间曾被列为禁|书)也有类似的故事,不过铸剑师的名字变成了欧阳冶善,居住在韩国七里山,楚王请他铸剑,他一共造了三口,其中一把剑叫“湛卢”。这个故事也很精彩,但跟史籍对照,漏洞不少。
3 j9 N! e- T' J  F$ `  欧阳冶善,其原型应是欧冶子。但要说明的是,欧冶子不是韩国人,而是越国人。其实在春秋中后期,韩国根本就不存在(西周时期有个韩国,不过到春秋初期就被晋国所灭),因为韩国是战国初期韩赵魏三家分晋后才出现的。相传欧冶子和干将曾在棠溪源(今河南省驻马店市西平县棠溪源风景区)造了棠溪剑,此剑在战国时期为韩王所得。秦灭六国后,剑又归了秦王。$ l; F0 z  P5 m/ w$ j5 W
  在战国时期的韩国,也确有一个关于铸剑师之子替父报仇的故事。
5 H! o; y1 U; q& E# F% _  根据东汉《琴操》记载战国的时候,聂政的父亲担任了为韩哀侯铸剑的任务。可是,他超过了工期却没有完成,韩王就下令杀害了他。当时,聂政还没有出生。聂政长大成人后,他的母亲告诉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从此,聂政发誓为父报仇,刺杀韩王。3 Q1 p" P" F# @( T. q  ~
  聂政习武学剑 ,以泥瓦匠身份混入韩王王宫。遗憾的是,首次行刺未成。于是聂政逃进泰山,与仙人习琴。怕被人认出,就改变容貌。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 ,还拔掉(或者说击落)所有牙齿。后来,苦练十年弹得一手好琴,辞师回韩国。聂政重回韩国,弹琴时观者成行,马牛止听。聂政名声大起来之后,韩王下旨召聂政进宫弹琴。为避开禁卫搜查,藏利刃于琴内,神态自若步入宫内。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聂政使出浑身解数抚琴弄音。仙乐般的琴声,让韩王和他周围的卫士们听得如醉如痴,都放松了警惕。聂政见此时机,抽出琴内短剑,猛地一扑,韩王猝不及防,当场被刺死。聂政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无人能辨刺客是谁。
7 J( I- G8 @" x& g  后世传有《聂政刺韩王曲》,就是《 广陵散 》,被琴家广为弹奏,用以表示对聂政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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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故事是有疑问的,因为历史上的韩哀侯(?-前371)在位不过六年(前377-前371年在位。《辞海》记录的韩哀侯在位时间仅两年:前376-前375。),所以聂政等长大后才替父报仇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漆身吞炭”的刺客其实另有其人,被移花接木到了聂政头上。根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那位刺客的名字叫豫让,姬姓,毕氏。春秋战国时期晋国人,是晋卿智瑶(智伯)家臣。晋出公二十二年(前453年),赵﹑韩﹑魏共灭智氏。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未遂,后为赵襄子所捕。临死时,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然后伏剑自*杀。0 m2 _8 |3 M: p7 g' [- r; i6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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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聂政(?-约前397)的,还有一篇故事比较可靠,《史记·刺客列传》和《战国策》均有记载,说的是韩烈侯(韩哀侯的祖父,?-前387年)在位初期,侠累任韩国的相国,与濮阳的严遂(字仲子)争权,严仲子失败,出走他国。后来在齐国,有人(吴起)向严仲子推荐聂政。严仲子雇聂政杀侠累,于周安王五年(甲申,公元前397年),侠累被聂政刺杀。* V5 v' ~5 `; t3 v9 d  ]4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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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策》中关于聂政刺杀韩廆(侠累)时两条记载与《史记》的关系。战国策先记载“韩适有东孟之会,韩王及相皆在焉。(聂政)上阶刺韩廆,韩廆走而抱哀侯,聂政刺之,兼中哀侯”。; c2 ?/ p9 a- {0 w6 |( J
