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景里看世界

城市隐者 · 发表于 2023-9-17 01:16:03

郁郁高岩表，森森幽涧陲，
鹤棲君子树，风拂大夫枝；
百尺條阴谷，千年盖影披，
岁寒终不改，劲节幸君知。
唐代李嶠的这首五律诗，用拟人的手法表现了松树的风采。但对于居住在大都市的现代人来说，要欣赏到松树所特有的自然风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们或可以从一个特别的渠道，来略窥松树风采的一二，那就是盆景。
中国是盆景艺术的发源地，其起源可追溯到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几乎与中国的历史同起始，至东汉期间已略具气势，盛行于两宋，历元、明、清而绵延至今。
盆景，顾名思义，就是盆中之景，是把某种植物种植在小小的盆子里而构成的景致。严格而言，盆中之景，还分为盆植（盆栽）和盆景。盆植，生长速度相对较快，但生长周期较短，主要为欣赏植物的叶、花或果实之美；盆景，生长速度相对较慢，但生长周期较长，主要是欣赏植物的造型及枝姿，既欣赏根盆雄劲，树干豪壮，叶细如针的松柏盆景所产生的古木情趣，亦欣赏娇小可爱，造型奇特的小品盆景的我见犹怜。
“盎尺之盆，竟尺之树，可藏天地”。优秀的盆景，如自然的缩图，能够在方寸之地，产生出气势磅礴之意境，令人意会出其中参天古木，坚贞苍劲，绿意盎然的自然风趣。
栽成小树连盆活，缩得孤峰入坐新。
这是盆景欣赏中对被称为“神品”的佳作的写照。
因此，盆景是自然艺术，可使人从欣赏植物美进而体验出自然之美。由于观赏时能令人产生出如梦似醉的感觉，故被称为“无言的诗歌，立体的绘画”。
西洋艺术有写实和抽象之分，中国的艺术则更多是追求某种意境。而盆景的意境，在于其中的“势”。成功的盆景，其“势”不论是否飘逸，不论是否苍劲，不论是否古朴，不论是否独秀，不论是否清雅，最终都必须达致整体上浑然天成的和谐，与道合一。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盆景艺术里对和谐的追求，既是中国人对自然的感悟，亦是中国人对世情的寄望。
盆景管理是一门学问，这门学问既要有当下的判断，也要求有前瞻的发展眼光。因此在学习盆景管理过程中，既需要掌握技术，亦很考验耐心。有专家认为，单单是对盆景的浇水，就需要学三年。故尔在急功近利的现在社会里，玩赏及打理盆景，是陶冶性情的上佳方式。
盆景的管理，更能透视出治理世事上的许多道理。
盆景的管理，分上下两部分。
上部自然是指露出泥土表面的那部分植株。为了使植物能充分透气及接受阳光，更为了整体上和谐的形体美，上部植株需要不断的人为修整，用摘心、摘芽、修叶、剪除等手段，把那些影响和谐美观的忌讳枝毫不留情地除去，及用扎铜线（或铁、铝线）的手段，硬生生地矫正忌讳型的枝干。这些手段，显得相当的“专制”，但若不如此，任得植株自由生长，就会越来越杂乱无章，良莠不齐，成为没有观赏价值的废品。
因此，适当的“专制”是必要的，自由是有条件的。
我们的社会何尝不是如此？
下部指的是被泥土掩盖而看不见的植株根部。既然是看不见，就有管理上的难度。如何能够对看不见的部分“了如指掌”？有两种方法。一是观察植株上部的生长情况，以枝干、叶子的发育状态、颜色、枯荣、有无出现不应该有的斑点等，来判断植株是否应该浇水、是否应该浇肥、是否温度适中、是否有病虫害等。二是通过经验的累积，掌握不同植物的不同特性，四季的不同变化，生长期的不同需求，以制定出长期的、稳定的、系统的管理策略。
社会管理也是这样。我们常说要有透明度，意思就是对各种社会表面现象必须有不加扭曲、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喜好因素的真实报道和判断。作出真实判断之后，还要有合理的措施，就如判断出植株缺肥后，施肥的多少，施什么肥，施在哪里都是一门学问。盆景管理中的合理措施，也相当于国家管理上的法治。