  问题来了,文中的“韩王”可知是韩烈侯。可是聂政刺杀韩廆时被波及刺中的却是韩哀侯。这是为什么呢?《战国策》在之后另一则记载中解释了真|相:“东孟之会,聂政刺相(指韩傀)兼君。许异蹴哀侯而殪之。是故哀侯为君,而许异终身相焉。”从这里可以知道,韩哀侯在聂政刺杀韩廆时还没有即位,只是跟随韩烈侯、韩廆一起参加东孟之会。而且聂政只是刺伤了哀侯,大夫许异故意用脚踢倒哀侯让他装死,后来韩哀侯成为国君,许异就因为当年的功劳当上韩相。2 o+ w. Y, G! h  J% b
  至于后来韩哀侯又被韩严刺杀,则与聂政没有半点关系。而据史记记载,说的是韩严弑其君哀侯,因此刺杀韩哀侯的应该是韩严,而非聂政。# V; L- h* l$ {6 N# `6 J2 Y
  也有资料说故事发生在周宣王时代的楚国。但周宣王处在西周时期,离干将生活的春秋晚期要早好几百年,即使有“楚王铸剑”的事,也和干将无关。
$ D% L; {! p# I8 G: {  虽然《吴越春秋》、《搜神记》以及由鲁迅辑录的《列异传》已经确定了铸剑故事发生地在吴越楚三国,但是如果追寻更多一点资料,就能知道这个故事的发生地点并不限于吴越楚三国,韩魏赵三晋也是其流传地。
! ?1 z* Q9 D8 f( d  东汉刘向的《列士传》有“干将、莫耶为晋君作剑”的说法,故事的发生地成了晋国。不过从史籍上看,与干将同期的晋国国君应该是晋定公,但史书中没有关于他召人铸剑的记载。另外晋定公不是被杀,他在位37年,前475年薨。晋定公的父亲晋顷公在公元前513年冬天,收全国生铁四百八十斤,把范宣子制定的“刑书”,铭铸于大铁鼎上,成为晋国的第一部成文法典,史称“铸刑鼎”。这事是不是被后人误传为铸剑了,就需要考证了。
' E% M- V2 ?/ F  民间故事中,还有晋国向出国索要宝剑而不得,出兵伐楚,围困楚都三年,为夺楚国镇国之宝“泰阿剑”。楚国欲城破之时,楚王无奈亲自拔剑迎敌,突然剑气激射,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晋军全军覆没…… (出自《越绝书》。)
3 f0 R; s3 J! w0 a, v+ d% }) s  其实,楚晋两国历史上曾多次交战,但都在楚昭王之前,当时泰阿剑还没有问世。所谓“晋国索剑”的典故,应该是个传说。
3 w7 w0 a! t, b* B6 h$ ~) e  晋楚争霸战争,是指在春秋中期,晋、楚两国为争夺对中原地区的控制权进行的战争。因两国实力都很强大,谁也制服不了谁,最终晋、楚均未能独自控制中原各国,战争以两强并霸中原而告终。其主要战役有城濮之战(前632年)、邲之战(前597年)、鄢陵之战(前575年),并称晋楚三大战役。
* M  r) M% w; m( }; E$ Q  城濮之战应该是中国历史上已知最早有详细记载的战例,也是诱敌深入战术的典范。据记载此战为先轸所谋划。前632年,四月初四,楚军和晋军在城濮(今山东鄄城西南)交战。晋文公兑现当年流*亡楚国许下“退避三舍”的诺言,令晋军后退,避楚军锋芒。子玉不顾楚成王告诫,率军冒进,被晋军歼灭两翼。楚军大败。, o5 ?) i3 y9 H* ^  k: d/ ^
  邲之战或称两棠之役(因泌水入荥阳称“蒗荡渠”,可写作“两棠”,故此战又作两棠之役),即周定王十年,晋、楚争霸中原的战争,楚庄王率军在郑地在邲(今河南荥阳东北)大败晋军的重要作战。: v" b( v3 V, q0 J4 L
  鄢陵之战,是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晋国和楚国为争夺中原霸权,在鄢陵(今河南省鄢陵县)发生的战争。7 w( b5 W4 D9 m) I
  公元前557晋国还与楚国发生湛阪之战,获得胜利。9 y' q" r$ @2 T' S  q
  公元前479(当时楚昭王已故),晋国曾经历过一场战争,吴王夫差和晋定公争当霸主,结果是夫差胜。. l5 L6 i  I1 a; F& i$ m  v/ l# @7 C
  此后晋国国力衰落,后被韩赵魏三家瓜分,晋亡。3 P6 \9 V! B, w$ o! _" ?& Y
  总的来看,在楚昭王之后,楚晋两国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所谓晋国“为了一把宝剑而伐楚的事”可能是不确切的。
2 B" T. G; ]  l+ g: v6 {/ p  东晋伏滔所著《北征记》云:“魏惠王(这又是一种说法。大概故事传到某地,国王就因地制宜,本土化)徙都于此(按指古宋城县,今河南省境内)号梁王,为眉间赤、任敬所杀。三人同葬,故谓三王陵。”“三王陵在(宋城)县西北四十五里。”
! w7 r* f. ]5 m3 }5 K8 D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魏惠王是战国时期的人,与干将铸剑的故事关系并不大。而且历史上真实的魏惠王于公元前319年逝世,享年长达82岁,并未被刺杀,而是年迈善终。% n5 I' U! g9 I4 |9 d4 e2 S/ G+ ^
  又,《郡国志》云:“(临汾)县西南有大池,一名翻镬池,即煮眉间赤处。镬翻,因成池,池水上犹有脂润。”(转引自袁珂《中国神话传说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版)这些民间轶闻与刘向《列士传》所记是吻合的。魏晋时代持刘向说的还可举一例:汉司马相如《子虚赋》曰:“曳明之珠旗,建干将之雄戟”,《汉书》魏张揖注云:“干将,韩王剑师也。雄戟,胡中有角巨者,干将所造。”《史记》刘宋裴《集解》同张说。《列士传》成书早于《吴越春秋》,刘向的时代也早于赵晔。刘向系汉宗室,楚元王刘交四世孙,生于约前77年(汉昭帝元凤4年),卒于约前6年(汉哀帝建平元年)。他在朝居官数十年,后来的职务是校阅古籍,他生平的功绩就在校书,这项工作使他成为了中国目录学之祖。《吴越春秋》的作者赵晔是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东汉初年,早年曾做过县吏,因倦厌仕宦,远避蜀地犍为资中(今四川资阳)。生平著述最重要的就是《吴越春秋》。由于他较刘向去古要远,晚于刘向约一百多年,又居边远之地,能够接近古史第一手原始资料的机运显然要少得多,因此《列士传》作为杂史资料的价值是不低于《吴越春秋》的,所记眉间尺故事也是值得研究重视的,不应被更晚出现的《列异传》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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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27 16: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眉间尺的来历5 L4 w! R% I" O; z( ~0 k
  眉间尺,又叫眉间赤,或者是赤,《太平御览》卷十二:三王陵在(宋城)县西北四十五里。晋伏滔《北征记》有云:“魏惠王徙都于此号梁王,为眉间赤、任敬所杀。三人同葬,故谓三王陵。”又卷四三:《郡国志》云:“(临汾)县西南有大池,一名翻镬池,即煮眉间赤处。镬翻,因成池,池水上犹有脂润。”按古宋城县在今河南省界内,临汾市属今山西省:均有异于三王山之说。知此故事流传之广。: ]: x2 O3 {( }  T: B! s- [) J
  既然《北征记》有一条,说魏惠王 “为眉间赤、任敬所杀”。这给我们一个启发,眉间尺三个字,很可能是同音的眉间赤的讹传。两眉间发红,如果稍稍往下,或上下连起来,就成了鼻子发红。这样理解,各种传说中的说法,都可以统一了。各本中帮助眉间尺的无名怪客,说不定也有姓名,就叫任敬。. S8 L8 k6 L4 K8 q8 Y
  《搜神记》说:“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就是说,铸剑师的儿子生有异相,左右眉毛之间,宽达一尺。那么,他的脸有多宽,也就可想而知,恐怕三四尺都不止。生就这么一张大扁脸,想去京城刺杀楚王,为父复仇,简直不可能。王梦见有人来行刺,还梦见了刺客的长相,悬赏千金要他的人头。眉间尺别说进城了,连家里也呆不住,只好逃到山里。没有无名侠客帮忙,报仇根本不可能。
  S! [% \  |5 a7 o0 Q  [3 B  试想一个孩子,怎么会叫眉间尺?