我们的世界有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和地区有大有小，就如同一个大型盆景博览会上展出的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盆景。下面，让我们从盆景的角度，来评价一下其中有代表意义的国家的优劣吧。
中国，是名副其实的“老木”，历史上曾经是盆景意义里的“神品”，也可以说曾经是盆景博览会中央的“镇会之宝”。
盆景上部的管理分“大章法”和“小章法”，大章法指的是盆景的植株、盆、架及山石、衬草之间的总势是否和谐布白统一配搭，小章法指的是枝叶之间的疏密、轻重、虚实是否一气呵成，自然流畅，实借人工却似不假人工。
可惜由于近、现代的管理者不得章法，令中国这株老木的上部面目全非，不伦不类，神品之称已名不副实，“镇会之宝”的地位因此而被别国取代。
中国的大章法是其总体的民族意识，道德文化传承，儒释道为主流的价值观。盆景上有“神木”一说，指的是允许盆景植株上保留一部分已枯死白化的枝干，有这类枝干的盆景含有万物一枯一荣、有枯有荣、生死交替的深刻哲理，这类盆景是精品中的神品。有人对中国的传统价值嗤之以鼻，恨不得以种种新潮的理念全面替代之，美其名曰进步，殊不知没有了旧传统的衬托，新思想会显得根基浅薄，苍白无力。
小章法指的是现实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各个社会层面之间的协调，各种规章制度的实行，各类民众的具体生活需求和思想需求。当今中国的小章法，老木的神韵已所存无几，新枝尽管表面上繁荣，但这种繁荣的背后却是参差不齐，无序而混乱。
盆景下部管理中有“换盆”这道工序，指的是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就必须为盆景换新土，这是因为旧土的营养成分已经年消耗得差不多了。在换盆之际，还要适当修剪植株的根部，把那些腐根病根无用根统统除去。一般来说，“新木”每年都要换土，换时可将旧土全部清除，这是因为新木对新土的适应性较强，同时根部可大量修剪，甚至全部剪除，这是因为新木的生机旺盛，新根很快长出。“老木”则三五年才换土一次，每次应保留二到三分之一老土，这是为了让老木能逐渐适应新土，同样地根部也要保留二到三分之一，这是因为老木的新根生长比较缓慢。
中国这株“老木”，历史上经历过多次“换盆”，换得好时，都能令中国焕然一新，生机勃勃，换得不好时，民不聊生，很快又要再一次换盆。但作为老木，换得太频繁，却会大伤元气。近代的中国，正因为频频换盆而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直到新中国的建立，才有了缓口气的机会，共产党建国至今六十多年，中国才终于恢复了部分元气。但由于换盆时的操作不得当，共产党把老木当新木处理，一下子把旧中国的“老土老根”全面铲除，全盘用上新土，致使新中国成长中的适应期历时了三十年，由于适应期过长，新中国不能健康地成长，加上法治方面的不确定性，导致下部腐根病根无用根大肆蔓延，以至百病丛生，隐患处处。
鉴于中国的现状，有人高呼必须彻底改革，更或全盘照搬西方模式，甚至打倒共产党，但这种思维等于重复共产党建国初期的错误，同样犯了换盆中的大忌，会令好不容易有了生机的中国彻底枯萎。中国的改革，确实不能操之过急，某些根深蒂固的习俗观念绝不能一下子铲除。中国的开放，必须是有所保留，西方的新土，不可能全面替代中国的老土。再何况，那些新土里面，并不全是有益的肥料，当中有着甚多的毒素。更何况，西方的许多理念，并不是天然的缓效有机肥，而是属于速效的人工化学无机肥。对农业知识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速效无机肥不能直接施加在土壤里或植物上，那样是会把植物“烧死”的，速效无机肥必须用大量的水稀释才能被植物吸收，并且不需要每天浇灌，否则植物依然会受不了。当今世界上的许多国家，正是迷信了西方的速效肥，把其直接灌输到国民的意识里，而导致被烧得奄奄一息。