) j$ m: ~) u0 y. i* d& Q7 S0 W/ M  古人以身体特征为名,是常事,没忌讳,大人物亦不能免,如周公叫黑肩,晋成公取名黑臀。但《搜神记》凭什么说“眉间广尺”呢?想是由辗转传抄闻造成的错误。《搜神记》里还说,干将之子名叫赤比,赤比的意思,不好理解,有人便在赤字后面断句,变成名字叫赤。《列异传》作“赤鼻”,这就清楚了:红鼻子。古人以身体特征为名,是常事,没忌讳,大人物亦不能免,如周公有叫黑肩的,晋成公的胎记鲜明,取名黑臀。后面说国王梦到他,“眉广三寸”,这和一尺比,是正常多了,但脸还是相当宽,除非赤鼻的眉间距就是比常人宽得多。寻常人两眉之间,不过一寸。这么小的地方,稍一夸张,后果便相当惊人。“眉广三寸”也许是编书者鉴于先前的传说太离谱,稍稍加了修正。
) ~8 X( ?$ t& U' f  鲁迅当然知道眉间尺名叫赤鼻,但他偏偏不说。鲁迅小说里写到红鼻子,例子很多,以前曾经让人十分奇怪,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有所指的。在《铸剑》里,眉间尺的鼻子不红,却故意安排一只老鼠,掉入水瓮里,“眼睛也淹在水里面,单露出一点尖尖的通红的小鼻子。”后面写道:眉间尺“近来很有点不大喜欢红鼻子的人,但这回见了这尖尖的小红鼻子,却忽然觉得它可怜了。”
: n' Y. ]8 r/ W  在《搜神记》和鲁迅辑佚的《列异传》里,眉间尺都不是报仇的孩子的名字,是对他长相的一个形容。鲁迅正好反过来,借用眉间尺做名字,却没有一句话形容他的长相,更没有说他“眉间广尺”,所以眉间尺在大街上走,死后头骨和别人不能分别,在技术上就没有毛病了。9 L  T1 @4 J0 ^) l8 |
  但几种民间传说的文本,都没提到眉间尺进京。鲁迅改写为小说,当然需要添加细节:十六岁的眉间尺混入都城,招摇过市,挤在人群里看国王的仪仗,还和干瘪脸少年发生争执。若按《搜神记》的记录,考虑到他非比寻常的长相,他这么做,等于找死。所以后面的情节,眉间尺,黑衣侠客,王,三个人的头在鼎里煮烂了,分不清,只好全部入葬,逻辑上就有矛盾,因为王和黑衣人的头可以差不多,眉间尺的头是决不至于混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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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27 16:3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14-8-27 16: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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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出典
, K' f% u1 q* H0 m  眉间尺故事见于多种古籍,内容则大同小异。以下谈几个与故事文本及校勘相关的问题:. s: }& K- \8 N. Z' w4 G3 R%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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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列异传》
/ V9 T; i  ?: E$ n9 x2 \  在相传为魏曹丕所著的《列异传》中有如下的记载:“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藏其雄者。谓其妻曰:‘吾藏剑在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松生石上,剑在其中矣。君若觉,杀我;尔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觉,杀干将。妻后生男,名赤鼻,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剑;忽于屋柱中得之。楚王梦一人,眉广三寸,辞欲报仇。购求甚急,乃逃朱兴山中。遇客,欲为之报;乃刎首,将以奉楚王。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夜跳不烂。王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王,王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据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本)又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一也有内容大致相同的记载,而叙述较为细致,如眉间尺山中遇客一段说:“(楚)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我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此外相传为后汉赵晔所著的《楚王铸剑记》,完全与《搜神记》所记相同。)8 S9 w+ T9 f, F( e! \* E: q; c+ R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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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 e4 _7 B) q" ?: `  2.《搜神记》卷十一3 N% \% E9 T9 s# ^) |
  楚国干将、莫邪夫妇二人,给楚王铸剑,三年才成功。楚王很生气,想杀他。剑有雌雄二柄。妻子怀孕快生产了,丈夫对她说:“我给楚王铸剑,三年才成功。王怒,我去一定被杀掉。你生下的孩子如果是男的,长大后,告诉他:‘出房看南山,松树长在石上,剑在它的背面。’于是拿着雌剑去见楚王。王大怒,叫他合套。剑本是两柄,一雄一雌,雌剑来雄剑不来。楚王发怒了,把干将给杀了。
- r1 \2 V* q" j9 Y: r- G  莫邪生下的儿子叫赤。后来长大了,问他母亲:“我父亲在哪里?”母亲说:“你父亲给楚王铸剑,三年才成功。楚王发怒,把他杀了。他走时嘱咐我告诉你:出房看南山,松树长在石上,剑在它的背面。”于是儿子出房,往南看没有山,只见堂前松柱下有一磨剑石,就用斧头砸开它的背后,得到雄剑,早晚都想找楚王报仇。
$ M+ D% y# z3 ]2 g* }, k+ Z- L  楚王梦见一个男子,眉间广阔,约一尺宽,说要报仇。楚王悬千金重赏捉拿。赤听了,逃走,跑进山里悲歌。碰到一位侠客,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哭得这样伤心?”赤说:“我是干将、莫邪的儿子。楚王杀了我的父亲,我想报仇!”侠客说:“听说楚王以千金重赏购买你的脑袋,请把你的脑袋和剑都交给我,我为你报仇。”赤说:“太好了!”于是自刎,双手捧着脑袋和剑,一并奉上。尸体僵立。侠客说:“我决不会辜负你!”这样,尸才仆倒。
  V! u1 ]1 a8 I5 _/ x, j  侠客提着赤的脑袋去见楚王。楚王很高兴。客说:“这是勇士头,应当用汤锅煮”楚王照办煮头。三天三夜也煮不烂。头跳出汤锅,张着眼睛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客说:“这头煮不烂,请大王亲自到锅边一看,就一定烂了。”楚王立刻走近去看,侠客用剑比划了一下楚王,王的脑袋就掉进汤里;侠客也砍掉自己的头,头也掉进汤里。三个脑袋都煮烂了,没法分辨。于是把水和肉分开埋葬了,通称“三王墓”。
# E# i4 S4 T+ d4 K% y, o  搜神记中的这个故事传到日本后演化成了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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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f3 x5 K' r4 S; d3 k. }  3.《太平御览》
5 M' j% I6 o) w% _2 \  眉间尺故事后来被改造为孝悌的典范。《太平御览》卷三百四十三辑有《孝子传》逸文,其中亦谓:“为晋王作剑,藏雄送雌。”“尺破柱得剑,欲报晋君。”“将尺首及剑见晋君。”这与《列异传》《搜神记》不同流,它也承认铸剑故事发生在北方的晋国而不在江南的吴越。《孝子传》在《隋书·经籍志》里记有多部,如晋辅国将军萧广济所撰十五卷、南朝宋员外郎郑缉之所撰十卷、南朝宋师觉授所撰八卷(鲁迅关于老莱子的材料即得于师著)、宋躬所撰二十卷等,但《御览》所辑未注为何本。刘向也有《孝子传》,隋时已亡失。鲁迅《<二十四孝图>》中提到“郭巨埋儿”故事实见于刘向的《孝子图》,不是《孝子传》,大约那是一个通俗读本。《御览》辑《孝子传》逸文显然是依从《列士传》所说,而不取《列异传》,这是值得重视的。但将眉间尺列为孝子倒是一个很滑稽的事情:眉间尺的复仇不是为了抗暴而是为了尽孝。这样一来忠孝却不能两全了,因为报父仇则必须弑君,忠君则不可能做孝子了。但是儒家学说有一个很好的解释:“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这是孟子游说魏国时对梁惠王说的话(《见孟子·梁惠王》),似乎孟子已有预见,后来传说梁惠王果为眉间尺所杀。因此表扬眉间尺为义士和孝子均不成为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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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 Z: F" A& W5 w1 a/ y5 E  4.《说岳全传》