结语，中国是株老木，老木自有其顽强的生命力，亦自有其不可思议的自愈机制。只要管理者充分认识这株老木的特性，管理得法，这株老木定会重新焕发其魅力，重夺“镇会之宝”的地位。
美国，是一株新木，这株新木与中国这株老木分属于不同的树种。中国属于生长缓慢但生命周期悠长的松柏类别，美国是生长迅速但生命周期较短促的落叶杂木树种。这种落叶杂木会随着四季不同的气候变化而变化，一时繁荣昌盛，一时衰败萧杀。
美国是杂木类树种里的佼佼者，可频繁换盆，具有粗生易长的特性，当遇上合适的土壤及适时的环境，就能够拼命地疯长，故短短时日就长成了庞然大物。由于管理者采取自由主义的管理策略，这个庞然大物的上部驳杂交错，忌讳枝徒长，完全与盆景中的和谐背道而驰。由于疯长，盆内有限资源一直都不敷其用，管理者便肆意掠取本属于其它盆景的资源来为其所用，严重影响了其它盆景的正常换盆及生长。
结语，在盆景博览会里，这个根本称不上盆景的庞然大物相当之碍眼，简直是大煞风景。这个庞然大物的疯长必须被抑制，否则整个盆景博览会都会被其覆盖而变成一个充满危机弱肉强食的大丛林。
日本，承传了古老中国的精华，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日本盆景造诣媲美中华盆景，无论上部的大小章法及下部的泥土和根部疏密营养配置都相当的合理。不过，由于过分刻意的精致，导致盆景的整体人为斧凿的痕迹太过明显，实假于人工却貌似天然，显得谐而不和，给人一种小气造作扭捏变态之惑。
结语，称得上盆景中的精品却远未达神品的境界。由于盆子太小，千万不要有成为“镇管之宝”的妄想，充其量只能成为大盆景旁边的衬托，如果能老老实实尽忠职守做好陪衬的角色，反而能受到观赏者的欣赏。
俄罗斯，属于一种霸气的树种，能为盆景博览会增添不一样的色彩，性喜寒，故只能偏置于盆景博览会北面温度最低的一隅，移至南面会因水土不服及不耐高温而枯萎。
结语，希望只有霸气而不要有霸行，就能够与摆在南面的中国一刚一柔，相得益彰，形成盆景博览会里的最佳组合。
澳大利亚，孤悬海外，一枝独秀，具有典型的文人树特征。由于也属于杂木种类，故只能走粗犷豪逸的路线。
结语，只要不刻意攀龙附凤，狐假虎威，不失为卓尔不群，让人眼前一亮的佳品。
中东诸国，曾经也出过神品，可惜后来沦落为有“植物杀手”之称的品种，繁殖力极强，遇树攀援、遇草覆盖，疯狂蔓延起来就宛如一张巨网，树木会因此沐浴不到阳光而无声无息地死去，鲜花和绿草因为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而枯萎，就连土地也可能蜕变成荒原。
结语，可以欣赏，但危险，必须制约在一个特定的盆子里防止其蔓延。
欧洲诸国，甚多奇花异草，颇值得一赏，盆景博览会里有这些奇花异草衬托才显得完美和谐。
结语，此类奇花异草难以称得上是盆景而只能称为盆植（盆栽），色彩艳丽的花草如果妄图喧宾夺主窥伺盆景的位置，就会令博览会变味，因为花草只能盛极一时，没有盆景那种宁静致远的大道境界。
非洲及南美诸国，当中有盆景也有盆植，但先天不足，后天亦管理不善，皆是博览会里的普通品种。
结语，需要长期耐心的改造，才可望有朝一日脱胎换骨，共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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