2 A0 g4 |0 t9 ^, n& L& k  《说岳全传》也有类似的故事。说的是岳飞从周三畏处得到了一口湛卢宝剑,并对宝剑的来历做了如下描述。
- O9 R# G& w* Z! O1 W/ o+ T/ N  ……那人(周三畏)取了一口宝剑走将出来,放在桌上,复身坐下道:“夫陪,有罪了!”岳大爷道:“岂敢!请教先生尊姓贵表?”那人道:“在下姓周,贱字三畏。”众皆吃惊道:“大哥真个是仙人!”三畏起身道:“请岳兄看剑。”岳大爷就立起身来,接剑在手,左手拿定,右手把剑锋抽出才三四寸,觉得寒气逼人。再抽出细看了一看,连忙推进,便道:“周先生,请收了进去罢!”三畏道:“岳兄既然看了,为何不还价钱?难道还未中意么?”岳大爷道:“周先生,此乃府上之宝,价值连城。谅小子安敢妄想,休得取笑!”三畏接剑,仍放在桌上,叫声:“请坐。”岳大爷道:‘不消,要告辞了。”三畏道:“岳兄既识此剑,还要请教,那有就行之理?”岳大爷无奈,只得坐下。三畏道:“学生祖上原系世代武职,故遗下此剑。今学生已经三代改习文学,此剑并无甚用。祖父曾嘱咐子孙道:‘若后人有识得此剑出处者,便可将此剑赠之,分文不可取受。’今岳兄既知是宝剑,必须请教,或是此剑之主,亦未可定。”岳大爷道:“小生意下却疑是此剑,但说来又恐不是,岂不贻笑大方?今先生必要下问,倘若错了,幸勿见笑。”三畏道:“幸请见教,学生洗耳恭听!”那岳大爷选两个指头,讲一番言语,直说得:报仇孝于千秋仰,节妇贤名万古留。不知这剑委是何等出处……
( P7 k9 Q, x0 R3 @6 l  却说周三畏必要请教岳大爷此剑的出处,当下岳大爷道:“小弟当初曾听得先师说:‘凡剑之利者,水断蛟龙,陆专刂犀象。有龙泉、太阿、白虹、紫电、莫邪、干将、鱼肠、巨阙诸名,俱有出处。’此剑出鞘即有寒气侵人。乃是春秋之时,楚王欲霸诸侯,闻得韩国七里山中有个欧阳冶善,善能铸剑,遂命使宣召进朝。这欧阳冶善来到朝中,朝见已毕,楚王道:‘孤家召你到此,非为别事,要命你铸造二剑。’冶善道:‘不知大王要造何剑?’楚王道:‘要造雌雄二剑,俱要能飞起杀人,你可会造么?’欧阳冶善心下一想:‘楚王乃强|暴之君,若不允他,必不肯饶我。’遂奏道:‘剑是会造,恐大王等不得。’楚王道:‘却是为何?’欧阳冶善道:‘要造此剑,须得三载工夫,方能成就。’楚王道:‘孤家就限你三年便了。’随踢了金帛彩缎。冶善谢恩出朝,回到家中,与妻子说知其事,将金帛留在家中,自去山中铸剑。却另外又造了一口,共是三口。到了三年,果然造就,回家与妻子说道:‘我今前往楚国献剑。楚王有了此剑,恐我又造与别人,必然要杀我,以断后患。今我想来,总是一死,不如将雄剑留埋此地,只将那二剑送去。其剑不能飞起,必然杀吾。你若闻知凶信,切莫悲啼。待你腹中之孕十月满足,生下女儿,只就罢了。倘若生下男来,你好中抚养他成人,将雄剑交付与他,好叫他代父报仇,我自在阴空护佑。’说罢分别,来至楚国。楚王听得冶善前来献剑,遂领文武大臣到校场试剑。果然不能飞起,空等了二年。楚王一时大怒,把冶善杀了。冶善的妻子在家得知了闪信,果然不敢悲啼。守至十月,产下一子,用心抚养。到了七岁,送在学堂攻书。一日,同那馆中学生争闹,那学生骂他是无父之种。他就哭转家巾,与娘讨父。那妇人看见儿子要父,不觉痛哭起来,就与儿子说知前事。无父儿要讨剑看,其母只得掘开泥土,取出此剑。无父儿就把剑背着,拜谢了母亲养育之恩,要往楚国与父报仇。其母道:‘我几年纪尚小,如何去得?’自家懊悔说得早了,以致如此,遂自缢而死。那无父儿把房屋烧毁,火葬其母,独自背了此剑,行到七里山下,不认得路途,日夜啼哭。哭到第三日,眼中流出血来,忽见山上走下一个道人来,问道:‘你这孩子,为何眼中流血?’无父儿将要报仇之话诉说一遍。那道人道:‘你这小小年纪,如何报得仇来?那楚王前遮后拥,你怎能近他?不如代你一往,但是要向你取件东西。’无父儿道:‘就要我的头,也是情愿的!”道人道:‘正要你的头。’无父儿听了,便跪下道:‘若报得父仇,情愿奉献!’就对道人拜了几拜,起来自刎。道人把头取了,将剑佩了,前往楚国,在午门之外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军士报进朝中,楚王差官出来查问。道人说:‘笑三声者,笑世人不识我宝;哭三声者,哭空负此宝不遇识者。我乃是送长生不老丹的。’军士回奏楚王。楚王道:‘宣他进来。’道人进入朝中,取出孩子头来。楚王一见便道:‘此乃人头,何为长生不老丹?’道人说:‘可取油锅两只,把头放下去。油滚一刻,此头愈觉唇红齿白;煎至二刻,口眼皆动;若煎三刻,拿起来供在桌上,能知满朝文武姓名,都叫出来;煎到四刻,人头上长出荷叶,开出花来;五刻工夫,结成莲房;六刻结成莲子,吃了一颗,寿可活一百二十岁。’楚王途命左右取出两只油锅,命道人照他行之。果然六刻工夫,结成莲子。满朝文武无不喝采。道人遂请大王来摘取长生不老丹。楚王下殿来取,不防道人拔出剑来,一剑将楚王之头砍落于油锅之内。众臣见了,来捉道人,道人亦自刎其首于锅内。众臣连忙捞起来,三个一样的光头,不知那一个是楚王的?只得用绳穿了,一齐下棺而葬。古言楚有‘三头墓’即此之谓。此剑名曰‘湛卢’,唐朝薛仁贵曾得之,如今不知何故落于先生之手?亦未知是此剑否?”
: S& C" a( C2 N$ ]) X  三畏听了这一席话,不觉欣然笑道:“岳兄果然博古,一些不差。”遂起身在桌上取剑,双手递与岳大爷道:“此剑埋没数世,今日方遇其主。请岳兄收起!他日定当为国家之栋梁,也不负我先祖遗言。”岳大爷道:“他人之宝,我焉敢擅取?决无此理。”三畏道:“此乃祖命,小弟焉敢违背?”岳大爷再四推辞不掉,只得收了,佩在腰间,拜谢了相赠之德,告辞回去。三畏送出门外,珍重而别。/ Q& b3 \5 S6 a' Y. ?/ N, U
  诗曰:三尺龙泉一纸书,赠君他日好为之。英雄自古难遭遇,管取功成四海知。. s9 Q' J1 u9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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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c3 _( x7 Y; Z* m' v+ K  《列异传》据《隋书·经籍志》记载为三卷,魏文帝撰。后来此书亡逸。鲁迅《古小说拘沈》辑本铸剑故事这一则录自《太平御览》卷第三百四十三。然《太平御览》卷第三百四十三“兵部七十四·剑中”所辑录之文并非曹氏撰《列异传》,而是汉刘向所撰《列士传》逸文。其文如下:
( o# \, q& N# l: |+ [  《列士传》曰:干将、莫耶为晋君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留其雄者。谓其妻曰:“吾藏剑在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松生石上,剑在其中矣。君若觉,杀我,尔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觉,杀干将。妻后生男,名赤鼻,具以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剑,思於屋柱中,得之。晋君梦一人,眉广三寸,辞欲报仇。购求甚急,乃逃朱兴山中。遇客,欲为之报,乃刎首,将以奉晋君。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日跳,不烂。君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君,君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
) l6 u9 d; [4 N' n  此条逸文之末尚有校语云:“《列异传》曰莫耶为楚王作剑,藏其雄者。《搜神记》亦曰为楚王作剑。馀悉同也。”这一则逸文及校记十分重要,第一它说明眉间尺故事的原始出典是《列士传》而非《列异传》,也非《吴越春秋》;第二,校记指出了眉间尺故事不同文本的异文,鲁迅就是按照这条校记指出的异文,将《列士传》里的眉间尺故事校订几字之后直接编入曹氏《列异传》的——这里姑且判断系鲁迅所校改,后面再分析这一问题。. {; y3 K  w9 w& c' V! J
  鲁迅辑入《列异传》文字所校改的几字是:“为晋君作剑 ”改为“为楚王作剑”;“留其雄者”改为“藏其雄者”;“具以告之”改为“告之”;“思於屋柱中得之”改“忽於屋柱中得之”;“晋君梦一人”改“楚王梦一人”;“将以奉晋君”改“将以奉楚王”;“头三日三日跳”改“头三日三夜跳”(“三日三日”当系刻误);“君往观之”改“王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君,君头堕镬中”改“客以雄剑倚拟王,王头堕镬中”。鲁迅文本见《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卷一和《鲁迅全集》卷二《故事新编?铸剑》中的注释,可以参照。鲁迅径直校改《列士传》的理由就是《越绝书》和《吴越春秋》的记载证明铸剑故事不可能发生在晋国,这二书均记的是吴越之史事,干将、莫耶亦传为吴人,而鲁迅在辑录《列异传》时,见到《御览》上的这一条很有启发意义的校记就算找到了一个文本的依据了。但是《御览》上的这一条校记,既然已说明曹丕的《列异传》并不取《列士传》“为晋君作剑”之说,国度变了,主角也换了,二者之间的文字又怎么能够雷同呢?校语中所谓“馀悉同”应当是指内容相同,文字也大致相仿罢了,而不是说整篇可以照搬,“《列异传》曰莫耶为楚王作剑”,鲁迅辑本并未依从照搬而只能参照别书将“莫耶”仍然写作“干将莫耶(邪)”,这一点就很说明问题;况且校记不单指《列异传》,还包括了《搜神记》,而《搜神记》的内容虽与《列士传》相同,但文字却完全两样,显然不能仅仅校改几字后就可以又同时视作是《搜神记》逸文的。因此《古小说拘沈·列异传》中辑录的眉间尺故事是否系曹丕所作是很为可疑的。
" s. M6 l! Z$ K/ b  这里应该说明,鲁迅《古小说拘沈》是未定稿,生前并未刊印。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鲁迅辑录古籍丛编》第1卷编入了《古小说拘沈》,并“按手稿及原引据书进行了初步的校勘”。《列异传》原引据书《太平御览》,《丛编》是以景宋本作校勘的,因此笔者也以景宋本为据(系用中华书局缩印之商务印书馆1935年景宋本,1960版,1998年重印本)。《丛编》如果没有作校勘,当然不会发现问题,如1938年版《鲁迅全集》第8卷收入时的情况一样;但既然作了校勘,而且原书编纂者也提供了这种便利,所引据之书均注明了书名及卷次,这就没有理由不写出校记,尤其是当书名、作者都不相符(刘向的《列士传》变成了曹丕的《列异传》),原书编纂者又作了校改时更应该加以说明,指出其异同。并且,笔者以为单用景宋本校勘,仍然可能会存在一个问题:宋刊本固然优于各种传抄转刻本,可是鲁迅当年在绍兴整理古籍时不大可能用到宋刊本。他后来到北京辑校《嵇康集》时还只能取清代“鲍崇城刻本《太平御览》”进行比勘。1927年鲁迅在广州购到清代南海李氏重刻本,这大约不过是据鲍刻本传刻。直到1935年底,鲁迅才预约购到商务印书馆刚刚出版的景宋本一套,可是此时已是鲁迅生命的最后一年,他已无时间再以景宋本来重新校勘《古小说拘沈》了。由于《太平御览》流传的时间长,版本众多,各本中的文字是有出入的,鲁迅根据明清刻本所辑录的文字是否会与宋刊本有异呢?这是不能凭空作出推断的,显然这就很有比勘的必要。因此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鲁迅辑录古籍丛编》时,不应只寻求善本,《列异传》也不应仅以宋刊本进行校勘,还应该用鲁迅所使用的版本进行汇校,并著其异同,这样如果遇到异文,无论是版本上的问题还是辑校上的问题就会清清楚楚了。如果汇校证明是由于版本不同而出现的差异,那么将《列士传》改头换面变成《列异传》的责任就不在鲁迅而是明清时的传抄转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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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0 20: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好蛋 于 2015-1-20 20: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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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和锻剑2 H8 v7 P4 m- h: O1 O7 L% d0 G
  早在青铜器时代,多用浇铸的工艺制作器物。青铜剑也是采用铸造的方法做成,因此叫做“铸剑”。' ]$ ?. _. |9 [% l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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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w, C5 d9 m6 @& z* @/ m  到了铁器时代,由于铸铁性能较脆,不能用于兵器。而钢水的流动性较差,难以使用铸造方式,因此钢剑是以锻打的工艺制成的,确切地说应该称为“锻剑”。
( ?$ j: ?" U3 i- T2 J! v  尽管铁质兵器是锻造而成的,但“铸剑”这一习惯性的叫法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i4 t+ ^+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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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7 21:33:26 | 显示全部楼层
铸剑大概是《故事新编》中最引人入胜的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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